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是那麼驕傲偉岸的男人,爲什麼現在看上去,卻是如此的無力?
手掉下去後,霍擎川又閉上了眼睛,他的嘴角依舊是讓人看不懂的笑容,並且越來越明顯。
最後,男人笑出了聲音,不大,但卻讓人莫名的心疼。
只可惜,再心疼,我們終究也不會走到一塊兒了。
說到底,我爲什麼要來這裡啊?爲的就是看看霍擎川酒後這些不明所以的行爲嗎?
遲晚,如果一直忘不掉這個男人的話,你會更痛苦的。這麼給自己做了暗示,我把視線從霍擎川的身上移開,轉身準備離開。
只是我的腳步剛剛邁出,就感覺到有人在身後抓住了我的手,讓我移動不得。
我猛然回頭,霍擎川依舊是半躺在沙發上,但是他的手緊緊的抓着我的,而且有越發用力的傾向。
我有些疼了,但是我沒有出聲,就那樣靜默的看着他。
他的眼睛睜開的似乎比剛纔要大一些,我看到了酒吧的燈光在他瞳中反射的光。只是這樣的接觸,感覺便瞬間席捲了我的全身。
就着抓住我的姿勢,霍擎川從沙發上坐了起來,正面對着我。
“不是夢嗎?”看不出他到底是清醒還是迷糊,或者是半清醒的狀態,我就那麼靜靜的被他抓着。
不久之後,霍擎川放開了我的手,“你怎麼來了?”
看來是恢復一定的理智了,我想。
可是,我要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呢?是你叫我過來的,或者是霍以寧讓我後來的,好像都跟要見他脫不了關係,但是不想讓他知道。
於是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霍擎川擡起頭,先是看看我,然後看着我的肚子,將目光定格在了上面。
“這麼就沒見,孩子長得真是快呢。”他說。
這麼久,也就不到一個月吧。
但是,我依舊不知道要跟他說什麼。
“要陪我聊一會兒嗎?”霍擎川想了一下,擡頭對我說,“坐下吧。”
開始明明是商量的語氣,後來就成了理所當然的命令,雖然現在有些醉酒,但是霍擎川依舊是霍擎川啊。
早就知道了這點的我並沒有太多在意,我也知道我們兩個其實沒什麼可談的了。但是,我依舊坐到了他的對面。
“聽說,”霍擎川似乎是做了一個什麼決定,看起來有些艱難,“爸媽住進醫院了?現在還好嗎?”
這件事情雖然跟他沒有直接的關係,但怎麼說也是他的母親做出來的,只要聯想到這一點,我就不能放下對霍家的仇視。
“你覺得呢,能好嗎?”來這裡將近半個小時了,這是我第一次開口。
我的語氣裡帶着掩藏不住的憤怒,這讓霍擎川稍微愣了一下。
他垂下高傲的頭,“我替我媽向你們道歉,不該那樣做的。”
把人已經氣進醫院了,現在又來道歉,有用嗎?
只是堂堂的霍大總裁能夠低頭,已經是讓人跌破眼鏡的事情了。
我知道這件事不怪他,所以也就沒有再說什麼。
“只是,”霍擎川再次開口,“你爲什麼要答應呢?這是不是說明,這個孩子,”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我的肚子上,“真的不是我的?”
一股寒意從我的心底升起,我早就不該抱什麼幻想。他終究只相信那個所謂的報告,不相信我。
我冷笑了一聲,“怎麼,白紙黑字的報告已經遞過去了,你們家也給我判了死刑,你現在還跟我說這些,有意思嗎?”
