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殺掉熟睡沒有反抗的死者……然後才扯走了鈕釦?”
警察們聽着這句話,只覺得腦筋都彷彿擰巴了起來:江夏給出的推測,跟他們以爲的情況,好像完全顛倒了。
不過江夏先生說的肯定沒錯——所以這個兇手爲什麼多此一舉?難道他想營造雙方激烈搏鬥的假象?
江夏看了他們一眼,體貼地採用了更簡單的說法:“被兇手用熒光定位的,其實不只是傢俱,還有死者的心臟——他在死者襯衫的第3顆鈕釦上,塗抹了一點夜光塗料。”
“只要兇手按照傢俱上的標記,順利走到沙發旁邊,他就能根據鈕釦上的那一點亮光,瞄準死者的要害,一刀致命。”
“而事後,爲了防止有人發現這顆鈕釦的異常,進而聯想到他在黑暗中行進的方式,兇手乾脆扯走了那顆鈕釦——一顆不知道丟在哪的扣子,總比一顆塗了熒光的鈕釦要更安全一點。”
“另外,據知情人說,死者的衛生習慣不太好。他很少換衣服,也很少洗澡。所以兇手只要在這幾天裡找準時機,在他的衣服上面塗上熒光,就不用再擔心死者通過換衣服的方式讓他定位失敗。”
正說着,一個小警員舉着物證袋跑了回來:“江夏先生,我們按您所說,在根善先生的儲物櫃裡找到了這枚鈕釦!那個房間有監控,我們也已經找到了他把鈕釦放進去的那一幕!”
江夏看向了頹然跌坐在地的中分頭:“你是一個工作很認真,也很謹慎的人。所以你拽下死者身上的熒光鈕釦以後,並沒有把它扔掉,而是放在了自己能隨時取到的地方。”
“因爲你心裡覺得,那枚鈕釦的脫落,很可能會被警方注意到。如果警察迷糊一點那就算了,但如果有一個非常認真的警察發現了丟失的鈕釦,並且對現場找不到那枚鈕釦感到疑惑,那麼你的定位手法,同樣有暴露的風險。
“所以你殺完人,從案發現場返回東都現象所以後,先是想辦法去除了鈕釦上的塗料,然後做好了準備,打算在必要的時候悄悄把它丟回現場,以免有人順藤摸瓜,查出不得了的真相。”
“……”
中分頭沒有說話,但顯然也已經沒有了否認的力氣。
看着他這副問什麼就會答什麼的模樣,高木警官悄然鬆了一口氣。
緊跟着他想起什麼,打量着這個雜亂的客廳:“不過你還挺幸運的,沒記錯的話,死者以前是你的同行吧,他應該也對黑暗裡的光源很敏感纔對——如果你殺人之前,他正好起來上廁所,看到了那些熒光標記,你的計劃就要破產了。”
“呵,計劃破產?”
中分頭終於回過了神,他推推眼鏡,冷笑了起來:“很遺憾,這種事可不會出現——因爲那些膠帶,其實有很大一部分,是古村本人貼上去的。”
“攝影機上的膠帶,是他爲了方便在沒光的時候也能找到這臺東西。而屋裡的那些膠帶,是因爲他半夜上廁所懶得開手電,也懶得開燈,所以貼上去用來給他自己指路的。”
“他曾經得意洋洋地把這些小技巧告訴我,還用施捨的口吻說,我也可以用……哼,這根本就不是他的公寓,傢俱也不是他的傢俱——往別人的家裡亂貼東西,他居然還很驕傲!他就是這種毫無原則的混賬!”
屋主聽到這,無語地撓了撓頭:“……”他只是給我亂貼幾枚膠帶,但你這傢伙可是想把我栽贓成兇手啊!你難道就有原則了?
中分頭沒有察覺到這個年輕後輩的腹誹。
事已至此,他終於不用再忍耐,而是能痛痛快快地把自己對死者的怒火傾倒出來:“平時生活裡這些小事,勉強能算他不拘小節,忍就忍了……可是隻有那件事,我沒法放過他!”
他憤怒地攥緊了拳頭:“那個混賬,居然毀掉了《父母傻瓜日記》完結篇的底片!我們這部標誌性的電影,本來能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就是因爲他,這一切都泡湯了!”
目暮警部看着這個氣得發抖的中年人,有些無奈:“有個扯後腿的同事確實讓人生氣,不過那部電影的話,我記得它重拍以後順利上映了啊,反響也還不錯——你何必爲了這種能夠挽救的錯誤,殺掉一個活生生的人呢。”
“你懂什麼!”中分頭憤憤一揮手,神情變得悲傷,“不一樣了,重新拍攝的那一部完結篇,根本就不是完美的完結篇。”
“原版的完結篇,本來有主角的弟弟出場。可是兩次拍攝期間,那個演員出車禍去世了……新拍的版本里面,只好砍掉了他的全部戲份。”
“那段劇情本該是點睛的部分,是整部篇章的收尾!可是就因爲那個馬馬虎虎應付工作的混賬,它再也沒法被觀衆看到了……”
……
警方唏噓着把那個很有原則的兇手帶走了。
天色已晚,證人又是一羣小孩,目暮警部也不好意思讓他們直接去警局做筆錄,於是打算先把孩子們送回家,等第2天有空再過去。
離開公寓的時候,灰原哀不放心地左右看了看。
這一次,確實沒有什麼窺視感了。
“他們應該已經走遠了。”江夏察覺了這個迷你科學家的警惕,摸摸她的腦袋,低聲道,“你如果害怕,最近可以多帶點阿笠博士給你製作的臨時染髮噴劑——小孩子和成年人的長相,畢竟有着很多區別,只要把頭髮染黑,再帶上兜帽,能認出你的人肯定會變少。”
——別人不知道,琴酒八成要永遠認不出來了。
灰原哀認真聽着他的話,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而這時,柯南也已經摘下了他的隔音耳塞,露出了滿意但又沒那麼滿意的表情。
——成功推理出答案,固然會很快樂,可是更快樂的其實是公佈答案那一刻,其他人那難以置信或者稱讚欽佩的表情。
可現在……
一位迷你偵探嘆了一口氣,只好假裝自己是在修行。
這時,他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什麼:“說起來,佐藤警官中途出去以後,爲什麼一直沒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