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麼說，是不是太殘酷了？這個文明要廢了啊。”墨窮說道。
悠姐心裡笑道：“不，你還年輕，你不懂人類有多堅強。”
迦南笑道：“我們對於那邊各國所有的反應判斷，皆是基於我們這邊的全球理事會。”
“相信我，更絕望的事人類也能面對，更別說小悠只是個高等文明個體，且表達出了不想毀滅地球的意願了。”
“那邊的各國一定會更加的努力，甚至犧牲一代代人民的幸福度也要佈置龐大的戰略發展意圖，最終強大的緊迫感下，以更快的速度進入星際時代。”
個體意味着不全面，容易被動搖。
就好像能說服一個人出賣國家利益，卻不可能說服整個國家出賣利益一般。
儘管悠姐一次次地表現出‘我可能毀滅你們’，但其實話裡話外都流露出極高的厭戰度。
在對自己文明的描述中，可以看出，黑球文明飽經內戰，很多民衆拖家帶口地往偏遠星區移居。
幾萬年，一個文明有超距航行手段，或許可以佔據整個星雲，但不可能開發整個星雲。
連仙女座星雲內，黑球文明都還有大片的未開發地區，更別說銀河系了。
銀河系這裡僅是個別外星人探索到的區域，悠姐整個表現出來的狀況，就是一個隱居者，一個想離自己文明有多遠就住多遠的個體。
那邊的地球各國，一定可以意識到這一點，繼而想到只要討好悠姐，就可以給整個文明贏來發展時間。
人類需要，也必須認定，自己可以奮起猛追，在黑球文明官方勢力正式入駐銀河系之前，成爲對方不能忽視的力量。
或許那是十分坎坷煎熬，乃至不可能做到的事，但這一代人，必須這麼認爲，並從現在開始努力，爲後人鋪好前路，開一個好頭。
“我明白了，他們不允許自己，因爲現在預見到不可能，就停止努力了。”
“可不可能，需要時間來驗證。對面那一代人，只是漫長曆史長河中的一代，完成這巨大宏圖，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歷史使命，就像在一張圖上每一代人都拼一塊似得。”
“他們深知自己的使命就是拼上第一塊拼圖，如果他們覺得這塊圖永遠拼不完而連第一塊都不拼，那纔是真的拼不完了。”
“只有從現在開始，着手去做他們有生之年根本看不到結果的事，纔有可能在若干年後，經無數代人之手，完成不可思議之偉業。”
藍白社靠着這樣的信念篳路藍縷，建立起來。
某國也由此披荊斬棘，完成復興。
“人類永遠不缺乏先驅者，相信我，對面只要也是人類，哪怕落後敵人十萬年，也敢有取而代之的心。”迦南笑道。
墨窮的視野，藉着悠姐的雙眼，跨越時空，凝望着那邊的世界。
此時，各國代表正在當舔狗。
但聽了迦南的話，墨窮意識到，這些人是爲了後人不再當狗。
“我們注意到，您沒有干預我們在月球和火星的工廠，我想以您如神明般的技術，是根本不在意我們對太陽系天體的開發吧？”華夏代表笑道。
悠姐喝着茶道：“沒興趣，你們要開發就開發吧。”
人類挖掘的地外稀土資源，根本不值一提。
然而華夏代表還是說道：“但您不是說天狼星直徑十八光年內都是您的財產嗎？我們開發的這些都是您的地方，我們非常尊重貴文明的法律，這樣吧，我們對地球之外所有天體的開發，都當做是租您的地好了，我們從中得到的所有資源，百分之八十都交給您。”
聽到這話，悠姐瞥了眼對方。
那名代表，笑容溫煦。
墨窮說道：“你都說隨便開發了，他竟然還要給你百分之八十……”
“概念不一樣，隨便開發這句話，我能這麼說，他不能這麼聽。因爲這是建立在外星人對那麼點開發量毫無興趣的情況下，如果哪天外星人對此有意見了呢？所以他看似在尊重我的利益，實則是想跟我定一份協議。”悠姐精神力說道。
首先對方承認了天狼星這片星空是個人財產，隨後又說非常尊重法律。然後好像照顧外星人利益一般，說：我們對地外天體的開發，你雖然不在意，但我們不能不懂事，實際上我們相當於在租你的地開發，所以應該給你租金。
這樣的付出順風順水，好似全盤在爲外星人考慮，但實際上卻是在對外星人進行利益捆綁，把地球文明置身於外星文明勞工的身份保護中。
概念上就不同了，從‘偷她東西’，變成了‘爲她工作’。
前者小打小鬧外星人不在乎，但不僅限於月球、火星呢？太陽系所有資源，乃至周邊其他恆星系呢？總有一個容忍度。
後者就不同了，變成了經營外星人的財產，幫她開發，可以在潛移默化之間，無形地提高外星人對他們的容忍度，可能十幾個恆星系‘租給’地球文明都能接受。
“百分之八十，這一刀割得真狠，以地球文明現有生產力而言，這樣的地外天體開放根本就是虧本的。”墨窮說道。
苟爺哈哈道：“你小子再想想，一旦小悠答應這個約定，相當於承諾了什麼？”
墨窮也不笨，站在對方角度仔細想想，外星人接了那百分之八十，等於承認了另外百分之二十是屬於地球文明的。
放眼星空，相當於承諾了地球擁有太陽系百分之二十，甚至擁有更多恆星系的百分之二十。
