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窮白天奔騰鯨吞，晚上睡覺休養，換車芸活動活動，元神出竅四處遊蕩以正常速度修行。
白天繼續狂奔，如此反覆，十天下來，元神修煉沒落下太多，種子所化的靈根卻光澤豔麗了不少。
墨窮的青蓮葉已經長出了五片，且整體大了許多，氤氳着青光，蓮莖筆直，還長出幾片蓮瓣，託舉着元神。
但顯然，距離長成還要很久。
不過他們暫時得離開這了，去往人類社會的悠姐等人，已經發回信來，讓他們過去。
“嗯，OK，你把視覺共享給我。”苟爺之所以要留下來，正是作爲通訊的。
他和悠姐也是靈魂伴侶，共享感官後，苟爺迅速就把看到的情景再精神力傳給墨窮。
那是一處莊園，悠姐讓亞當斯用貝斯特金屬弄了個封閉大倉庫，裡面還專門立了個旗子寫了三個漢字：就傳這！
墨窮有了畫面，立刻聚起法力，推送裝着大量礦石的集裝箱，一個個傳送到了悠姐那邊。
“……”波黑看着墨窮把一個個鋼鐵箱子變消失，已是心中麻木。
兩人接下來要去人類國度，這事他是知道的，可以說，波黑他早就自由了，隨時可以走。
可這十來天依舊賴着沒走，便是覺得，這些人是自己的機緣所在。
他已經真心實意地拜師了。
傳授他金丹大道，又有提綱擎領的無上道經，且幾百斤靈石就那麼隨便地交到他手上，任由他消耗使用。
這段日子相處下來，他跟這些人類老師甚至都有感情了。
此刻見了墨窮神通，也不多問，只是憨厚地站好。
他已經幻化人形，融入人類社會不成問題，此番老師們要走，他定然一路追隨。
不僅是他，一衆小妖中，還有三個修煉有成，練出了金丹，也都完成了化形，兩男一女。
他們統統願意追隨，以求長生。
“走着。”墨窮踹了幾個妖怪一腳，將他們送走，又推了苟爺一下，頓時場上只剩下他了。
他看着那些沒化形的小妖說道：“你們要散就散，要留就留，道德經你們也都記下了，總有一天你們也能悟出屬於自己的道路。”
小妖們感激這段日子人類的幫助，那道德經的傳授有多了不得，他們心裡是清楚的。
此刻知道墨窮不會帶他們走，便匍匐問道：“請老師一定要回來看看，日後我們若修煉有成，也好再去追隨。”
“知道了。”墨窮當即與車芸分開，把她送過去後，自己再戴好耳環，瞬間消失。
……
“來得好，墨窮，麻煩你再跑一趟，回總部要點糧食來。”
剛過去，出了貝斯特倉庫，墨窮屁股都沒坐熱，悠姐就衝他說道。
“糧食？怎麼了？”墨窮不解。
亞當斯從天而降，落到房檐上指着莊園外道：“你自己看看吧。”
墨窮也飛上去，只一眼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莊園外，密密麻麻，人頭聳動，無數面黃肌瘦，拖家帶口，衣衫襤褸的難民聚集在外面，把莊園圍了個水泄不通。
墨窮曾在巫師世界，見識過兩萬大軍的場面，又在地球見識過不少運動場裡的三四萬人坐在一起的場面。
可跟眼前相比，卻完全沒法比，
所見之處全是人，人山人海，黑壓壓一片，數都數不過來。
莊園處於一片荒原中，東不着村，西不着店，彷彿是難民海洋中的一座孤島。
這莊園，一看就是悠姐他們造的，基本就是一棟二層小樓外加圈了一大片圍牆罷了。
墨窮想象過傳過來是一片繁華的凡人城鎮，或是仙意盎然的宗門，亦或者仙凡混居下的靈氣樂土。
這不料是這樣一番景象。
“這是多少人啊……”墨窮問道。
“我們粗略統計了一下，四十萬……”悠姐道。
“到底怎麼回事？”墨窮心說一個修仙文明，怎麼會有這麼多難民？
悠姐搖頭道：“不要以爲修仙世界凡人就能風調雨順，安居樂業了。首先仙道的門檻太高，無益於底層生產力，這個世界絕大多數人，是接觸不到修仙體系的。”
“而偏偏因爲有修仙者，導致國家地方豪強大族林立，因爲只要家裡出了個修仙者，基本上全家都雞犬升天了。”
“雖然修士不管俗世，但對於那些修不了仙的親戚，也至少會保障其一生富貴吧？讓修仙者在世俗的親人窮困潦倒是不可能的，他們自己無所謂，那些修不了仙的親戚也不樂意。”
“所以家裡有修士的，名下產業全部免稅，這是諸多修仙者與世俗君主做得約定，這約定襲承數千年，讓皇朝不倒的同時，也讓絕大多數凡人平民負擔了整個國家的全部重擔。”
聽到這裡墨窮哪還有不明白的，這樣的國家，不被拖垮纔怪了！
一個個‘上頭有人’的家族廣兼土地，形成豪強，幾代下去，不事生產者越來越多，爲了維持富貴，就如同水蛭般吸國民的血。
