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啦啦——
大雨打落片片樹葉，街上已經沒有多少人影。
“我知道了……”
青楓一邊快走，一邊擋住耳邊的耳機。
“暫時找不到車子，嗯，我找地方躲一下，請久介先生來接我，我看看，這裡有家咖啡店在營業，嗯……誒？”
前方，咖啡店掛着‘營業中’的掛牌。
店門旁的玻璃窗後，一男一女兩個店員正百無聊賴地看着雨幕聊天。
青楓目光停留在那個皮膚略黑、相貌清秀帥氣的男店員身上，瞳孔微縮，擋在手機上的手下意識地垂下，任由手機被雨打溼。
安室透，波本！
她居然……無意識地走到這裡來了……
“那個……”榎本梓打開店門探頭，“可以進來躲躲雨哦。”
“啊，謝謝。”青楓快速收斂了臉上的異樣。
雖然她戴着墨鏡，高領毛衣的領子也拉得很高，對方應該沒發現她的神色不對勁纔是……
“喂？喂？青楓小姐？”
電話裡傳來男人疑惑的聲音，“怎麼……嘶……了？”
“沒事，我……嘶……嘶……”
一陣雜音後，手機關機。
青楓：“……”
好想暴走丟你壁虎！
這破手機防水性也太差了。
“咳……真的不先進來嗎，雨下得很大呢。”小梓乾笑着道。
雖然這麼想不禮貌，不過她還是覺得眼前的人很奇怪。
大下雨天還戴着墨鏡，毛衣衣領拉得很高，只是隱約能從身形和長髮上看出是個女孩子，很神秘的感覺，而且……
就算打電話，也可以進門再打啊。
“呃，抱歉。”青楓小跑兩步，走進店門。
走近之後，小梓才發現這還真是個‘女孩子’，身高只到她鼻子，文文弱弱的，身材十分嬌小，再一聽青楓略帶尷尬的道歉聲，不由噗嗤一笑，“您又沒做錯什麼，幹嘛要道歉啊？啊，不好意思……”
“沒關係，”青楓掃了一眼店裡的陳設，走到最裡面的桌子坐下，遠遠避開波本，“可以點東西嗎？”
遠離波本是應該的，不過既然碰到了，真的想嚐嚐波本的食物做的怎麼樣啊。
穿越之前，她就好奇過波本做的東西是不是真那麼好吃，不過一直到她叛逃組織，也沒跟波本見過面。
小梓遲疑了一下，“我們有咖啡，因爲下雨，沒有準備太多食物，還有一些點心和蛋糕，不過……您要不要先換身衣服？店裡有我備用的衣服，你穿可能會大一點，但長時間着涼是會感冒的。”
“那麼，”安室透也站起身，溫和笑着，眼裡的疑惑一閃即逝，還真是位奇怪的客人，去最裡面坐是爲了避開他嗎，“我也去準備一杯熱咖啡和一些熱點心，吃了會好過一點。”
“這樣……方便麼？”青楓遲疑着看小梓。
話說這姑娘還真是又可愛又善良啊。
殊不知，小梓想的也是，這姑娘真是又禮貌又可愛，微笑道，“沒事，走吧，可以去洗手間換衣服，話說，你還在上學嗎？”
“沒有，已經在工作了……”
“啊，看你感覺年齡不大的樣子，我還以爲你是高中生呢。”
“咳，你應該想說的是，看着比初中生高一點？”
“呃，抱歉，我……”
“沒關係，很多人都這麼覺得，我也沒有在意。”
“這樣啊，我叫榎本梓，今年23，應該……比你大吧？”
“我20歲，比你小3歲。”
“哎？你20了嗎，完全看不出來呢……”
安室透煮着咖啡，聽着兩個女孩在廁所那邊嘰嘰喳喳，心裡有些驚訝，隨即又笑了笑。
好吧，女人這種生物果然難以理解，這麼一會兒就聊到一塊兒去了。
虧他第一眼看到那個神秘客人的打扮，還覺得這個人應該不太擅長跟人相處……
等咖啡熱好，那邊兩個女孩還在洗手間裡嘀咕，安室透出聲道，“咖啡可以了哦。”
“好了，來啦。”榎本梓拉着青楓出洗手間。
安室透看了一眼，那位奇怪的客人確實換上了小梓的T恤和牛仔褲，看身段確實不太像20歲的樣子，不過，臉又被擋住了。
這次沒有高領毛衣，是一頂鴨舌帽加墨鏡的配置，只能看到有些瘦削蒼白的下巴。
而榎本梓這樣子，熱情得也有些過了吧？
雖然榎本梓一向對客人熱情禮貌，但去洗手間一趟出來，就有些不一樣了，盯着這個女孩的眼睛跟有星星一樣，BuLingBuLing放光。
略一思索，安室透若有所思道，“這位客人……是大明星嗎？”
“啊？”小梓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青楓，又轉頭看安室透，“安室先生爲什麼這麼說？”
“明星出門擔心被認出來，幾乎時時刻刻擋住臉，”安室透低頭繼續準備着點心，“而且小梓你剛纔的眼神，就跟毛利先生看到衝野洋子一樣。”
“啊？這麼明顯嗎？”小梓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隨即又解釋道，“這是森田秋葉楓小姐，不是大明星，是位作家，不過我是很喜歡她的書，每本都有看哦！”
