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森從來沒有想過,這世上有一招兒,叫釜底抽薪。
雷玄收購高氏的股份,顯然是衝着他來的。
一旦雷玄手中的股份超過自己,那就算高氏集團還在,可也不是高森的了。
就算不超過,可如果雷玄執意召開股東會想要罷免他這個高氏的掌控者,或是就算他勉強抵禦了雷玄的針對,只要雷玄手裡還有高氏股份,能在高氏說上話,日後不管是什麼決策,他都會被掣肘,豈不是要噁心死?
高森不知道雷玄手裡有了高氏多少的股份,可是敢在衆人面前說出來,只怕已經有了底氣,股份不少了。不僅是雷玄,盛家還有自己的不少股份,這些加在一起,已經能給高森很大的壓力了。
一個不好,他就得翻船。
什麼合作案成功的喜悅,全都化爲烏有。
一個不好,他就是給人當牛做馬,之後就被過河拆橋。
雷玄的臉依舊冰冷冷漠,高森的臉卻已經蒼白如紙。
雷玄這麼幹,簡直是要他的命!
更何況,聽到雷玄冷淡宣佈的話,宴會上這些嘉賓們的臉色都不對了,不僅默默地離高森遠了一些,甚至隱隱地圍住了沈望舒,更加客氣起來。
不得了,了不得了,高氏集團這是要變天啊!
沒想到過來赴個宴,能聽到這麼勁爆的消息。
“雷總真是有魄力,莫非是看好高氏的發展?”高森英俊的臉鐵青一片,他恨不得給雷玄一刀,可是在這個時候卻只能勉強壓住了心裡的恐懼與憤怒,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來緩緩地說道,“有了雷氏的加盟,我相信高氏未來的發展,會更進一步。”
他非常和氣地頷首說道,“我很感謝雷總對高氏的另眼相看,日後高氏和我,都不會叫雷總失望。”他看到雷玄走到沈望舒的面前,攬着美麗的女人看向自己,一時有些茫然。
這是什麼意思?
雷總攬着愛人肩膀越發緊了緊,再次看了看高森。
高森茫然了很久,卻已經看到有人影一閃,有人到了沈望舒的面前恭喜她。
順便恭維盛家二小姐目光如炬,尋了一個男朋友,一看就是精英分子,這不……連高氏都收購了。
沈望舒乾笑着對衆人道謝,聽着滿耳朵都是自己眼光好,日後肯定特別幸福的讚美,還有更多誇讚自己美德的話,眼角微微抽搐。
已經有人在盛讚她和雷玄是天作之合了。
雷玄對每一個讚美了沈望舒,祝福自己以後幸福的人,都微微頷首。
顯然雷總很喜歡聽。
恭維聲更多了。
高森這才知道雷玄在對自己表達什麼,本來心裡因高氏被收購了股份就萬分痛恨,如今看到他炫耀的樣子,又覺得心裡有隱秘的刺痛。
他想到如果一開始,如果沒有遇到雷玄,那沈望舒會不會對他有好感?會不會爲了高希嫁給他?他想到這裡,就想到沈望舒當時對自己忽略兒子的痛恨,又忍不住冷着臉去看一旁臉色慘白的楚湘雲。如果沒有楚湘雲,如果不是她疏忽高希,那沈望舒對他還會不會不假辭色?
如果沒有楚湘雲在中間攪局,那她已經會同情自己,同情高希,爲了自己和高希嫁入高氏。
如果她嫁進門,還帶着盛嘉留給她的高氏股份做嫁妝,那高氏如今也不會落得如此風雨飄搖的境地。
他到了現在才明白,自己究竟錯過了什麼。
一時之間,高森的心底充滿了怨恨,對柔弱擔心看着自己的楚湘雲,心裡的憐惜卻越來越少。
他雖然看起來還不以爲意,可是在場的誰不是人尖子,當然知道雷氏得到高氏的股份代表着什麼。
好好的慶功宴頓時就變成了一個笑話,已經有人在嘲笑高森白辛苦了一場,好處都便宜了更加老奸巨猾的雷玄。沈望舒當然也聽說過這些風言風語,從高家別墅和雷玄一起出來,一起回家的時候滿意地說道,“來這個宴會,想看的就是這個!”不然她爲什麼要參加高森的宴會?
