纔剛凌晨四點，寧澤平和歐陽教授就起來了。
一來是因爲上了年紀之後睡眠本來就不多，二來是因爲他們實在也睡不着，畢竟用卡門渦街效應發電，這個東西要是搞成了，基本上可以被列入21世紀奇蹟的行列，真的太重要了。
雖然他們都很清楚，實驗不太可能從一開始就成功，工程類機械結構，按照常理來講，總會在運行後發現各種各樣的問題，然後做大量改進，甚至重新設計，最終才能得到一個相對令人滿意的結果。
但無論如何，兩位老人家還是激動的夜不能寐，他們穿好衣服上到天台，迎着清冷的海風。
“風速有點高，在這種大風天氣開啓陣列，應該會比較危險。”
“畢竟是海邊嘛，到天亮之後，風肯定會減小一些的。”
“哎，但願吧。”
他們倆在天台上嘟囔，索性也是睡不着，乾脆下樓來到客廳。
前臺值夜班的是個年輕小夥子，他正趴在桌子上打盹，迷迷糊糊擡頭看了一眼，便又把腦袋趴了下去。
走出酒店不遠就是海灘，兩個人站在沙灘上，等待天亮。
“要是我們國家，能多幾個像羅佳這樣的天才該多好啊。”寧總工程師感慨道：“羅佳這小子，敢想敢幹，能力非凡，更重要的是，他還夠狡猾，在科研領域獨領風騷也就罷了，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
歐陽教授笑了笑，“現在沒有，或許將來會有，說實話，我對星辰大學的前景非常看好，上次我說要去星辰大學教書，羅佳還以爲我和他開玩笑呢，其實，我並沒有開玩笑，如果羅佳邀請我的話，我一定會去，因爲我已經老了，而咱們的小天才們卻還年輕。”
“切。”寧澤平擺了擺手，“羅佳這麼一搞，就算將來出了一羣天才，還不是他星辰科技的得力干將？這就是他狡猾的地方，以安然爲首這批當代的天才，已經歸他所有，未來將要出世的天才，還是他的，做生意做到這份上，羅佳也算是前無古人了，他不僅狡猾，下手還夠毒，該挖牆角的時候，鋤頭揮舞的好着呢。”
“我可是聽說，羅佳一口氣從全球挖回來四千多工業軟件高手，現在上班的有兩千多，還有兩千多人因爲競業禁止協議的關係，暫時還在放假，羅佳寧願出錢養着這兩千多人，也不讓這些人幫競爭對手！”
“這麼狠的手段，這麼瘋狂的大手筆，天下人有幾個敢搞？”
“他們都和我說，星辰科技的原則，是要麼不做，要麼做絕，過去我不信，因爲凡事做絕，那是明太祖朱元璋的信條，這都什麼年代了，大家都是文明人，誰還會這麼搞。”
“但現在我是徹底信了，前有捧殺，後有坑殺，羅佳這小子下手一次更比一次狠，工業軟件這個行業，已經一夜之間被羅佳給徹底搞癱瘓了。”
“搞癱瘓了對手之後，羅佳先出CFD，緊接着又上馬CAD，而且到這個月底，他們還要上BIM，夏天再上CAE！今年下半年，他們的EDA恐怕也要橫空出世了，這是要在一年內，拿下工業軟件五大門類的節奏啊！”
“而且清華和北大這次排名暴跌，真沒有他的原因？”
“我可是聽說，你們清華電氣專業最牛的凌峰，早早就被羅佳給挖走了，材料學最厲害的潛力股朝安邦，有機化學的盧嘯林，搞凝聚態物理的張誠，這些清華牛人，全都到了星辰科技。”
呃...
歐陽教授啞口無言。
的確，羅佳從清華挖了不少人，北大當然也沒能倖免，這次兩座名校的全球排名暴跌，主要是歐美學術霸權打壓，但要說裡面真就沒有羅佳的原因？
那可未必。
能量波理論這項劃時代的科研成果，理論建設就是由羅佳，安然，凌峰，馬春成，四人主力完成的，其中凌峰來自清華，馬春成來自北大...
