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沉穩成熟的一個男人，卻將所有的柔情都傾注在了這兩個字上，他備註的是——老婆。
還沒有成婚，連合法的一紙婚書都沒有，他就這樣迫不及待的喚她老婆了。
顧亦殊握着手機，久久都不能動彈，她聽到寂靜的辦公室裡，有一個女人絕望的心都在滴血的聲音，她聽到岑冷的黑夜裡，有寒風將一顆心捲成碎片跌落的聲音。
掌心被冰冷的機器硌出了一道深痕，顧亦殊倏然的長舒一口氣，將心底翻騰的那些情緒都硬生生的壓了下來。
手機的屏幕已經暗掉了，她觸了一下屏幕，佟海遙的簡訊又浮現出來，顧亦殊微微的咬了下脣，漂亮的眼珠轉動一圈，修長的手指輕點了幾下，就按了發送。
“好吧，你路上小心一點，我在公司等你。”
簡訊剛發過去沒一會兒，就收到了回覆，許是那邊一直在等着吧，顧亦殊看着佟海遙有些愉快的話語，不覺冷笑一聲，她沒有再回復，毫不猶豫的把她的兩條簡訊都刪除，然後轉身出了湯啓勳的辦公室。
隔壁的小會議室。
顧亦殊剛剛推門進去，湯啓勳的聲音就跟着響了起來，他一邊看着電腦上的資料，一邊頭也不擡：“怎麼纔來，大家都在等你呢。”
“剛纔有些沒舒服，就去喝了點熱茶。”顧亦殊抱歉的一笑，旋即走到湯啓勳的身邊坐下來，環視了其他幾人一眼：“我們開始吧。”
“好的，湯總，顧小姐。”
回話的人立刻開了投影儀，指了一行數字，聲色有些凝重：“成勳的股票仍有小幅度的下跌，不過情勢暫時尚能被我們控制，只是……邵晉恆和陸世鈞的項目只要一旦開始動工，成勳的股價必然還會有波動……”
“現在說這些都是完全沒有意義的事情，我們已經丟了那個大項目，眼光就不要再釘在那上面了，依我看，做政aa府的工程雖然表面上看起來錢財來的快，名聲響，但事實上我們都清楚，自古以來民不和官鬥，混這口飯吃並不容易，依我看……”
湯啓勳忽然起身，他走到屏幕前，修長有力的手指輕輕一劃，顧亦殊擡眸看到一片浩瀚的海灘，不覺心中一動。
a市這些年發展的十分快，但卻並沒有好好利用靠海的資源，如果成勳做了這個領頭羊……
顧亦殊長年浸淫在這些事情中，只是在腦子裡盤旋了一圈，立刻就明白了利潤的可觀。
湯啓勳望向顧亦殊，見她雙眸錚亮，眼底隱隱藏着亢奮，心知她和自己一樣是看好這一個設想的，不由得微微鬆一口氣，他身上承擔的壓力真的很大，在這樣的關口，在他決定破釜沉舟大幹一場的時候，有一個人在背後支持他一把，他還是會覺得希望驟增。
顧亦殊的才能他明白，如果就連她都看好，那這個事情他就增添了三成的把握。
“亦殊！”湯啓勳走回位子上，他叫了一聲她的名字，顧亦殊回過頭來，“啓勳，成敗在此一舉了。”
湯啓勳用力點點頭：“亦殊，你相不相信我？”
顧亦殊一邊低頭將面前的資料整理好，一邊淡淡一笑：“這麼多年，我什麼時候不相信你過？”
湯啓勳脣角隱隱有了淡淡的微笑：“我好像一下就回到了當年和邵晉恆打那一場硬仗的時候。”
顧亦殊拿了資料夾站起來，璀璨一笑：“不，現在比那時候情勢還要惡劣！”
湯啓勳有些詫異於她的不自信，目光轉向她的臉，有了探尋。