她早就和高氏撕破了臉,兒子都搶了,慶功宴什麼的,對她來說只會叫自己感到不爽。
“很開心?”雷玄伸開自己寬闊的手臂,把沈望舒壓在自己的懷裡。
沈望舒當然很開心,頓了頓,遲疑地問道,“我們的股份是不是還差他一些?”
雷玄點了點頭,卻慢吞吞地說道,“收拾他絕對足夠了。”他一臉很有心計的樣子,沈望舒卻覺得自己最喜歡這個樣子,趴在他的肩膀摸着這個男人英俊的臉問道,“你準備怎麼做?”她頓了頓突然問道,“你是故意叫他知道,雷氏在收購股份?”
一直以來雷玄收購高氏都是在暗地裡,很擔心引起高森的警覺,真真兒的是悄悄的進村,打槍的不要,可是這一次卻在衆目睽睽之下叫人知道,確實蹊蹺。
“他非常喜歡獨掌高氏的感覺,也不會允許任何人和他爭奪高氏。”雷玄慢慢地說道,“權力慾很重的人。”
沈望舒雖然一肚子陰謀詭計,可是商業上卻沒什麼天賦,一臉茫然。
雷玄卻停了下來,垂頭默默地看着沈望舒。
他突然撅了撅自己的嘴巴。
他一向冷酷無情,卻做出這麼一個動作,沈望舒的眼睛頓時就睜大了。
“跟誰學的啊?!”線條冷硬的男人完全不合適做堵嘴求親親的動作好麼?
雷玄面無表情,遠在盛家別墅里正夥同小夥伴兒高希一起坐在親爸身上騎馬的胖騎士猛地打了一個打噴嚏。
“真可愛!”沈望舒違心地湊過去親了親他的嘴脣,卻感到自己被男人翻身壓在了轎車的真皮椅子裡,柔軟的椅子承載着兩個人的重量,沈望舒只覺得這個吻兇狠得厲害,自己被咬得舌尖兒都疼,彷彿要被身上呼吸急促的男人吞吃入腹一樣。
她今天本來就穿得單薄,更夠察覺他身上傳來的熱力與鮮明的變化,卻感到自己被放開了,喘息得厲害,頭上已經密密麻麻全是忍耐薄汗的男人把她重新扣在自己的懷裡,聲音帶了熱氣。
不再是冷漠得完全沒有情緒。
“可以打收購戰。”雷玄聲音嘶啞地說道。
沈望舒本就對商業戰爭沒有什麼瞭解,此時頭腦一片混沌,更遲鈍了。
她一臉茫然的樣子也很可愛,雷玄覺得心裡更熱了,忍不住想起肌膚相親的時候,她在自己身下露出的茫然的眼神。
他把西裝外套脫下來丟在一旁,冷冷地看了一眼前面的司機。
雖然他和沈望舒的後排有隔斷,前面什麼都看不到,也聽不到,可是雷總卻依舊覺得司機有點兒礙眼。
他本來想給沈望舒解釋一下自己想要做什麼,可是在沈望舒軟軟地依偎在自己的懷裡,柔若無骨,雪白的肌膚上紅潮和桃紅色的薄薄晚禮服一樣叫人心曠神怡。這個時候誰還管什麼高氏集團。
雷玄只是含糊地說着“以後你就知道了”,忍耐到了盛家別墅之外,開進了後面的車庫,雷總一臉嚴肅地叫司機離開,四處看了看,見無人,滿意地鑽進了車裡。他重新把沈望舒壓在後排座上,蹭了蹭沈望舒雪白的頸子。
“等等,你不是吧?”沈望舒覺得有點兒不妙了。
幾輩子的阿玄加起來,都比雷玄的感情多,可是捆在一起,也沒有他的花樣兒多啊!
