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子正要拉着九鳳走，九鳳卻掙脫開來，九鳳道：“姐姐，有些話困了我這麼些年，我一直在想，要不要同你講，可是一方面覺得無關緊要，一方面卻又想叫你知道。”
妲己冷漠道：“如果你覺得無關緊要的話，就不用講了。”
九鳳點頭道：“說是這麼說，可是不講的話，我又覺得好像對不起帝辛。”
“你有什麼好對不起他的。”
九鳳看着妲己，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堅定，她說：“嗯，姐姐我不知道你後來把他變成傀儡是不是因爲這件事，可是我想告訴你，在我剛進宮的那一天夜裡，他沒有碰過我，而是和我說了一夜的話。”
九鳳頓了頓：“他說，他本來以爲喜歡的是姐姐不同於宮中的其他女子，可後來才發現他只是喜歡姐姐而已，無論姐姐變成什麼樣的，他都喜歡。大概因爲這樣，所以他纔會對姐姐做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數年前，那夜。
妲己告辭回壽仙宮。
帝辛與九鳳睡於鹿臺高閣。
妲己心神一蕩，臉色僵硬起來。
原來如此麼。
可是一切都完了。
妲己轉轉反側。
帝辛卻早已心知肚明九鳳爲妖，只是稍微用言語試探，便已經察覺出九鳳遠遠沒有妲己那麼謹慎，便在閒談當中詢問出了有關妲己的事。
說到這裡，也是妲己沒有多想，倘若她再謹慎一點，來之前對九鳳細細吩咐一番，就不會被帝辛套出去出去那麼多事的。
九鳳是她們三姐妹中最不願意用腦的，一切喜怒隨心，好在還聽她們的話，也不大爲惡。
挺天真的小妹妹。
妲己與秦漢子也甚是喜歡這樣的她。
然而，帝辛因此問出不少東西，我因此知道妲己說的是真的，妲己在入朝歌之前，的確不曾害過誰。
帝辛說：“你姐姐很好。”
九鳳道：“我姐姐本來就很好，她是天底下最好的了。”
帝辛道：“如果我們不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相遇的話，也許。”
九鳳打斷道：“沒有也許，如果不是這樣的情況，你們根本不會相遇，又何談也許。”
帝辛長嘆一聲：“你說得對，我再也不會喜歡誰如同喜歡她那般了。”
……
這是過去。
九鳳告訴妲己的話都是自己歸納的，儘管有所誇大，卻沒有半分謊話。
九鳳說完自己想說的，便離開了。
秦漢子也走了。
這宮裡突然安靜下來，靜靜的，毫無一點兒聲音，讓人突然就感到寂寞。
妲己吩咐兩個傀儡娃娃各自行動，又站了好一會兒，才穿過了悠長的走廊，來到壽仙宮，帝辛正在看竹簡，卻是擺出來的假象，被矇蔽了神智的帝辛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不過是個傀儡。
妲己跪坐在帝辛面前，抱着帝辛，頭放在他胸口，安靜的聽着心跳——嘭嘭作響，充滿生機與活力，兩人心跳漸漸同步。
她吻了吻帝辛下巴嘆氣道：“原來當年是這樣的情況，如果早知道的話，也許情況會有所不一樣吧。然而現在一切已經太遲了，江山已成定局，你醒過來面對的也是無力改變的事實。不如就這樣沉睡吧，至死都是生活在美夢裡，多好。也許這是我唯一能爲你做的吧。”
帝辛自然是不可能有所應答的，他現在不過是個傀儡。
妲己窩在他懷裡，像只狐狸，一如當年，她道：“我喜歡的還是當年那個聰慧英武的你。可是，是我一手將你變成這樣的，即便懺悔也沒有用吧！”
“如果有來世的話，我希望我能遇見你，和你平平淡淡一生到頭，或許會有所爭吵，可最終我們都會原諒彼此，又重新過下去。”
她幻想着，不知不覺間竟化爲原形，她往帝辛懷裡一縮，毛茸茸的像個糰子，只是她眼旁的皮毛卻被淚水浸溼。
她喃喃自語道：“我答應過你，不會離開你的。”
最終它閉上眼，就這樣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那本來無知無覺傀儡一般的人竟動了動手指，似乎是想抱住她。
女媧於女媧宮裡看見這一幕，嗤笑着：“有趣有趣，兩個棋子動了真感情，本聖人就幫你們一幫吧。”
她指間微動，一束光直奔朝歌城中宮殿裡的帝辛去，不過眨眼，就將帝辛身上受到的限制解開了。
帝辛從此不會再受妲己的魅惑。
這便是女媧。
一個因爲自己得不到便見不得有情衆生的聖人。
只她到底是聖人，內心那一絲憐憫足夠她爲別人留下一線生機，她從水鏡中觀得一切，卻放過了九鳳和秦漢子，也僅因爲她心善罷了。
儘管她自己不怎麼覺得。
她看着水鏡中已經恢復常態的帝辛抱住了狐狸，將狐狸圈在懷中。
她喃喃自語道：“還真是礙眼呢。”
她眯着眼卻嗤笑道：“這世上的人究竟是不一樣的，倘若。倘若。”
她到底沒有再說下去，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即便她再如何想，也終究是過去了。
她現在是聖人，而那個人也是聖人。見面時互稱一聲道友，便已是極致。
他們之間不可能再有別的了。
她千萬年冰封不動的臉上流露出了一絲恨意，手指漸漸的握在一起，卻在瞬間放開，僅是這樣一個動作，水鏡便會化爲虛無，而那道氣流還在飄散出去，所過之處，一切消散。
她哼笑一聲，覆手間一切恢復原樣。
有伺候女仙詢問：“娘娘，怎麼了。”
“無事。”她僅一應答，便不再有聲。
風輕輕一吹，女媧宮中布幔搖動，一切跟往常沒什麼差別。
花開兩頭，各表一枝。
西岐那方早已破了遊魂關，只過得些時辰便要直取朝歌，剿殺帝辛，他們不管帝辛是不是被狐妖魅惑。
發兵至此，由不得迴旋。
一路而來，那民不聊生之情景皆映入他們腦中，他們無一人想帝辛或許是被迫的，也無一人在當年直言要殺了妲己。
不，有人直言過，可他們是怎麼做的呢？
雲中子說要除妖魅，卻只給了柄易焚燒的木劍，一柄木劍就有如此威力，難道他堂堂仙人還殺不了一個妲己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