顧亦殊卻是低下頭緊緊盯着湯啓勳的眼睛：“但是啓勳，這一次，我們會讓邵晉恆和陸世鈞死的更慘，比當年還要慘，最好，再也爬不起來！”
她這話語中竟然也帶了幾分的狠辣，湯啓勳一時竟然有些錯愕，但旋即卻又醒悟過來，這個樣子的亦殊，纔是真正的亦殊吧，該狠辣的時候絕不手軟，該果斷的時候絕不拖泥帶水，她若是是個男人……
湯啓勳又覺得有幾分的喟嘆，只可惜這一輩子，他和亦殊只能停留在朋友的地步了，若他也身爲男兒，倒也可以像是慕之東子他們那樣，與他做一個知己，一輩子的兄弟！
他這邊仍在胡思亂想，顧亦殊卻已經燦爛一笑：“啓勳，你還愣着幹什麼？該走了，看看幾點了，海遙和康寶都在家裡等你呢！”
湯啓勳聽到這兩個名字，立時收回了思緒，他起身將電腦合上，闊步出了會議室，“都已經十一點了，是該趕緊回去了……亦殊，你也收拾一下，我們一起走。”
顧亦殊點點頭：“嗯，好，我正要和你說呢啓勳，你可不可以先送我一下？”
湯啓勳聞言微微蹙了眉，卻仍是溫聲詢問：“你怎麼了？”
顧亦殊的臉色有些蒼白，卻仍是苦澀一笑：“方纔我不是說了嗎，我有些不舒服……剛纔開會，我都在硬撐……怕是一會兒也沒辦法開車了，不過你若是急着回去也行，我給司機打電話來接我……”
湯啓勳略一沉思，立刻開口說道：“這麼晚了，雪又下這樣大，司機就是趕過來也不定什麼時候了，我送你回去吧。”
“可是遙遙和康寶還在等你……”顧亦殊有些抱歉的望着湯啓勳：“啓勳，要不……算了吧……”
“沒事兒，遙遙不是小心眼的人，她知道我這些天很忙，康寶也是懂事的孩子，他不會發脾氣的，我送你回去，然後立刻就趕回去，反正路程也不遠，你爲了成勳的事情幾乎每天都在忙碌加班，現在你不舒服，我怎麼可能把你一個人丟在公司？”
湯啓勳說話的間隙已經穿好了大衣，他又拿了顧亦殊的大衣遞給她；“快些把大衣穿上，我們下樓吧。”
顧亦殊還想再說什麼，湯啓勳卻已經率先往電梯走去：“就這樣定了亦殊。”
顧亦殊微微抿了抿脣，在心裡算了算時間也差不多了，就跟在湯啓勳的身後走入電梯，他不時的擡腕看看錶，神色好像有些緊繃，顧亦殊心裡又是難過又是喜悅，難過的是他這麼急着要和海遙過聖誕節，喜悅的卻是，他這一次竟然把她放到了海遙的前面……
只是，如果她沒有不舒服，如果她沒有幫他做了這麼多，他還會不會這樣呢？
顧亦殊沒有質疑湯啓勳人品的意思，她知道他是一個紳士，一直，她都知道，可是她多希望，他對她能夠不再這樣客氣，就算是照顧，也透着客氣和疏冷。
出了電梯，穿過空曠的大廳，走出金色的旋轉門，立刻感覺到一陣狂風捲着雪花撲在臉上，顧亦殊只覺一股冷氣沁入骨髓，她連忙攏緊了大衣，卻已經被冷風嗆的低低咳嗽起來。
“沒事兒吧？”湯啓勳見她咳嗽的厲害，趕忙轉身輕輕給她拍後背。
大雪早已把天地之間都籠罩成了一片慘淡的白。
計程車遠遠的停在路邊，海遙提了滿滿兩大袋子的餐盒就沒有辦法再抱康寶了，康寶十分懂事，不但不讓媽媽抱，還主動要幫媽媽提袋子。
但他人小力氣也小，最後只得乖乖的牽着海遙的衣服往前走。
北風吹的十分厲害，海遙手裡提着滿當當的東西，也沒有辦法去整理一下圍巾，風捲着雪肆意的往脖子裡灌去，全身的熱度似乎都被這不化的冰雪給吸走了……