當然……狐狸小玄還是可以競爭一下的。
可這不是重點,沈望舒只想知道,這傢伙是怎麼突然就彷彿打通了奇經八脈的。
雷玄蹭了蹭她,帶着更加熱烈的溫度壓了過來。
沈望舒只恨自己不能暈過去,知道彼此都精疲力盡,方纔被饜足的男人從車裡抱出來。她身上只蓋着他的黑色西裝外套,纖瘦的身體蜷縮在襯衫胡亂扣起的雷玄的懷裡,西裝外套很大,幾乎把她身體都籠罩在其中,只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
雷玄一邊抱着沈望舒走後門進了盛家別墅,目光卻忍不住落在沈望舒那雙微微晃動的小腿上。他覺得自己又熱了,一隻大手輕輕地握住了那纖細的腳踝。
沈望舒無力罵他,隨他在自己的腳踝上摩挲。
直到雷玄把她抱回房間,沈望舒摸了摸他的臉笑着說道,“去給我拿一杯牛奶。”
她不大喝牛奶的,不過方纔做了激烈的運動,雷玄正想着那狹小的空間裡的激烈,想得目光閃爍,想得決定今天晚上不睡覺了,聽見這個很利落地點了點頭,準備再給愛人拿點吃的補充體力,還繼續運動。
他才走出房門,就聽見一聲門響,扭頭,卻看見愛人的房門被無情地關上了,裡面還傳來了落鎖的聲音。雷總默默地面對此門面壁了一段時間,撓了撓房門。
裡面沒有聲音,顯然開門是別想了。
他撓了一會兒房門,刺耳的聲音頓時就叫人感到生氣了。
斜對面的一扇門開了,探出一顆不高興的頭來抗議道,“孩子們要睡覺!”俊美的雷澤此時早就沒了風情萬種,一臉任勞任怨甘當奶爸的樣子。
不過看到雷玄身上的那歪歪斜斜的襯衫,還有他明顯的變化,雷澤的臉上又露出壞笑。
雷玄眯着眼睛看着這個花花公子的大哥。
這公子此時脖子上正騎着一隻小棕熊,懷裡還抱着一隻雪白的小兔子,倆小孩兒頭探頭探腦地看着他。
小棕熊騎着親爸的脖子,覺得自己已經是真正的騎士,還對雷玄招手,傻笑叫道。“小叔!看,龍騎士!”他含情脈脈地從臉色扭曲的老爸頭頂對怯生生咬着自己指尖兒的高希說道,“我已經轉職啦!以後可以保護公主哦。”他還興致勃勃地問道,“公主要不要和我共騎。”
“好高的,小希害怕。”高希弱弱地說道。
“怕什麼,真正的龍騎士,就該不懼萬里高空!”胖騎士頂着一雙熊耳朵牛氣地對雷玄叫道,“小叔回頭給我打造龍槍啊!”
雷澤俊美的臉上,一臉菜色。
不過他默默地忍住了,繼續扛着自己熊兒子走了兩步,示意自己這坐騎真是特別給力。
雷玄看着這仨,冷冷地沉默着。
他想了想,敲響了沈望舒的房門。
門裡沒動靜,雷總臉色冰冷地輕聲道,“舒舒,出來看龍騎士!”
“我說……”花花公子的臉已經成了調色盤了,他看見弟弟不說幫自己一把,還叫別人過來圍觀,一臉共襄盛舉的樣子,頓時感到深深的傷害。他可是雷玄的親哥,當然知道這混賬弟弟心裡想的是什麼。
看這個樣子就知道只怕在外頭這弟弟一個沒忍住把自家女朋友吃得骨頭都不剩,現在被人踢出來睡客房,可是如今爲了自己繼續睡盛家小姐的那柔軟的牀,竟然出賣哥哥。
盛家二小姐看他現在這個樣子,還不笑死啊?!
門裡沉默了片刻,有人問道,“什麼龍騎士?”