如此下去，換做地球，早就大廈傾覆了！
想想地球古代，世家大族土豪鄉紳是怎麼拖垮國家的，就是能想象這裡的情況了。
在地球，無依無靠地平民沒有飯吃，必然造反。
無論成功與否，都會用戰爭消耗人口，迎來新朝建立，如此反覆，兩三百年一次治亂輪迴。
但是在這個修仙世界呢？多了一個變量——人數所難以彌補的強大武力。
地球上活不下去的人還能想辦法推翻特權，敢換新天，畢竟特權階級也是凡人。
可這裡怎麼造反？那些豪強已經不僅僅是朝廷有人了，而是仙門有人。
修仙者與君王的約定，保障了皇朝永遠不會被推翻，皇權反過來也維護豪強利益，形成一個沒有絕對的實力是不可能改變的死循環。
底層貧民頭頂的是一座不可能推翻的大山。
華夏二十世紀以前，農民起·義都只有一例成功：朱元璋。
更別說豪強士紳階級更加強大百倍的修仙世界了，這裡貧民造反成功率爲零！
絕望，這裡的平民戰爭改變不了任何國策，最終只是在動亂中死去大量的人口，才恢復出短暫的治世。
至於盛世？那是戰爭席捲全國，無數豪強爭霸上百年，死亡無數人，纔有一定機率出現的東西。
悠姐嘆道：“剛出了森林的時候還好，也許是能靠山吃山吧，但隨着我們深入這個國家，到了平原地區，就看到了大量的難民，一點點天災人禍，就足以締造這幾十萬難民了。”
“身強體壯，或者容貌姣好、俊美的，還能投身大族爲奴，活下去。即便如此，也是精挑細選，很多大族根本不要這麼多人，就只是驅逐他們。”
“他們吃光了路上所有能吃的東西后，餓瘋了只有兩個選擇，吃人和攻打豪強的鄔堡，甚至兩者都做。”
“有些小豪族被滅掉，但這只是激怒整個階級而已，大豪族他們是滅不掉的，各地成編制的軍隊輕而易舉就能擊敗他們。”
“實在不行，還有修士留下來的符籙或者陣法、奇物，都有着強大的殺傷力。”
“什麼都沒有的難民毫無勝算可言，我們剛圈了一片荒地，這些難民就聞訊趕來了，如果不是見着我們的直升機，以及亞當斯幾個人御劍飛行，他們恐怕直接就攻打進來了。”
墨窮聽着，能看到莊園外的難民，一個個眼睛都是紅的。
他們認爲這裡是某個豪族的據點，裡面肯定有吃的，很想殺進來。
但亞當斯只是在天上飛着，就把他們鎮住了。畢竟世俗的正規軍加上少許凡人使用符籙就把他們殺得大敗，如今這莊園裡有真正的‘上仙’坐鎮，他們僅有的理智讓他們還在猶豫。
可距離他們徹底失去理智也要不了多久了，他們都走不動了，很多人寧願現在就吃一口飽再死都行，這樣心態下，不管不顧地衝殺進來只是時間問題。
姜龍從遠處飛了回來說道：“如果我們不接納他們，他們全都要死。在這個世界，這些難民不是餓死，就是被人吃掉，要麼就是死在戰爭中。”
“這樣的事情，幾年一次小規模，幾十年一次大規模。豪族已經習以爲常，趕走他們就是讓他們死的。死一大批人，就能迎來一段時間的安寧，幾千年下來都是這樣。”
“如果小規模的難民沒有死掉，他們就得一直維持龐大的軍費，且難以安定生產，最終導致更大的難民潮。”
“這樣的循環已經無數次了，所以他們甚至覺得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死一些人口，減輕土地壓力，才能換來更多人的安居樂業，這就是天道循環，自然規律。”
“我剛纔打探的時候，聽到一個非常可笑的成語：民死國安。”
“可見這裡的人已經認爲這就是天經地義的道理，是天讓他們無限地陷入這種循環，都是天意。”
墨窮緊鎖眉頭，他對修仙世界所有的美好幻想都被打破了。
以前看個小說，修仙世界低端的世俗社會，無比繁華，主角一朝入仙途，家裡雞犬升天，豪門貴族紛紛跪舔結交，送來無數金銀、奴僕，莊園田產動則萬傾相送，而主角正眼也不瞧一下，騰空而去，留下一份仰仗，讓世俗親友享受一世富貴。
卻不想，家族勢力是會發展的，幾代過去，小族變大族，大族變豪族。特權階級有了超凡力量而最多少數滅亡，不可能整個被推翻。
無數平民有什麼能力對抗這樣的階級，除非出了驚才絕豔之輩，但這樣的人就算有，屠龍者也終將爲惡龍。
因爲他們自己都覺得資源有限，人口增長，必須死人來換平衡是天理循環了。
除非與天下爲敵。
這種環境下所形成的社會，是比地球古代還要恐怖的吃人社會。
修仙世界世俗繁華？肯定有，但那部分繁華景象之外，也必然是無數底層生產者的白骨所累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