她冷的直打顫，受傷後彷彿身體也大不如前，不過是吃了點冷風，竟然全身的骨頭都在痛，而且腰部受過傷的那裡，也是一陣一陣的痠痛。
海遙死死的忍住，望到成勳大樓裡一片燈火通明，想到啓勳看到她和康寶去了一定十分的高興，她彷彿又有了力氣，甚至連那冷和綿延的痛楚都不算什麼了。
不遠的一段路，海遙卻走的異常緩慢，又要顧及康寶小小的孩子在雪地裡走的更是艱難，兩人一時之間冒着風雪走了許久，竟纔到成勳大樓前的停車場邊。
康寶凍的也有些說不出話了，海遙就停下來讓兒子休息了一小會兒，只是這一停，康寶卻忽然拉了拉海遙的衣袖，聲音低低：“媽媽，那是不是叔叔？”
海遙擡頭看去，隔着風雪，隔着不遠的一段距離，隔着寂寥的冬夜，海遙模模糊糊的看到，湯啓勳好似摟着一個女人，溫柔的說着什麼。
風聲很大，雪也很大，天地之間卻是靜悄悄的一片，海遙有些茫然的矗立在那裡，她的眼前好似也漸漸變的模糊起來，那是不是湯啓勳？是不是把她和康寶捧在手心裡的湯啓勳？
可是如果是他，爲什麼他會對其他女人也這樣的溫柔？
他的手掌似乎貼在了那個女人的後背上輕輕的撫着，那個女人柔弱的靠在他的懷中，他們的臉貼的那麼近，有幾次看過去，竟像是他在親吻她一樣……
她覺得自己的心都在哆嗦，全身的血都冷了。
原來他的溫柔，並不是只給了她一個人。
康寶久久等不到她的回答，不由得又拉了拉她的衣袖：“媽媽，那是長腿叔叔嗎？他身邊的阿姨是誰？媽媽……”
康寶稚氣的聲音有些虛弱，小小的孩子凍了這樣一路，說話都斷斷續續了。
海遙轉過身蹲下來，將康寶抱在了懷裡：“康寶，媽媽帶你回家好不好？”
康寶搖頭：“爲什麼要回家啊媽媽，我們已經看到叔叔了不是嗎？”
海遙更緊的抱住康寶，聲音卻已經哽咽起來：“康寶陪媽媽回家好不好？媽媽不想在這裡……”
康寶好像感覺到了媽媽的異樣，立刻乖乖點頭：“好，康寶陪媽媽回家。”
海遙抽了抽鼻子站起來，她手中還提着沉重的餐盒，來之前，她細心的將餐盒都嚴嚴實實的裹了起來，這一會兒觸碰之下，還是溫熱的。
她也真傻，他都說了不要她來，她還是這麼執意要來，可是他既然也答應了要她來，爲什麼又這樣做？
難道在他的心中，她佟海遙其實並不重要，他是想要她知道，任性的女人他不喜歡？他有的是選擇？
海遙將手裡的兩個袋子都放在雪地上，她又回過頭去往那燈光璀璨的地方看，湯啓勳好似把那個女人攔腰抱了起來，他的身影如此的高大，如此的讓人安心，他是那麼的優秀，又怎麼會只屬於她？
她不該希冀的太多，不該太傻，她早該知道，她這樣的女人，是連和他一起出現，都要被詬病的。
她彎腰抱了康寶轉過身去，一步一步踏着深深的積雪往回走，康寶趴在她的肩上，仍是眼巴巴的看着遠處的湯啓勳，他的聲音小小的，透着孩子氣的失落：“媽媽，你認識叔叔身邊的阿姨嗎？”
海遙搖搖頭。
“媽媽，叔叔會不會跟着這個阿姨走了，不要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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