“保護小姨公主的龍騎士!”胖騎士頓時興奮了。
片刻,門開,沈望舒穿着一件嚴嚴實實的睡衣走了出來。
她看了臉上苦逼的雷澤一眼,嘴角就抽搐了。
“等我拿到龍槍,帶着小姨一起飛!”胖騎士兩眼放光地叫道。
他扭着自己的小屁股,一點兒都沒看見自家小叔黑了。
“不許騎別人!”雷玄警惕地抱住沈望舒柔軟的身體,順便冰冷地看着雙腿發軟的花花公子大哥,冷酷地說道,“零花錢減半。”
“等等!”雷澤好無辜的,借他八個膽子也不敢去被盛家二小姐騎好麼,他無辜地被親兒子陷害,正覺得自己冤枉得六月飛雪,卻看見弟弟已經冷酷着臉帶着巨大的怒氣,抱着沈望舒一起回了她的房間,想了想,頓時暗罵了一聲奸詐。
這弟弟打着吃醋的旗號,叫盛家二小姐忘記他之前乾的壞事兒,真是狡猾啊。可是他卻不敢和弟弟一樣去撓盛家小姐的房門,垂頭喪氣地帶着騎士兒子和柔弱的公主殿下回了兒童房。
今天晚上還沒有講故事呢。
他本想次日清早抱着弟弟的大腿哭訴,爭取把零花錢要回來,卻只等來了一個臉色陰沉的弟弟。
沈望舒的房間裡有一個小沙發,雷總昨晚在沙發裡睡的。
他撞到槍口,另一半零花錢也被扣掉,頓時成了窮光蛋。
沒心沒肝的熊兒子早就跑着去打滾兒了,雷澤傷心地坐在沙發裡,卻感到自己的腿被推了推。
他低頭,就看到一向內向柔弱的高希,正對他抿嘴露出羞澀的笑容,兩隻小手緊緊地扭着一張鮮紅的紙幣遞給他。
“給我的?”雖然他帶了高希幾個月,可是這個怯生生的小孩兒並不和他多說話,雷澤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
小孩兒毫不猶豫地點了點自己的小腦袋,清秀的小臉兒羞澀地紅了。
雷澤的目光溫柔了起來,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腦袋。
“你是個好孩子。”如果說從前是爲了贖罪而帶着兩個孩子,不大出去和女人廝混,可是這一刻,感到小孩兒那純粹的心意,雷澤卻感到心裡有比和女人風花雪月更幸福的感覺。
他從這一刻,才真正地發現,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雷澤欣慰地收下了鈔票的時候,卻不知道,小可愛他親爹也在爲鈔票奔波。
宴會結束,高森臉上鎮定的表情就徹底不見了,他顧不得叫人來收拾別墅裡的雜亂,一把推開了含着眼淚撲上來的楚湘雲,腳步匆匆地去了書房打電話,連撥打了幾個電話,他的心就涼透了,只覺得頭上一盆雪水嘩啦一下就潑在了頭上,幾乎不能呼吸。
他雙手顫抖地想到那幾個電話裡歉意的話,努力深深低了一口氣,還是沒有忍住,把書桌上的東西全都掃落在地。
簡直混賬!
這羣王八蛋,就因爲雷玄給了非常好的價錢,就真的把高氏股份給悄無聲息地給賣了。
爲什麼不來告訴他?!
高森英俊的臉猙獰一片,幾乎不能忍耐心裡的怒意。
高氏集團有如今的規模,是他千辛萬苦打造的,可是雷玄虎視眈眈,他一個不小心,只怕高氏以後就不歸他了。如果真的集團落在雷玄的手裡,雷玄再噁心點兒,給高氏集團改個名字,日後這公司和他還有什麼關係?
高氏是長輩流傳下來的,有高氏幾代人的心血,如果毀在他的手上,他就是死了也不能閉眼。高森用力地扯開了領結,一雙手緊緊地握緊,他就是想不明白,雷玄爲什麼陰魂不散。
他並不需要浪費資金以超過市價的價格收購高氏的股份,對於本性逐利的商人來說,這其實是賠本買賣。可是雷玄偏偏就這麼做了,這哪兒像一個大財團總裁能做出來的事情?高森只恨得牙根兒癢癢。
他並不是一個蠢貨,當然想到雷玄之前叫他去張羅市中心那個合作案是想做什麼。
用無數的工作叫他不能分心她顧,之後暗地裡給了他一刀,雷玄甚至完全不吃虧,因爲若高氏易主,那些談下來的地皮依舊還在雷玄的手裡,他大可以甩開高森自己一個人做。
可是高森怎麼可能甘心,他努力壓制着心裡的怒氣,慢慢地想着自己的辦法,盤算着自己擁有的高氏的股份,越想越吃驚,之後冷汗頓時就下來了。蓋因他想到,雷玄手中的股份,加上盛家盛瑤和高希手中的股份,已經可以和他不相上下了。
如果雷玄在這個時候再說動哪個大股東把股份賣給他,或是不需要買下來,只需要大股東的支持,他就得滾蛋了。
怎會如此。
高森一臉疲憊地搓了一把臉。
他有些後悔,把盛家和自己兒子給得罪狠了。
不然,只看在一家人的份兒上,盛瑤和高希的股份都交給他管,他就絕不會像現在這樣擔心。
想到了這裡,高森英俊的臉就露出一抹痛楚,他頓了頓,不由想到心機深沉的雷玄。這混賬對沈望舒的追求,也叫高森直覺地感到他的不懷好意。他一個人在書房關了一個晚上,終於想到該如何重整河山,一臉疲憊地走出書房,就看到楚湘雲正坐在自己的書房門口打瞌睡。
聽見響動,她擡起頭,頓時驚喜地起身叫道,“阿森,你還好麼?”她一臉擔心地走過來摸他的額頭,傷心地說道,“你昨天看起來很不好,我真的擔心你。”
可是除了擔心,楚湘雲真是完全不頂用。
她什麼忙都幫不上,還只知道哭。
高森看着依舊穿着昨天的白裙子,美麗得楚楚動人,又有些憔悴可憐的楚湘雲,突然皺了皺眉,不耐煩地打開她的手。
如果是盛嘉,這個時候只會問,“我能爲你做什麼?”
