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希濂看了一眼諸位站着的團長，說道：“依我看，堅守棲霞山的任務，就交給二一三團吧！顧團長的部隊是我三十六師剩餘老兵最多的部隊了。由顧團長代我三十六師去守棲霞山正好合適。”
“謝師座！”顧葆裕立正道，然後坐了下來。
見作戰任務已被師座確定之後，衆人紛紛坐下了，也唯有張天海一個人站着，他質問宋希濂道：“師座。我直一團也是老兵居多，而且是一個加強團，裝具也齊全，由我團去戍守棲霞山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我宋某人是師長，還是你張玉麟是師長？”宋希濂有些不滿地說道，畢竟剛做的決定被當衆質疑，任誰也不會高興。
“師座，當然您是師長了。”張天海也知道自己的舉動是魯莽了些，於是悻悻地說道。
“張團長，你的直屬第一團是加強團，而且是齊裝滿員的德械加強團，在你的作戰方面，師部另有安排。軍人，當以服從命令爲天職。明白嗎？”宋希濂可是相當於點名批評一般了。
“是，卑職明白了。”見師長心意已決，張天海隨即決定坐下，然後靜觀其變，畢竟打仗的時候多的是，惹師長不痛快了，就是給自己找不痛快。
“現今，南京危亡全繫於吾輩軍人之身，各位可要銘記自己的職責。”正當宋希濂說話期間，師部附近的房子就掉下了一顆航彈，然後爆炸，日軍的轟炸，比起幾日前更爲頻繁了……
此時宋希濂的師部設在丁家堡中央黨部，但他的指揮部卻是設在挹江門內的附近，他平時幾乎都是在挹江門的指揮部坐鎮的多，若非是需要進行會議，他幾乎都不怎麼過來師部這邊，由師參謀長向賢矩留守師部處理事務。
走出師部，張天海的臉依然是有點不好看，旁邊的張紹勳叫住了他：“玉麟老弟，還爲剛剛沒搶到防守任務的事情而不開心吶？”
張天海臉上的笑容有些勉爲其難地說道：“說完全沒有，那是不可能的，畢竟我們團現在是整個七十八軍人數最多的一個團了，而且裝備也是最好的。反而讓二一三團他們上了，說一點都不鬱悶是不可能的。”
張紹勳笑了笑，說道：“這種事情呀，你也不能怪師座，雖說你們直一團現在是暫歸咱們七十八軍指揮，可任誰都看得明白呀，你們畢竟是戰區直屬團，不一樣的。師座肯定也有他的難處。”
張天海知道張紹勳說的都是大實話，爲啥當初軍政部給的番號是戰區直屬團，而不是七十八軍特務團？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可得知是這樣的結果張天海他不甘心吶，南京大屠殺馬上就要開始了，難道他真的要做個冰冷的過客嗎？不存在的，他張天海不會就這麼白白等着大屠殺的發生，他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直到回到團部後，張天海也還是一臉悶悶不樂的，身爲軍人，他該服從命令，但他身爲炎黃子孫，而且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應該怎麼做？
“玉麟，這是什麼情況，看你一臉沉悶的。”一進團部，郭其亮就詢問起了會議情況，畢竟是下達作戰任務的會議，再加上張天海這副表情，說不擔心，那都是假的。
只見張天海苦笑着說道：“防守棲霞山地任務沒搶到，現在日軍已經進至句容了，在正準備向守備句容以西的第六十六軍繼續發動猛攻，師座說據六十六軍那邊傳來的消息，四日拂曉時，他們的前哨部隊已經在句容以東二十公里處發現日軍的便衣了。從早上八點開始就對句容發動猛烈進攻，到今天下午六點時，駐守在那裡的第六十六軍一個團外加八十三軍一個團，都死光了……”
“看來，句容失守，南京的門戶已經完全打開了。”郭其亮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後，渾身似被抽空了力氣般跌坐在椅子上，然後望着屋頂，靜靜發呆。
兩個團的部隊，纔是剛剛好守了兩天，還是全部打光了的那種，讓人不禁在感嘆日軍戰力強大的同時，也難免會讓人十分沮喪——兩個團，加起來四千多人防守一個縣城，兩天下來就全部死光了，要是換他們直一團去守句容，恐怕結果也是差不多一樣的。
“其亮兄，吾此刻只有一腔熱血，恨不得拿起手中的槍，與那該死的小日本決一死戰！”坐在會議桌主位上的張天海拳頭緊捏，極其憤怒。
“我說老張，咱們直一團現在是齊裝滿員，再加上是全式德械裝備，再怎麼說，長官部都不可能放着咱們這個加強團不用的。你且安心等待吧！”郭其亮安慰了一句張天海。
張天海搖搖頭，說道：“依我看，也不一定吧！今天師座拒絕讓我團去戍守棲霞山，根本原因就是因爲咱們團的番號是第三戰區直屬第一團，要不是因爲咱們是第三戰區的直屬部隊，今天奉命去守棲霞山的部隊，定然是我們團！”
一聽這個，郭其亮就樂了，他說道：“張玉麟，你小子也太短視了吧？衛戍司令唐長官不是說了嗎？要與南京共存亡，你還怕這沒仗打？”
聽到這話，張天海就無奈地笑了：難道他真的要告訴郭其亮，說唐生智會在十二月十二日那天晚上帶領長官部的諸位高官跑了？
可這話如何說得出口，對於這個時候來說，唐生智要跑的事，那還是未來一個星期後的事情，這種該如何預料？
對於張天海來說，未來的事情都是充滿了變數的，唯一不變的就是唐生智要跑的事情。
唐生智到時跑了，那麼對於直一團來說，到底怎樣的呢？是要跟着唐生智的長官部走了，還是死守南京時成爲大屠殺之前綻放的那一朵最耀眼的煙花？
這一切的一起，都是未知數，個人在時勢命運面前，總歸是十分渺小的，很多事情都不由自身。
就算是唐生智臨走前將他和他的直一團羣都帶離南京了，那他能走得安心麼？作爲一名堂堂正正的中國軍人，作爲一名炎黃子孫，在明知是大屠殺要到來了，還這麼一溜煙兒地走了？這輩子良心還會安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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