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唯安的表情有那麼一瞬間的凝滯,顯然有些沒辦法相信那個人會出現在這個地方。那表情太過明顯，麥小樂想要看不到都困難。
“怎麼了？”
麥小樂有些擔憂地看着季唯安，能讓他震驚的事情一定非常不一般。
最近又是這樣的多事之秋，麥小樂很擔心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
“沒，只是有些驚訝。”季唯安笑笑，把麥小樂摟在懷裡，低頭親了親她的鼻尖，低聲道：“是不是累了？有沒有感覺不舒服？”
麥小樂搖搖頭，眉皺了一下，頗有些撒嬌地。“只是感覺腰桿比較硬，其他都還好，不過你真的沒事嘛？”
雖然被人關心感覺很窩心，但麥小樂還是有些擔憂。
她這種緊張兮兮的小模樣逗樂了季唯安，他重重地摟了摟麥小樂，把人帶到沙發邊上。“你在這裡看一會兒電視，我去放水你洗澡。”
說完，男人便挺直了脊背，帶着不容人拒絕的表情，那樣子直接讓想跟上去的麥小樂打消了念頭。
“聽話。”
他挑眉，直到麥小樂妥協地點頭，季唯安纔去了浴室。
關門，放水。
季唯安猶豫了一下，還是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
“怎麼這麼早打過來？”
透過話筒傳來的聲音還是那麼溫柔，平靜的彷彿她一直給人的感覺——雍容，與世無爭。
季唯安還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在這種敏感的時候，那個人卻突然回國讓他又不能不多想。
無數的念頭在心中略過，季唯安沒有馬上回答，而對方也沒有追問。
一時間話筒中只有布料輕輕摩擦的聲音，似乎對方正在起牀。
“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困難？”
過了一會兒，楊素雲才問道，就聽她嘆了一口氣，聲音帶着勸慰：“他畢竟是你的爸爸，雖然他不認你，但血緣天性，你不要做讓爸爸生氣的事情，知道嗎？”
“媽。”
過了好半晌，季唯安才艱難地開口。如果是以前，季唯安只會覺得母親是深愛父親所以勸着想要父子和睦。但現在季唯安卻忍不住在想，他的母親，是不是一直在提醒他，他是一個被父親否認的人？
這種陰暗的思想來的突然，卻像一個火種埋藏在季唯安的心中，讓他沒有辦法不去這麼想。
“媽，我改天再打給你。”
季唯安嘆了一口氣，匆忙掛斷了電話。
水漸漸地滿了，水流聲小了很多，直到水漫到他的腳邊，季唯安才恍然回神。
母親並沒有說那個人回國的事情。
但季唯安確信自己今晚並沒有看錯人！
一個豪門兒媳，又有兒子在身邊的女人，爲什麼突然要遠避國外修養，這麼多年對國內的事情不聞不問？
以往季唯安是覺得母親徹底對父親失望，但現在他卻有些不敢肯定了。
母親那樣的女人，真的會因爲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而遠避他鄉嗎？
季唯安清理掉地板上的水，心中越發的不敢肯定。
這些事情，真的有必要尋找一個真正的答案了。
照顧小妻子洗澡，睡覺，季唯安的心中也有了一個明確的想法。
第二天中午，季唯安見到了自己的叔叔。
“我以爲你最近不會回家裡。”
季振澤看着年輕的侄子，脣邊泛起笑意。雖然看似年輕，但眼角的紋路在昭示着這個男人已經不年輕了。
他從雪茄盒裡拿出一根香菸，帥氣地丟給侄子，眼中的溫柔讓他看起來更讓人想要接近。
“嚐嚐，我最近剛弄來的菸絲，昨天才卷好你就來了，我都要懷疑你得了信兒故意蹭我的煙抽。”他也拿了一根雪茄給自己點上，鐵灰色的馬甲襯得他的背影越發筆挺。
季唯安突然笑了，卻沒有點菸，反倒放在手中把玩。
季老八愛雪茄是人盡皆知，不過能從他手中弄出雪茄抽上兩口的人少之又少。但季唯安每次卻都能從小叔叔那混點菸抽，而這位長輩對自己的愛護也是有目共睹的。
他的眸光一斂，曾經那麼理所當然的事情，現在都要用另外一種角度去看待。
說實話，對親人這樣，季唯安心中並不好受，但他的頭腦卻越發的清醒了。
季唯安將手工雪茄放到鼻子下聞了一下，心中卻是一動。
“聽說最好的雪茄煙絲產自古巴，母親前幾天還跟我說想要去古巴散散心。”
季振澤聽到這話卻有些驚訝地回過頭來。“素雲一向很討厭古巴的。”
“是嗎？”
季唯安有些心不在焉的放下雪茄，“叔叔，你一直都叫我媽媽素雲？這……”話並沒有說完，但其中的意思卻非常明確。
季唯安擡眼看着小叔叔，上揚的脣角帶着一種說不出的嘲諷感。
明明是不大的聲音，卻讓季振澤有種被狠狠地砸了一拳的痛苦感覺，甚至連臉色都變了。
“您……跟我的媽媽，到底是什麼關係？”
清澈的眼神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讓人難以面對，季振澤狼狽地移開眼神，甚至沒有了跟侄子對視的勇氣。
有多久沒感覺到這麼難堪了？
季振澤說不清楚，但這種難堪卻是他不得不面對的。
在這一刻，季振澤知道自己的失言可能讓他們叔侄再也回不去曾經的親密了。
他苦笑，卻不得不認真地看向季唯安。
“我們曾經是情侶。如果不是你的父親、我的哥哥從中作梗，我們早已經在一起了，就不會像現在一樣錯過。”
季振澤示意侄兒到一旁坐下，但許久卻發現這個後輩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表情淡然，脊背挺拔得像是沒有什麼能把他打倒一般。
明明看似堅強，但卻意外的脆弱。不難看出自己的一番話對這個一向內斂要強的侄子造成了多麼大的衝擊。
季振澤突然有種感覺，今天侄子是帶着懷疑來的，如果得不到答案，那麼最後一點信任和親情都會煙消雲散。
所以，季振澤完全不能隱瞞。
他深吸了一口氣，卻突然如釋重負地笑了一下。
季振澤自顧自地坐下，指着旁邊的位置輕聲道：“坐下吧，這時一個很長的故事，你需要放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