風雨飄搖的時候,他需要的是這樣可以幫助自己,與自己攜手走過風雨的女人,而不是一個只知道對自己哭泣無助,需要自己分心照顧的女人。更何況楚湘雲沒有什麼見識,她甚至都不明白,雷玄買下高氏那麼多的股份,究竟意味着什麼。她的見識遠遠不能和他故去的妻子相提並論,如果說身體的撫慰,高森現在真沒心情。
他自認不是一個只知道睡女人的敗家子。
“要不要我給你做點飯?”楚湘雲被高森的冷淡驚到,怯生生地問道。
高森一把推開她,也不回答,就要出門。
“阿森,我還有件事。”楚湘雲急忙拉住他,在高森不耐煩轉頭的目光裡,她突然羞紅了臉,一雙手捧住自己的小腹露出幾分憧憬地說道,“我……”
“有什麼等我回來。”高森哪兒有時間和她說什麼亂七八糟的,看她支支吾吾,更加不耐,擡腳就走了。
他走得很快,雷厲風行充滿了氣勢,都看不到楚湘雲在他的身後露出了傷心的樣子。他當然從現在開始就忙於收購一些零散的小股東的股份來和雷玄抗衡,更在拉攏一些大股東希望他們站在自己的一面,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說着長輩們之間的舊交情,許下了很多未來的承諾,卻只是杯水車薪。
商人畢竟看重的都是利益,在承諾上,雷玄能給的高森給不了,可高森能給的,雷玄一定能給。
他有大把的金錢和資源,可以碾壓高森。
高森一早上奔波了好幾家,卻只得到了很曖昧的回答,身心俱疲,卻又得到了一個叫他目眥欲裂的消息。
雷氏突然暫停和高氏的市中心合作案。
這一舉動,頓時就叫高森心裡一沉。
市中心的合作案牽扯得太多了,早期投入就已經是鉅額資金,如果只是高氏獨自承擔,雖然也可以承接,卻會非常勉強。可是如果現在暫停,那之前他所有的努力都算是餵了狗了。
他不明白,爲什麼雷玄擺出一副要把他置於死地的架勢,畢竟他和雷玄之間並沒有什麼仇怨,如果說有,也只有在盛家二小姐的問題上了。可是他沒來得及追求沈望舒,也說不上是情敵結怨不是麼?
高氏雖然是一塊肥肉,不過吃起來一不小心就得扎嘴,雷玄是個聰明人,如果想要兼併公司,有的是軟柿子啊。
比如盛家,盛父老邁無力,後繼無人,不是想怎麼欺負就怎麼欺負麼?
