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鼻腔，耳邊各種嗡嗡的聲音，胸口憋悶的如同溺水。
而莫小夕，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有了知覺。
耳邊那比蒼蠅還討厭的嗡嗡聲也越來越清晰，語氣是全然的不耐煩。
“你是想吃我的肉還是要喝我的血？你爸病還沒好，你也住院了，醫生都說了你沒病，你這是做給誰看呢？”
莫小夕睜眼，眼前的女子不年輕了，臉上都是歲月的痕跡，眉眼刻薄。
看到莫小夕醒了，眼裡沒有絲毫的關心，聲音又提高了幾分，完全不顧忌同病房還有其他病人。
“說你呢！你這是什麼眼神？我供你讀書，供你吃穿，不求你回報，但是家裡有難，你不該出力麼？”
“媽，我早就說了，就不該讓他讀書，和大姐一樣，早點兒出去打工就好了。書讀的多了，心就野了。”
隔壁病牀半躺着一個少年，眼睛並沒有從手機裡拔出來，頭也不擡的搭腔，遊戲的音效格外吵鬧，讓莫小夕分外煩躁。
她給自己搭了下脈，還好，原主只是營養不良以及過度疲勞，確實是沒病。
眼前是原主的母親和弟弟，眉眼神態沒有半分相似。
本來就不是親的，怎麼可能相似呢？
所謂親人，只是扒在原主身上吸血的螞蟥。他們改變了原主的人生，壓榨了原主血汗，最後在原主熬幹了心血，病痛交加的時候，將她仍在了寒夜的大街上，凍病而死。
比病痛更讓人痛苦的是寒夜裡無盡的孤獨，和等待死亡的恐懼。
“你本來就不是我們的孩子，你親生父母不要你，我們像養狗一樣給你一口吃的，你回報我們是應該的，要恨，就恨你那生而不養的親生父母去吧！”
莫小夕腦海裡浮現了原主記憶裡的這句話，腔調和眼前喋喋不休的抱怨漸漸重合。
原主的情緒在胸口翻騰，莫小夕默唸：別怕，別怕，我來了。
莫小夕是誰？
她是修真界最驚才絕豔的天才少女，卻在最後飛昇的時候慘遭算計，導致失敗。還好她在最後關頭將自己投進了這個三千世界，她彷彿還聽到有人在她的耳邊說：體驗三屆衆生苦，重得飛昇好機緣。
苦？
莫小夕嗤笑，衆生爲何要苦？誰給你高高在上，操縱衆生的資格？
我來了，以後你的日子都是甜的。莫小夕輕聲說道。
也許是感受到莫小夕的篤定，胸中那口憤懣不平的怨氣漸漸平息，莫小夕擡頭看着眼前的母子，彷彿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相貌，暗示着血緣關係的玄妙。
“我初中開始，放學就去飯店刷盤子掙自己的伙食費和學費，高中的獎學金和助學金也都是拿回來了家，我剛高考完就去打工，昨天接到電話就暈倒了……”
莫小夕似笑非笑，彷彿是厭倦了養母的拙劣的演技。
病房是四人間，只有三個病人，弟弟理所當然的佔據了隔壁空餘的病牀打着遊戲，聽到莫小夕話，他不耐煩的擡頭。
“死丫頭你說什麼呢？爸爸病了，你就一點兒不難過麼，你的心怎麼這麼硬，你怎麼這麼冷血？”
緊跟着，似乎是遊戲裡戰況焦灼，他低聲說了句“我艹”，便又去和遊戲鬥智鬥勇去了。
倒是杜鵑，看到和平時不太一樣的二女兒，皺了皺眉。冷靜而平淡的目光，彷彿看他們都是陌生人，也不像從前一樣，聽到自己抱怨日子苦，就努力掙錢，哪怕自己吃幹饅頭加白開水，也會把錢都交給自己。
她想罵人，可是看着莫小夕那彷彿洞察一切的眼神，到底是忍住了。
現在這個臭丫頭還有用，家裡就她是讀書的料子，哪怕只能抽時間學習，也考上了B市最好的大學。何況也不用自己花錢供她讀書，還能拿回來大筆的獎學金和打工掙的錢。
以後大有前途，這學校出身，就沒有不成才的，她彷彿看到了鈔票似乎是掃落葉一樣進入了自己的口袋。
還是要哄哄。
“小夕啊，別聽你弟弟瞎說。”杜鵑作勢打了一下還在玩兒遊戲的兒子，繼續說道：“爸媽沒本事，已經盡最大能力了，能做到七分，砸鍋賣鐵也恨不得做到十二分，可是這不是你爸忽然病了，不然真的不敢打擾你……”
說着，還應景的帶着一絲哭腔，餘光看到另外兩牀病人及家屬已經將譴責的目光重新轉回到了莫小夕身上，她暗暗得意。
“那怎麼辦呢？要不聽你的，把我嫁給街口的老瘸子，換一筆彩禮？反正他活不長了，說不定過幾個月就還能再換一次。”莫小夕漫不經心。
這話卻讓杜鵑心驚肉跳，這臭丫頭怎麼知道他們曾經的想法？
以前一直以爲讀書是燒錢的，確實是起過這樣的念頭，可是這丫頭高中三年的獎學金助學金還有各項大賽的獎金，加上她打工掙的錢，可真不是一筆小數目。比打工掙錢多了。
發現了這等好處，關鍵是“可持續發展”，可比換彩禮划算多了，她就是那風箏，飛的再高，只要線還在自己手裡，害怕她跑了？
“你這死丫頭，這麼不知道好歹，怎麼和媽說話呢！爸媽對你還不夠好麼，家裡就你一直在讀書。”似乎是遊戲輸了，弟弟莫小輝氣的將手機摔在牀上，站起身指着莫小夕的鼻子。
你們不讀書是因爲實在讀不好，考試最高不過三十分！
莫小夕似笑非笑，抓住莫小輝的手輕輕一捏，跟着，就是莫小輝那殺豬般的嚎叫。
“別指着我，我不喜歡。”
看到杜鵑也憤怒的坐了起來，她又輕飄飄的補充了一句：“我確實覺得爸媽對我不夠好，反正在醫院，要不順便做個親子鑑定吧。”
杜鵑明顯愣了一下，咬咬牙，拉住了疼的打滾的兒子：“你這孩子，說什麼呢，你弟弟還小，不懂事，媽帶他出去教訓他，你還生病，好好休息會兒。”
死丫頭還有用，還有用，等她沒用了，一定抽他的筋扒她的皮。
莫小夕嗤笑一聲，直接躺下睡了，原主眼中如大山般壓住她，讓她窒息的存在，不過是一羣跳樑小醜，翻不起風浪。
蹦躂吧，蹦躂的高，才摔的慘，不着急。
美美地睡了一覺，起身去外面上廁所，莫小夕挑挑眉，還真是孽緣，裡面傳出的正是杜鵑的聲音。
“我都說了你們打錯了，我就沒有這麼大的女兒！不要再打來了，不然我報警告你們騷擾！”
說着，氣憤的掛斷了電話，還拔除了電話卡，順手扔進了馬桶，衝了下去。
以原主對這“養母”的瞭解，這絕對是虛張聲勢。
莫小夕挑挑眉，冷笑，看來電話那邊是原主的親生父母了，這也並不是對原主不管不顧啊，那他們是明知道自己有親生父母，還在尋找自己，還是剝削了原主的一生？
真是一樣水養百樣人，有人看到流浪的貓狗都忍不住帶些食物餵養，而有些人，換了別人的心肝寶貝，讓她還不如貓狗那樣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