歐陽教授聳了聳肩，“你說的我當然都知道，但凌峰就算留在清華一輩子，也未必能夠攻克能量波理論，再好的科學家，也需要有人帶領。”
“這麼多學者在我們清華沒出成績，一到星辰科技，馬上就能拿出驚人的科研成果，這正好說明，大學需要改革，我這樣的大學管理者，需要深刻檢討和反思。”
寧澤平微微一怔，看向歐陽教授的眼神充滿敬意，自己這位老友不僅是好學問，更是好人品，看問題豁達而深刻。
的確，清華牛人在過去的崗位上，只是牛而已，到了星辰科技之後，他們卻紛紛開宗立派，做出了巨大的成就，這背後說明的問題，正是大學在研究和管理方面的落後。
如此一來，羅佳在寧澤平老先生心目中，又多了一條，他還知人善用。
四月份的海邊蠻冷，他們倆站了一小會兒，便回到酒店。
此時，羅佳已經起牀了，廚房裡正在準備早餐。
都是些比較簡單的食物，冰櫃裡的速凍水餃煮上一些，又炒了幾個菜，煎了些荷包蛋，燉了一鍋蝦仁白粥，隔壁鎮子上有炸油條的，老闆娘打電話讓對方送了一大袋子過來，另外一個袋子裡裝的油炸饊子，都可以泡在粥裡吃。
“中午未必能混上吃的，大家都多吃一點。”羅佳對衆人說。
吃飽喝足之後，衆人來到海邊。
隨着太陽自東方緩緩升起，兩位老人家重新打量這座發電陣列，它宛如一條張牙舞爪的巨龍，矗立海中，而那十二根長槍般的風機，就像是天神之箭，將巨龍牢牢釘住。
工人們準備駕駛衝鋒舟，對風機陣列做最後的檢查。
原本這種工作用不着安然親自動手，中交三航局派了麾下最有經驗的工程師，來配合星辰科技測試。
然而安然卻不由分說跳上船，隨着工人們一起進入海中。
羅佳他們留在岸上等待。
寧總工程師向四下望去，果然海邊有不少人，多數是圍觀的附近鄉民，但也有些神神秘秘的傢伙混跡其中。
不好說一定是商業間諜，也有可能是國安派來執行安全保衛的，這麼大的事情，國家隊就算不參與，也要第一時間知道結果。
“但願別讓人家看笑話吧。”寧澤平嘆了一口氣，輕輕搖頭。
他是電網內部的人，當然很清楚在這片海域，電力部門曾經出過大洋相，光是項目負責人就處理了七八個，可惜還是沒能挽回損失，最終被迫花高價請了丹麥人過來。
歐陽教授皺了皺眉，“失敗是成功之母，超級發電陣列是全球首次試驗，而你們那次是學別人的技術都學砸了，能一樣嗎？不要給羅佳太大壓力，無論成功與否，我們都要全力支持。”
寧澤平老臉一紅，連忙點頭，羅佳的實驗和電網那次出洋相，當然是不能相比的。
時間不大，衝鋒舟返回岸上，安然衝羅佳說，“海上部分已經準備好了，我再去看看陸上部分。”
於是，安然又風風火火的，去了臨時陸上監測站。
一條海底電纜，將發電陣列和海灘上的幾間臨時板房相連，那些板房裡，裝的是電氣檢測設備，用來測量發電功率，同時也能夠控制發電陣列的啓動和關閉。
至於最核心的算法和陣列迎角調整，則是由星辰科技的人工智能，第二代小星星來完成。
安然一路小跑回來，用力擦去額頭的汗水，興奮的說，“一切準備就緒，我們開始吧！”
羅佳點頭，他擡手看了一眼時間說道：“七分鐘後，上午九點整，發電測試準時開始！”
“明白！”安然答應着。
歐陽教授和寧澤平，感覺心臟跳的越來越快，都快從胸腔裡面跳出來了。
就連附近的鄉民，聽說海里這個怪物終於要開動了，雖然他們都不知道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但看海邊來了這麼多戴眼鏡的人，心中還是覺得莫名興奮。
七分鐘時間過的那叫一個慢，終於時間來到了四月十三日上午九點整，控制室裡撥動了陣列啓動開關，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盯住海中。
十二根風機本來都被鎖死，此刻鎖定裝置打開，由碳纖維建造的風機，開始隨風輕搖。
與此同時，在人工智能的控制下，安裝在風機以及多連桿陣列上的定風翼，快速調整角度。
這種定風翼在傳統風機上也有安裝，但那是爲了防止卡門渦街效應發生，而眼下這些定風翼，是爲了製造卡門渦街效應，功能截然相反。
“開始了，開始了！”寧澤平不顧身份，興奮的喊了起來。
當定風翼的角度調整完畢之後，海風經過長槍般的風機，形成了氣流繞柱效應，也就是卡門渦旋。
隨着卡門渦旋的不斷增強，這個長長的發電陣列，彷彿一座被風吹動的大橋，明顯的搖晃起來。
多連桿系統順勢投入運作，將這種兇猛而又神奇的超自然效應不斷放大，與此同時，定風翼繼續調整角度，再次使渦旋加強。
時間一秒鐘一秒鐘的過去，海邊明明聚集了上千人，卻完全雅雀無聲，只能聽到風機震動發出的嗡嗡聲，以及海潮拍岸的轟鳴。
動了！
真的動了！
這套複雜無比的超級發電陣列，彷彿巨龍般舞動了起來！
太陽升起後，海邊的風其實已經變的有些弱，但卡門渦街效應神奇的地方就在於，它可以將能量不斷放大，幾萬噸的鐵橋都能擰成麻花，何況這個小小的發電陣列。
幾分鐘時間過後，人們看到海中十二根風機，宛如喝醉了酒的怪獸，不斷搖晃，而那套複雜的多連桿系統，不停的擺動，影影倬倬，像是有一羣體型巨大的蒼鷹，沿着海平面相互撕扯，纏鬥！
海水仿宛如騰了一樣，從底部冒出大量白色泡沫，說明隱藏在海下的發電機組，正在全速的轉動。
這是何等神奇的場面啊，明明沒有強風的情況下，這個基於卡門渦街效應的發電陣列，竟然產生了如此兇猛的動能。
就好像當年塔科馬大橋事故重新上演一樣，唯一不同在於，那個撕碎萬噸鐵橋的惡魔，如今被星辰科技控制了起來，生產出滔滔不絕的能源！
語言已經無法形容人們此刻的驚訝，他們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露出見鬼一樣的表情！
卡門渦街超級發電陣列，第一次試驗，順利開始！
星辰科技創立第三年，四月十二日。
東海之濱，羣魔亂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