爲什麼……
高森想不明白,可是他已經被逼到了絕境,顧不得什麼禮貌了,氣勢洶洶地就衝到了雷玄的總裁辦公室。他推開阻攔自己的董秘書闖進了辦公室,卻看見今天雷玄這間總是很冷清壓抑的辦公室裡,傳來了孩子們嘻嘻哈哈的笑聲,還有滿屋子的陽光燦爛。
想要逼死他的雷玄正坐在書桌後頭,把巧笑盈盈的美麗女子抱在膝上和她低聲說話,一旁的沙發裡,俊美的雷澤一身雪白的西裝,看起來逼人的漂亮。
他正笑眯眯地抱着一個同樣穿着白色小西裝的小孩兒給講故事,神情非常寵溺。
一隻小棕熊在厚厚的地攤上打滾兒,從東滾到西,從西滾到東,自得其樂。
那個聽故事的小孩兒不知道聽到了什麼,發出咯咯的笑聲,他的小臉兒雪白,一雙漂亮快樂的眼睛,在漆黑柔軟的頭髮下發亮。
高森臉上的怒氣突然僵硬了。
他看到的那個一臉快樂地抱着雷澤的孩子,竟然是高希。
他和雷澤那麼親近,穿的還差不多,不知道的,還以爲這是父子倆。
“小希?”突然想到高希手裡有自己分出去的股份,高森雖然看到眼前一幕的時候突然心裡劇痛,還有一種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的痛苦,可是卻顧不得這些了,小心翼翼地走過去,俯身看着自己的兒子。
他似乎過得很好,消瘦的小臉兒變得有些肉了,看來盛家把他照顧得真的很好,至少飯是一定吃飽了的。他在他面前那如同受驚小獸的表情也不見了,只有屬於孩子的安逸與幸福。
高森的心細細密密地疼痛。
“不要!”高希看到他,突然露出驚恐的表情,扭着小身子推開了雷澤,吧嗒吧嗒跑到雷玄的身邊,撅着小屁股往雷玄的懷裡爬。
他的動作,令雷澤忍不住苦笑。
只有在最驚恐的時候,一個人纔會真正地暴露出在他的心底,誰纔是他可以信任,親近的人。
他這樣討好高希和雷天,兩個小孩兒似乎也很喜歡他,和他玩兒得很好,可是一旦發生變故,就可以看出親疏遠及。
他們心底,真正對他們好,可以庇護他們的,只有雷玄。
“不要回去。”雷玄哼了一聲,正把小孩兒託着小身子抱上來也沈望舒一起坐在他的腿上,就感到小孩兒撲進他的懷裡恨不能把小身子都藏住,抽泣着叫道,“不要把小希送人,不回去!”他頓了頓,小聲兒叫道,“爸,爸爸。”
他伸出小小的手,把自己依偎進男人可靠的懷抱裡,還伸出一隻小手,捏着沈望舒的衣角,彷彿這個樣子,就可以把眼前的兩個大人都得到了,不會被外面那個爸爸把他搶走。
雷玄完全沒有被這聲“爸爸”感動,依舊冷漠疏離,一隻大手壓在高希的小腦袋上,哼了一聲。
叫媽媽也沒用!
雷氏總裁冷酷地想着。
“我記得你已經把兒子賣了。”他擡眼看着對面失魂落魄的高森,冷冷地說道。
“不管怎麼樣,他都是我兒子。”高希後面的叫聲高森並沒有聽到,不過看到兒子親近另一個男人,看見親爸卻跟見了鬼似的,這已經叫人心裡很生氣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大步走到了雷玄的面前,俯瞰這個一臉漠然無情的男人。就是這麼一個似乎永遠都不知道喜怒哀樂是什麼的男人,卻得到了他全部的東西,女人,兒子,都被他給搶走了。如今還來和他搶高氏集團!
“我只想問問雷總,你究竟想做什麼?!”他表情激烈地問道。
“花錢賣你滾蛋。”雷玄眉頭都不眨,直率地說道。
“爲什麼?”高森匪夷所思地問道。
雷玄冷哼了一聲。
當然是因爲沈望舒非常厭惡高森,可是他卻並不準備回答這個問題。
“雷總,高氏是我的家產,一直以來都在高家人的手中發揚光大,這是我們高家的心血,你不能這樣……”
高森目光兇狠地看了雷玄很久,突然緩和了自己的表情,示弱地說道,“高氏無法和雷氏抗衡,雷氏旗下的子公司不知道多少,爲什麼一定要和高氏斤斤計較?如果從前我有得罪雷總的地方,我願意和您賠罪,化干戈爲玉帛,不好麼?”
