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做久了，豬也黑化了。元熙帝雖然連遭打擊，而且兒子、老婆不是不能相信，就是馬上就有可能變成敵人但是這傢伙，目下頭腦還是比較清醒的，很快就把思路調整到危機公關的緊急預案上面。這也是他在得知司徒顯德死後，突然改變決定把江敘道父子倆人留下的原因。
耳聽着內侍們稟報皇后終於紅着眼睛暫時回宮了，姬幸和算是稍稍安下了點心，先將老江父子扣到偏殿去【休息】，接着把張德儀、郭博和姬小六扔出外殿候着，關上內殿大門，皇帝把攏過剩下的佘採臣和姬毓卓一頓吩咐。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老佘和姬毓卓都被他派了出去，留下張德儀和郭博，老皇帝單獨提留起六子毓寧，轟的一聲，再次關上了內殿的大門。“小六，知道爲什麼單獨叫你進來嗎？”
“兒臣冤枉，兒臣縱是有那天大的膽子，也篡改不了聖旨兒臣手下攏共就那麼幾個人，皇父不知道的很清楚嗎？”姬小六跪得很乖，說的也很乖。
老皇帝一聲冷哼，嘲諷道“小六，真當你皇父是傻子嗎？你的膽子何曾小過？小六啊，這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也沒有撬不開的活人嘴~ 咱們父子相對”老皇帝指指兒子，又比比自己“你那點事兒，皇父會查不到嗎？不說遠的，就說說近倆年，你母妃剛出生的小公主死了，是不是你參合了？去年你七弟被人掠走，你淑妃母妃被人陷害，有沒有你參合？姬——毓——寧——，你纔多大一點，才12歲呀，才12歲，就連16歲開府及冠你都木有到呢？也不過剛剛過了元服之禮~混賬東西，你窺視儲君之位是也不是？你覬覦皇帝大位是也不是？所以你排除異己，所以你謀害母妃，你到是給皇父說說，究竟是也不是？”
元熙帝一聲重似一聲的質問，害得姬毓寧猛打冷顫，不過片刻之間，內衫都被冷汗浸透了，小臉繃得僵硬，卻掩飾不了姬小六忍不住搖晃的身子，皇子哪有不覬覦皇位的？但是這話，絕對不能當着皇帝的面承認，而皇帝這樣責問皇子，結果卻純看皇帝心情，皇帝要是心情不好，完全可以不用皇子承認，就以此罪名將皇子斬殺，也是位何每代皇帝都要求得有庶子、嫡子等衆多兒子的原因，殺了一人，還有其它人可以當皇帝嘛當然皇帝若是心情好，或許就會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弄個啥父子情深之類的，告誡一番就得了。但是，姬毓寧卻不敢去想皇帝會整巧現在心情好……
所以他怕了，是真的怕呀“皇父，兒臣沒有謀害皇妹，兒臣也沒有派人劫走第七，也沒有設計謀害淑妃娘娘，兒臣若是做了，……直管教兒臣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姬六趕緊賭咒發誓道。
元熙帝再次冷哼，果然死不認賬其實皇帝也是詐他一詐，畢竟他雖然查到小六可能參與上述陰謀的策劃與執行，但是小六身邊明顯有能人，這一件件全部都首尾得非常乾淨。開始皇帝還以爲是江惠妃派人料理的，可是後來就發現小六身邊的那個張援日漸活躍，盛名之下無虛士，很有可能就是他的手筆那般乾淨利落的首尾，讓他連根毛都查不到，只能懷疑，懷疑，不過他早已經預料到小六是絕對不會認下的畢竟，就算小六是皇子，認下了這些罪名中的任意一件，不死也得脫層皮
他這些兒子中，一個倆個的不討他喜歡，太子爲了那份驕傲和任性殺死了鄭少彥，逼迫得他不得不解除了和鄭家多年的蜜月期，落得今年進退倆難不好施展的地步小六更是狠，瞅見自己的七弟是個威脅，才一點年紀就敢先下手爲強，試圖除掉自己的大敵~
“毓寧，你有沒有想過，爲什麼朕先前一直寵愛你，而後卻厭棄壓制你？”皇帝忽然轉變了口風，誘導道。“兒臣想過，兒臣怎麼想都想不出。”說到這兒，姬小六眼圈又紅了，從請平園回宮，這一晚上不消停地被打擊，饒是姬毓寧心理素質過硬，也承受不住了，所以皇帝一說，他就倆眼含淚了。
