徐十九回到盤石寨,便開始着手製訂伏擊小日本的計劃。
魯建幫卻不看好這次伏擊,說道：“支隊長,牛四根並沒有給準信,萬一我們這邊倉促打響,而他那邊卻沒什麼反應,那麼這仗就必敗無疑,所以,我不贊成打這一仗,把希望寄託在一個漢奸身上,太冒險了。”
“是啊支隊長,對牛四根這個人,我們瞭解麼？”李雙槍也同樣有些擔心
老祖宗孫武早在兩千年前就說過,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這是戰爭的基本法則,兩千年過去,都沒人能跳出這個基本法則,徐十九僅跟牛四根接觸一次,甚至就連實質性的交流都沒有,就貿然輕信於人,的確太冒險了。
更爲不利的是,不僅牛四根這個盟友未必可靠,他們這邊就連小日本這次出兵的基本情況都還沒有摸清楚,首先小日本這次出兵去於什麼？其次他們會在河灣鎮呆幾天？然後他們會選擇哪條線路返回縣城？這些他們全都不清楚。
在這種情形下就貿然出擊,那可不就是瞎打？
說完,李雙槍還不忘向高慎行求援：“老高,你說呢？”
徐十九能力強,會打仗,更會帶兵,這是大家公認的,早在牛首山時,李雙槍就已經見識過徐十九的能力,否則馮聖法也不會想着要把徐十九調去師部當參謀長,但這並不意味徐十九就總是正確的,李雙槍認爲這次徐十九就有些草率了。
李雙槍很清楚,他初來乍到,對徐十九的影響力有限。
但高慎行不同,高慎行從淞滬會戰開始就追隨徐十九,兩人在南京更有一段生死相依的經歷,更重要的是,高慎行同樣能力很強,徐十九平時也比較尊重高慎行,如果說十九支隊還有一個人能夠改變徐十九的決定,那這個人就非高慎行莫屬。
高慎行卻沒接李雙槍的茬,說：“我只管打仗,不管這些。”
高慎行不是不管,而是打心底認同徐十九的這個冒險決定。
徐十九的這個決定看似冒險,可只要認真分析一下,還是值得期待的,首先是牛四根這個人,儘管跟牛四根的接觸不多,但高慎行能判斷出來,牛四根絕對是一個血仍未冷的中國漢子,雖然不知他爲何當了漢奸,但他有反水之心是確鑿無疑的。
其次是這個機會實在是太難得了,錯過這一次,今後只怕很難再出現,這種能夠將龍口縣憲兵隊一口吞掉的天賜良機了作爲一個成年人,高慎行深知,這天下從來就沒有免費的午餐,要想吃肉,不冒險怎麼成？
再一個就是,高慎行更知道,其實勸也是白勸。
別看徐十九爲人隨和,在與上峰意見相左時表現得也很低調,但骨子裡卻是個極有主見的人,別說現在十九支隊在敵後,並沒有什麼上峰,就真有上峰,一旦徐十九下了決心,只怕也未必能夠讓徐十九改變決定。
果然,高慎行話剛說完徐十九便跟李雙槍、魯建幫道：“老李、老魯,關於是否伏擊就不討論了,現在我們具體討論的是在哪裡設伏？”
說着,徐十九便將地圖攤開來,放在了桌上。
看到徐十九決心已定,李雙槍、魯建幫便也不再爭執,說到底,他們兩個其實也還是很信服徐十九的,這種信服是建立在徐十九一貫的表現之上,當下兩個人也跟着高慎行湊到了地圖跟前,開始認真查看起地圖來。
地圖還是那幅孫傳芳版的地圖,確切點說,是從那張大地圖上取了涵蓋皖南的區域,然後,再按照一比十的比例加以放大,當然,徐十九也根據深入敵後這幾個月的實地戡察,對地圖進行了必要的修正,錯誤已沒原來那麼多。
可對着地圖研究了半天,幾個人卻傻眼了。
從龍口縣城到河灣鎮,六七十里路竟然都是平坦大路,道路兩旁甚至於就連大一點的山頭都沒有,直到過河灣鎮十里,進入蛤蟆尖一帶纔會出現連綿起伏的丘陵山地,那裡也是三縣交界處,自古就是治安混亂之地。
也就是說,從縣城到河灣鎮根本就沒有合適的伏擊點。
魯建幫跟李雙槍對視一眼,心裡同時鬆了口氣,看來這真是天意,老天都不讓徐十九冒險。