他從小就是天之驕子,從未對人說過這樣示弱的話,覺得屈辱極了。
“高氏會一直留在高家人的手裡。”雷玄冷淡地說道。
高森以爲他是在許諾不會再對高氏動手,頓時吐出一口氣。
只是這口氣吐得有點兒早,就聽雷玄繼續慢吞吞地說道,“我會把高氏交給小希。”
高森頓時被噎住了,一雙有神深沉的黑色眼睛,頓時露出了驚詫。
他看了看雷玄,又看了看從雷玄懷裡偷偷兒探出小腦袋警惕偷看自己的高希。
他突然有些好笑,要成爲他對手,想要奪走他一切的,竟然是他的兒子!
“小希?他纔多大?!”
“我會幫助他。你怕麼?”雷玄後一句,就是衝着高希說了。
高希抖了抖自己的小身子,他看了看對他露出鼓勵微笑的小姨,再看看對他面無表情的雷玄,用力搖頭,小聲兒說道,“小希不怕。”
他才說完,小棕熊滾到他的腿邊抱住他細細的小腿仰頭,拍着胸脯兒叫道,“別怕!騎士保護你!不就是一個公司麼。”兩小孩兒頓時傻笑,顯然沒有明白,得到一個高氏究竟代表着什麼。高希還蹭了蹭雷玄的臉,小聲兒說道,“有爸爸在,小希就不怕。”
這回高總聽到了。
可是他寧願沒聽着。
這纔多久,兒子不認他了?!
他失去了自己的兒子?!
“高總別擔心,阿玄對高氏沒有什麼企圖,只想叫小希拿到他該有的東西。左右以後高氏也是小希的,我們只是提前給小希拿過來而已。”
沈望舒看見雷玄的眼角在微微跳動,一個不好就得把自家外甥吊起來打,只好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捧着雷總的大臉吧嗒親了一口,果然見男人愉悅了起來,也不計較稱呼了。她側頭譏諷地看着雙目赤紅,似乎不知道該恨哪一個的高森,輕聲說道,“這本就是小希應得的。”
“他怎麼能叫別人爸爸?!”高森憤怒地怒吼。
“因爲他爸爸不配做個父親!”沈望舒同樣高聲道。
不管是前世冷漠對待高希的死去,還是這一世簡單地爲了合作案就賣掉高希的撫養權,他都不配再做高希的父親。
“瑤瑤!”
“滾!”沈望舒冷笑,哪裡還有僞裝的溫柔,冷冷地說道,“高先生,準備好和你家小保姆從高氏滾出去!”
她眼看完全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高森迎着她厭惡的眼神,只覺得痛徹心扉,更叫他絕望的是,高希和盛瑤的股份是完全別想了,他只能另外想些辦法。
他乾脆地離開,回頭就回了家裡翻箱倒櫃地拿出了許多的不動產的契約,又查詢了自己的流動資金,卻有些不安地發現,這些資金加在一起,只能購買到一部分小股東手上的股份。可是這個時候他也顧不得什麼了,捲起這些東西就要離開。
“阿森!”楚湘雲正等着他,看到他回來頓時露出笑容,撲到他面前,唯恐他不聽自己的話,喜悅而快速叫道,“我懷孕了!”
她的臉上帶着幸福的笑容。
她有了高家的血脈,就算爲了這個孩子,高森也一定得娶她,不是麼?
豪門攻略還是很有辦法的。
高希走了,那這個孩子就是高氏的繼承人……
高森的身體果然僵硬了,他猛地停住焦急的腳步,垂頭冷冷地看着對自己露出笑容的楚湘雲,片刻,他的眼神冷漠下來,“誰的?”
“什麼?!”楚湘雲的笑容頓時就涼透了。
“我戴套的。”高森的表情更加冷酷了。
楚湘雲頓時就說不出話來。
她能說爲了得到高森的孩子,所以她扎破了套子麼?這太像狡辯,傻子都不信啊!
她正扭着手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就聽見高森的手機響起,他接通之後,臉上突然露出喜色,聲音柔和地說道,“你等等我,我馬上就來……”他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毫不憐香惜玉地推開她,揚長而去。
楚湘雲失魂落魄地摸着自己的小腹,想到高森接到電話溫和的樣子,用力攥緊了自己的雙手。
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