最後一句是對青楓說的。
“是嗎？”安室透笑着隨口應了一聲。
如果是作家，擋臉就有點說不清了啊，不過也沒多想。
端着盤子上前，放到桌上。
“提拉米蘇嗎？”青楓看到賣相好的吃食，就有些移出來眼了，小心用勺子舀了一點。
入口香氣濃郁，甜卻不膩，帶着一點點清透的橙子味，和奶油融合。
感覺太棒了！
“安室先生可能沒看過森田小姐的書，感覺有些小衆，但心總是會不經意觸碰到，森田小姐的作品裡，我第一本看的是《新一百零一天》，很薄的一本，一百零一個小故事裡面，‘小丑’給我的觸動還蠻深的，”小梓跟安室透科普，突然一頓，嘆了口氣，神色也有些複雜起來，“有一天，一個男人去看心理醫生，他說，醫生，我總是會莫名其妙地流淚，悲傷，感覺生活就像一個黑洞，不停地吞噬着我……”
安室透在一旁坐下，有些好奇事情後面的發展，爲什麼小梓臉上會是這副同情又失落的表情。
“醫生說，開心一點，如果你實在不開心，就去鎮上看馬戲團表演吧，那個小丑總能把人逗笑。男人說道，可是醫生……我就是那個小丑啊！”小梓神色鬱郁。
安室透：“……”
這種故事還真是……越想越讓人覺得心頭沉重。
瞄了一眼，沙發上，女孩低頭小口小口吃着提拉米蘇，臉頰多了些血色，雖然眼睛被墨鏡擋住，但仍舊能感覺到對方吃得很開心，開心到……幸福？
不太像能寫出這種故事的人啊。
“後面還有呢，”小梓繼續道，“心理醫生給小丑開了藥，小丑靠藥物控制着自己的病情，他繼續工作，努力工作，可漸漸的，他好像陷入了一個怪圈中，賺錢，買藥，吃藥，工作，賺錢，買藥……最後一場演出，小丑謝幕時，終於忍不住哭了，可他的嘴角依舊揚着，臉上還有斑斕而可笑的油彩，這時候，臺下的人看到了小丑臉上的水痕，靜了一下後，全場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掌聲，人們都在讚揚着，看吶，那個小丑多敬業，表演累得流汗了！”
“這個故事……”
安室透右手食指點着下巴，歪頭想了想，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點評。
壓抑，有些荒誕，卻又讓人不覺得荒誕，而且‘最後一場演出’的信息量太大了。
小丑最後怎麼樣了？故事裡應該也沒說。
青楓自顧自地吃着東西，沒有搭話。
雖然跨世界做文抄公感覺還是有點不對，但她那時候剛脫離組織，需要生存和一點身份掩護，比如，以前從來沒學過、沒表現過的文學……
而且，既然穿越一場，能有一點回憶留在這個世上，感覺也不錯。
“是在說抑鬱症患者啦，”小梓又嘆了口氣，“故事最後，森田小姐有說，如果你沒有抑鬱症，請留意身邊的人，但不要報以異樣眼光，不要造成二次傷害，承認吧，你沒法理解他們，你也不必說我懂我明白那些片面的話，只要讓他感受到，明天很好，他有人陪，就夠了。如果你是抑鬱症患者，那麼……請找一個天氣晴朗的上午，到一個公園去，擡頭看看，雲徘徊在藍天，風吹過綠葉，有人愛你，我愛你……
真是太暖了！對不對？”
安室透不由笑着點了點頭，“那麼……其他故事呢？”
“很多小故事，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啦，”小梓道，“書我可以借你看，對了，森田小姐，下次你送我衣服過來的時候，可不可以幫我在書上籤個名？”
青楓已經把一碟提拉米蘇掃完，擡頭道，“可以簽名，那我再點十份提拉米蘇可以嗎？”
“哎？”小梓嚇了一跳，“十……十份？確定嗎？”
青楓淡定點頭，掃了一眼安室透。
太好吃了！
突然想綁個透子回去養着怎麼破……
“當然……沒問題。”安室透去吧檯後忙活，他也沒想到這麼瘦瘦小小的女孩子，一開口就加十份。
還有，那最後掃他一眼的目光，他怎麼覺得有點不對勁？
後背有點涼涼的……
“麻煩安室先生了，”小梓說完，又轉頭跟青楓聊天，遺憾道，“不過雖然書名叫《新一百零一天》，書裡卻只有一百個故事，聽說原本還有一個故事，結果寫到一半叫停了……”
看來小梓小姐還真是自己的鐵粉，青楓沉默片刻，“小梓姐姐看得還真仔細，是有一個故事被砍掉了。”
“能不能……跟我說一下？”小梓試探着問，“我看過訪談，說是叫《無間道》，一直很好奇，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