徐十九卻不是肯輕易放棄的人,他還在仔細研究地圖。
從龍口縣城到河灣鎮都是開闊地帶,沒有山丘是事實,但這並不意味着就沒有變通的法子,對於一個優秀的指揮官而言,只要時機恰當,任何地形都可以打成伏擊戰,就譬如說龍口縣城到河灣鎮之間的開闊地帶,也一樣可能打成伏擊戰。
十九支隊完全可以事先在小日本必然經過的道路兩側挖掘隱蔽工事,然後把部隊隱蔽起來,等小日本經過時再突然發動,照樣可以打小日本一個冷不防,不過,這得有個前提,那就是必須掌握小日本的確切行止。
如果是山區地形,十九支隊完全可以事先運動到那裡,就等上三五天也沒任何問題。
可如果要在道路兩旁挖掘隱蔽工事,並把部隊藏起來,事情就沒想象中那麼簡單了,一個是大路上人來人往、人多眼雜,保不準就讓人瞧出破綻,雖然多數國人是支持抗日的,但保不準就有幾個漢奸,去向小日本告密。
真要有這種情形,藏在隱蔽工事裡等着伏擊小日本的十九支隊非但伏擊不了小日本,只怕還會反過來被小日本來一個甕中捉鱉。
除非知道小日本的確切行止,否則這個策略是不行的。
可要掌握小日本的確切行止,又談何容易？牛四根雖說有了反水之心,可是他也不知道小日本這次去河灣鎮,所爲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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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十九正冥思苦想時,楊漢英騎着洋車叮叮噹噹闖進了盤石谷。
對於盤石谷之行,楊漢英是打心底牴觸,什麼皖南抗日救國軍,分明就是羣土匪,跟一羣土匪謀求合作,這不是與虎謀皮麼？楊漢英是真怕,怕自己會落得孫敬一樣的下場,想到孫敬當初的慘狀,楊漢英就不寒而慄。
但箭已在弦,楊漢英不來還不行。
一旦讓那批藥品落到小日本手裡,不僅他楊漢英,就連站長李玉仙都會受到組織,最爲嚴厲殘酷的懲罰,跟組織的懲罰相比,走一趟盤石寨反而不算啥了。
不過,楊漢英還是害怕盤石寨的土匪會打他黑槍,所以進入二龍山區之後,便不停地撳洋車鈴當,打黑槍的事情終究沒發生,轉過一個山口,前方一顆大樹上忽然跳下個人,端着槍攔住了楊漢英去路,斜着眼睛問道：“站住,於什麼的？”
楊漢英騎着洋車走了幾十裡山路,人早已經累得不行,彎着腰直喘氣。
那人便不耐煩了,喀喀拉上槍栓,喝道：“再不回話,老子可就開槍了。
“別別,別開槍。”楊漢英急得雙手連搖,喘息着問,“我想請問,兄弟你是不是皖南抗日救國軍的？”
“對啊,老子就是皖南抗日救國軍的,你問這於啥？”
“這就對了,我找你們的總司令。”楊漢英鬆了口氣,看來還算靠譜,“鄙人是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龍口聯絡站行動小組組長楊漢英,找你們總司令有急事。”
“沒有,我們這沒啥總司令,只有支隊長。”那人道,“你肯定找錯地方了。”
“呃……”楊漢英還真不知道皖南抗日救國軍的組織架構,不過話說回來,誰沒事會關心一羣土匪的組織架構？當下苦笑着道,“我就找你們支隊長。
“那你等着,我們支隊長可不是隨便什麼人想見就能見的。”那人挎上槍,走了幾步忽又回過頭來喝道,“你可別亂跑啊,這裡到處都是伏弩機關啥的,你要亂走動,損了胳膊腿兒啥的,可別怨咱們手黑。”
楊漢英聽得頭皮發麻,當下杵在路中央,還真就不敢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