要知道原本全都是外星人的，可這份協議一旦承諾，地球反得到了兩成。
儘管這兩成，地球要付出無數勞動換得，前期甚至是不斷地虧損，但卻有着長遠的利益。
‘隨便開發’，地球人得到的是個‘量’，按照華夏代表提出的協議，地球人得到的是‘百分比’。
前者開始就有好處，但隨着量的積攢，隱患重重。
後者在技術不達到一定程度前，必然要吃足了苦頭，可利在千秋。
墨窮感慨道：“這麼做，外星開發將從巨大利益的事，變成巨大虧損的事。對民間的航天事業打擊極大，基本上只有個別國家能強行推動太空領域繼續發展下去。”
“而這份代價所換來的，其實是一份沒有力量保障的協議，在地球文明發展到開始收穫好處時，外星人可以強行終止，並打破協議，閹割乃至摧毀地球文明的太空產業。”
苟爺笑道：“至少，有道理可講。這個協議，地球付出如此代價，其實底線就是想得到一個‘理’，一個只要外星人不是一丁點理都不講，就得稍微要點臉的‘顧慮’。”
“讓地球文明，在外星人哪怕蠻橫地撕破臉時，也可以用最大功率的電磁波，在宇宙高聲斥責黑球的卑劣行徑：你們不是文明，被野蠻摧毀的我們纔是……然後以高傲的姿態滅亡。”
成則千秋萬代，敗死昂首挺胸。
“僅此而已？”墨窮無語。
苟爺道：“僅此而已！在絕對力量的鴻溝面前，還能如何？只能在夾縫中求發展，這麼一丁點，一丁點地爭取利益。若是外星人要點臉，不就賺了嗎？慢慢地磨出一個未來。”
“要答應嗎？”墨窮呢喃道。
只見悠姐說道：“不……”
這一個不字，讓代表們陷入沉默。
“我不可能把太多的時間花在那些無用的資源上，我根本不需要那百分之八十，我的探測器在宇宙中跳躍個幾十次，就又擁有一個恆星系。”悠姐說道。
華夏代表急忙道：“但您沒有開發不是嗎？您只是一直在圈地，而我們可以幫忙開發。”
“你們可能誤會了什麼，我的資源用都用不完，我開發出來有什麼意義呢？你會把自然環境，變成無用的東西堆在倉庫嗎？”悠姐笑道。
衆人一片呆滯，心哇涼哇涼的。
“所有資源都無用嗎？”
悠姐說道：“你們口中的那些資源，實在是太普通不過了，鐵？銅？鋅？金？還是鑭鈰鐠釹鉕釤鉺銩？我既賣不出去，也沒有需求用上它們，也就窮元素比較珍貴罷了。”
顧問團想起來，對方是獨自坐擁一大片恆星系，人家在這是相當於偏遠山區裡的莊園主人，如隱居者一般避世。
需求刺激生產，這外星人根本用不了多少，寧願保護自然也不想開發……
衆人心裡在哭泣，這差距也太大了，你用都用不完，給我們啊！可是這種話怎麼說得出口？
他們內心十分絕望，因爲這樣一來，對異星的開發，等於是在破壞人家莊園環境……
小打小鬧可以，人家不在乎，但他們算計的所謂爲外星人打工，卻是根本不成立。
“窮元素是什麼？”顧問團突然注意到外星人口中的一個名詞，窮？有這個元素嗎？
他們立刻讓前方代表詢問。
“怎麼說呢，你們還沒有發現這種元素，只有白矮星系內纔可能出現這種元素，你們的恆星太年輕了。”悠姐一指華夏代表，直接將窮元素的性質、相對原子質量等資料通過精神傳感傳給了對方。
沒有體驗過這種精神傳感的華夏代表，立刻認爲這是對方某種強大的技術，直接給他大腦傳輸數據。
華夏代表暈暈地消化完這些數據，立刻退後幾步，想口述給顧問團。
悠姐擺手道：“行了，也不要偷摸摸的了，讓你們背後的人都出來吧。”
衆人一愣，立刻讓顧問團的科學家們都來現場。
顧問團得了這些數據，直接懵逼了：“怎麼可能有這麼重的元素？”
“竟然還沒有放射性？”
他們越分析越驚駭，這元素太恐怖了，簡直是他們推算都推算不出來的元素。
按照外星人的說法，這種元素確實只有白矮星系纔可能有，恆星晚期纔可能衍生出來的特殊元素。
地球人打死也不可能有這種東西，除非他們能去到一個有白矮星的星系。
悠姐指着桌子，就見上面突兀地出現了一大塊結晶。
那正是墨窮將窮元素投放了過去。
“這難道就是……窮？”科學家們狂熱地看着那結晶，沒想到外星人直接憑空送來了一塊實物！
悠姐道：“窮，是音譯的，你們不用在乎這個名字。總之，它纔是我們文明內的硬通貨，準確地說，我們文明實行的是‘窮本位’經濟。它同時也是戰略資源。”
“至於你們所用的那些個資源，我們也用，但真的沒有專門去開發的意義。”
“一個星系所有的資源，都來自於它的恆星，當我從天狼星的那顆白矮伴星中開發窮元素時，就會順帶得到一些垃圾資源。真要有需要，普通資源隨便一個行星也多得是。”
“所以，我爲什麼要收垃圾呢？你們的提議對我毫無意義。”
她的話，讓各國代表陷入沉思。
不過科學家們卻不管這些，統統癡迷地看着那塊結晶。
只要稍微感覺一下重量，不用深入研究，就知道這是真的，因爲這東西太重了。
太陽系就沒有這麼重的元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