“毓寧，告訴皇父，你……憑什麼覬覦皇位？你一個小小宮女所出的皇子，就憑你那血統，也配做皇帝嗎？”姬毓寧聽了這話，由如被五雷轟頂，乍毛乍毛，全然被雷傻了。“太子是誰？太子的母親是朕的皇后，同時出身大魏的大氏族之家那是朕的嫡子，當得起【出身高貴】是個字你七皇弟是淑妃所出，性情淳厚良善你有什麼？便是皇父將你送入清涼殿，你已經不是惠妃肚子裡跑出來的。惠妃再對你笑也不過是利用你，你懂嗎？”
姬小六此刻真的辛酸了，熱淚刷刷地留下來，一點都控制不住。若是看不起他，何必把他生下來，若是嫌棄他生母低賤，怎麼不把他早早掐死？皇父呀皇父，兒子就算再低賤，不還是你生的嗎？姬小六，心底在流淚，在滴血，一瞬間所有的認知都坍塌了。
兒子的野心，不正是你手把手的培養出來的嗎？若非有你的寵愛和縱容，你的皇六子怎麼會走到今天姬小六的心，在吶喊，在咆哮也在悲慼說起來，他還不如八弟他們，縱然是庶子活得不容易，但好歹從來沒有寵愛過，關注過，沒有……希望也就沒有失望
“皇父既然知道惠妃娘娘只會利用兒臣，爲何又將兒臣送入清涼殿？”姬小六這個時候，很想發泄，好好的發泄一下，也很想探知，去問問以前從來不敢啓齒的話既然皇父你知道惠妃不好，身爲一個父親，你也把兒子往那麼送？
“不把你往那裡送，你哪裡還的好出身？那麼來得皇父的培養和期望？”皇帝臉色一肅，反問道。“培養？期望？皇父對小六的培養和期望究竟是什麼呢？”皇父啊，你到底想兒子怎樣？
“如朕的胞弟光王一般的賢王你是朕爲了未來的儲君早早佈置下的一招大棋”皇帝說到這裡，頗有些朽木不可雕也的眼神掃蕩着姬毓寧，帶着你本該自己羞愧的高高在上感姬毓寧聽了這話，甘心自己的心和身體都軟了，面了，就像有把火一瞬間把什麼都燒着了一般，灼痛感清晰地傳入神經，卻讓他一點力氣都提不起來……
“你錯了”錯了，錯了，錯了了了——。聽到皇父這三字，姬毓寧欲哭無淚，他想瘋狂地仰天大笑，卻發現身體使不出一絲一毫的力氣
多傻呀，多可笑，他這一十二年過的，完全就是一出大笑話嗎？哈哈，哈哈，哈哈哈，放佛能看見皇父、皇后、龔雲、張援等等人山人海的圍攏住他放聲地、肆無忌憚地嘲笑着他，他的人生就是一出大笑話，還皇子呢~
“小六，毓寧，你也不要個樣子……，快起來吧。畢竟你年紀還小，一時想差了也有可能……
但是你以後……，以前你做過什麼，皇父可以既往不咎，……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能好好把握嗎？……”元熙帝滔滔不絕地講述着，帶着憐憫、帶着施捨、帶着……捉弄之後的滿足感他的本意就是要打消小六的希望，打掉小六野心，小六本來就是他事先準備好的磨刀石，給新君用的。所以他提前敲打、敲打他又有何不可？
他卻不知道，他今時今日的一番話，完完全全地印刻在了姬毓寧的心上，玩人者，人恆戲之，元熙帝總有一天要爲自己的所作所爲付出代價
姬毓寧遊魂一般木然地聽着皇帝解釋，皇帝問他好不好，他就點頭，皇帝問他該不該，他就搖頭，耳朵在聽，心神卻飛了。知道從御書房的大殿出來，姬小六都沒有緩過勁兒來~待到他回到自己的寢殿，一看到張媛，便昏倒在他懷中，耳邊最後傳來張援慌亂大喊：傳太醫
打發了小六，元熙帝很滿意，若是沒有司徒顯德的暴死，出了篡旨這件事，他暴怒之下，很可能就一刀砍了小六。但是，這樣的話，他這幾年所費的心思就都付之流水，打壓他，是惱怒，也是爲了讓認清事實，若是他再裝瘋賣傻，或者再小動作連連，皇帝自己都不排除自己滅殺了他，或者將他遠遠地、速速地貶謫入東疆那流地的可能性。不過，計劃趕不上變化快，這不是事趕事都趕一起去了嘛，爲了穩定朝局，也爲了那份已經明發天下，逆轉不了的聖旨，只能在這個時候再給小六一個機會了……
畢竟，江家的面子還是要給的，最重要的是，明日一早，他的第二份聖旨就會傳到清平園，鄭笠又要再次掛帥出征了，南疆戰火熊熊，他要以大局爲重
“來人，讓張德儀、郭博進來”內殿之中，皇帝大聲開口。
第一部 稍嫌春華早 第329章 痛哭流涕的皇帝弔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