斂下心中所有複雜的情緒，凌夕揚起一道嫵媚的笑意，擡眼看着慕容霽陽，故作輕鬆道：
“這麼早來這裡，是來爲我送別的嗎？”
慕容霽陽不說話，慢步走到她跟前，垂眼看着那張自己日夜思念卻總是求而不得的小臉，心情複雜。
有時候，就連自己也說不清楚爲什麼對她執念如此。
有人說過，感情總是在你不經意間到了，等你發現它的時候，自己已經泥足深陷再難從那一股漩渦之中抽身而出。
他自己偶爾也會想，若她身邊不是有那麼多出色的男人，他是不是還會像現在這般對她念念不忘？只是因爲得不到纔會如此放不下嗎？
連他自己都找不到答案，更別說凌夕了。
可是他知道，只要她有危險，哪怕不要他的性命他也會站在她身前護她周全。
想不透，不代表感情不在，這樣一份情，就是刻意想要去忽略也忽略不來。
“我送你去吧。”他的聲音淡淡的，聽着很平靜，可凌夕卻聽出了平靜中那一份深沉的酸楚。
她是真的見不得男人這麼受傷而又這麼痛苦的眼神，這會讓她的心又莫名揪痛起來。
她別過臉看着遠處，脣邊含着一抹笑，最終點了點頭。
慕容霽陽扶着她上了馬背後，自己一躍而起在她身後坐下，忽然一扯繮繩，策着馬兒飛快奔馳起來。
跑得那麼快，讓凌夕一下便被嚇蒙了。
她還沒得來及做好準備，如今這樣側坐着，隨時都有可能會摔下去。
回身緊緊抱着他結實的腰，她擡起頭看着他剛毅的臉，出口的聲音幾乎被狂風吹散：“你這是要帶我去哪裡？”
這方向分明不是去碼頭的，他明知道今晨他們要離開，這個時候怎麼還能帶她去不知名的地方？這不是妨礙大家的腳程嗎？
慕容霽陽哪怕有時候會任性，有時候會蠻不講理，卻不會如此不分輕重，他今日究竟是怎麼了？
慕容霽陽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依然策着馬領着她在道上飛馳，轉眼便離開了這一方的庭院，往不遠處的海域而去。
同樣是海域，只是離楚氏的碼頭有一段不算短的距離。
馬兒的腳力幾乎跟得上宗政初陽施展起輕功的步伐，沒過多久便把兩人帶到一片金燦燦的沙灘上。
慕容霽陽用力扯住繮繩，讓馬兒停了下來，他自己翻身下馬，向凌夕伸出大掌。
不知是不是昨夜操勞過度，如今與他一道狂奔了一炷香的時間，腦袋居然微微暈眩了起來。
看到那隻伸向自己的掌，她想都沒想便把小手搭了上去。
正要往下躍去，慕容霽陽卻忽然輕輕一拉，把她整個人拉入自己的懷中，用力抱着。
他把臉埋入到她的頸窩間，埋得很用力，也埋得很深。
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麼，但那兩條環在她腰間的長臂卻如同鋼鐵一般堅硬而又牢固，她無法推開他半分。
凌夕睜開眼眸，垂眼看着他寬厚的背，不安道：“怎麼了，霽陽？別這樣，我還得要和寒他們集合，我今日要離開這裡，你是知道的。”
他還是不說話，只是環在她腰間的那兩條胳膊又加重了幾分力道，把她更緊地抱在懷裡。
凌夕無聲嘆息，舉目望着遠處那一片湛藍的海面，安靜等待。
等他放開自己，等他想通想明白。
男人一旦任性起來，你和他說什麼都沒用，只能等他自己慢慢去清醒過來。
她有過幾個夫君，對男子這一份性情已經漸漸可以把握起來了。
果然只是抱了一小會，慕容霽陽便緩緩鬆開她，可也只是放鬆了兩臂的力道而已，並沒有讓她從自己懷中逃離。
他站直高大的身軀垂眼看着她，啞聲道：“要照顧好自己，千萬要小心，辰王沒有我們想象中那麼好對付。”
“我們沒把他想象得有多好對付。”她垂眼看着他。
沒有針鋒相對也不吵架的時候，其實兩個人的關係還是不錯的，這樣一種莫名其妙的關係，像親人，像朋友，又像是兩個不願意交心的彆扭的人。
可她清楚得很，自己這一顆心是無論如何不能交付於他。
七個已經足夠了，再來一個，換誰都接受不來。
她抿了抿脣，笑得輕柔，擡着一雙清亮透徹的眸子，盯着他剛毅的下巴：
“再說，你們很快就會跟隨過來，沒必要擔心，有他們在我身邊，我不會有任何危險。倒是你，哪怕你們回了揚川大陸我也沒機會再見你一面，你和小茜都要小心，日焰國那邊的情形也不樂觀。”
慕容霽陽點了點頭，不管她的關心是因爲他大伯這個身份，還是因爲他這個人的本身，只要她還願意關心他，他心裡也會覺得滿足。
粗糲的掌落在她臉上，感覺不到她的抗拒，他心裡一片柔軟也一片溫熱：“等結束那一戰之後，我一定要做你的男人，除非我死，否則你這輩子都別指望能擺脫我。”
小茜的事讓他更看清自己那顆心，若他心裡沒有凌夕，在他對小茜做出這麼過分的事情之後，他一定會什麼都不管，也不理會自己會不會痛苦一生，直接迎娶小茜，一輩子照顧她。
可當小茜問他是不是願意娶她的時候，他才驀地發現他根本騙不了自己。
什麼可以當她一輩子的大伯，以後尋找自己喜歡的女子這些話，也不過是想要讓她安心的話語。
不想爲難她，卻真的放不下。
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喜歡上別的姑娘，也不可能會娶別人。
要麼死，要麼做她的男人，這個約定是給她的，也是給他自己的。
凌夕卻被他的話震得心頭一陣凌亂，雙手不自覺落在他的胸前，想要推開，又怕傷了他那顆已經脆弱到隨時會發瘋的心。
要麼死要麼做她的男人，這麼沉重的話題，她不願與他繼續說下去。
“別再胡思亂想，我該走了。”輕輕揪了揪他的衣襟，她又擠出那一抹淺淡的笑意，溫言道：
“是不是眼看就要分別所以纔會想那麼多？等大戰結束之後我再給你舉辦個選妻大會，保證爲你找到一位如花似玉的美眷。”
“你覺得我會要嗎？”都到這時候了，他也不想再和她吵架，雖然過去每一次吵架都會其樂融融，可現在，他真的捨不得把時間浪費在兩個人的鬥嘴之上。
大掌依然捧着她的臉，長指在她眉宇間輕輕劃過，那麼輕柔，那麼憐惜，那麼小心翼翼：
“我不會，璃兒，這輩子我只要你，我說了，除非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