因爲我的態度,霍擎川的臉上變得有些難看。
“我想聽你親口說!”他低沉的聲音裡帶着些許的威壓,但之於現在的我,沒有一點兒作用。
“可是我不想跟你說什麼了,你既然認爲我去參加那個記者會就是因爲孩子不是你的,那就如你所願,”越說,心臟越是像被什麼死死的鉗住了,生生的疼。但是我不能表現出來,“對,這個孩子不是你的。”
霍擎川的臉色一陣青,然後徹底變黑。
我是把他激怒了吧,我想。
如果換做以前,霍擎川發怒我一定會不知所措,現在情況不同,我能夠做到很平靜的面對他了。
“遲晚,你對得起我嗎?”良久,霍擎川只說出了這麼一句類似於怨婦之類的話。
“對不對得起,老天在看。”我不想解釋什麼了,心很累。
“你真狠。”霍擎川又說。
“彼此彼此。”我說。
因爲從剛纔的對話我就發現,沒有人跟霍擎川說婆婆的那些惡行。一是婆婆手段高明不留線索,而是即便有人說了,他也不會相信的吧。
那麼,我何必再讓自己去碰一根釘子?
又是一陣沉默,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這樣對孩子不好,對我的心情也有惡劣的影響。早知道是這種結果,我何必過來自討苦吃?
我站起來,垂眼看着霍擎川,“那麼,告辭了。”
霍擎川沒有做聲,也沒有看我。只是他的意見對我來說也沒什麼所謂,我自走我的便是。
剛走幾步,就聽到了身後有人壓抑着什麼的聲音,好奇心使然,我轉頭去看。
剛纔還氣焰逼人的霍擎川,此刻臉上露出一副極度扭曲的表情,他緊緊的皺着眉頭,嘴巴也長着,雙手死死的按着頭部,好像在承受着什麼巨大的痛苦。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看着他,並沒有什麼行動。
本以爲他是在虛張聲勢,但是事情好像不是我想的那樣。
霍擎川開始在沙發上掙扎翻滾,他的身體重重的撞到了前面的茶几上,然後躺到了地上。
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我走過去,蹲下身子查看地上的人的情況。
在燈光的照射下,我看到了男人過於蒼白的臉,還有額頭上冒出來的細細的汗珠。即便如此難受,霍擎川也有自己的矜持,忍着不發出聲音。
好像真的有些不對勁了,我着急的拿出了手機,撥通了120。
我想要把霍擎川從地上扶起來,但是男人高大的身體此刻就像巨石一樣絲毫不動,我又不方便,費了半天勁仍舊以失敗告終。
看着霍擎川的情況好像越來越嚴重,我也跟着害怕起來。
霍以寧到底去哪裡了,這間酒吧的人都去哪裡了?我緊張的看了看四周,除了死氣沉沉的桌椅和吧檯,什麼也看不到。
好在救護車在五分鐘之後就趕到了,醫護人員七手八腳的把霍擎川擡上了救護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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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着到了門外,救護車的門就要關上了。
“小姐,這是您親人嗎?上來吧。”那個男醫生邀請我道。
猶豫了一下,我還是乘上了搭載着霍擎川的救護車。
才幾天的時間,我竟然再次坐上了關乎人命的車子,人生爲什麼如此坎坷?
霍擎川平躺在救護車上,他看起來不像剛纔那樣痛苦了,但是額頭上的汗珠還在,臉色比剛纔更蒼白了。
不會有什麼事情吧,我緊張的想道。
上次婆婆就提過,也是說霍擎川喝完酒出事住院,親眼所見,我才知道這不是騙我。
醫生遞給我一塊醫用手帕,“給你丈夫擦擦吧,汗水會導致他體溫降低,可能會着涼感冒。”
我也沒辦法反駁什麼,即便名存實亡,我們仍舊是夫妻。
我拿着手帕,輕輕的爲霍擎川拭去額角和臉頰的汗珠,動作溫柔,儘量不去打擾到他。但是男人的臉上卻呈現出一陣又一陣的痛苦,好像是在做一個惡劣的夢。
擦完汗,我把手帕放在手裡,“醫生,他不會有事的吧。”
醫生搖搖頭,“這個不確定,得詳細檢查了纔好。”
我緊張的看着霍擎川,雖然是恨他,但是我不想他有事。
救護車很快就到了醫院,霍擎川被擡着朝裡面奔去。我一直跟在後面,盡心盡力的做一個家屬的樣子。
在進急診室之前,那些人爲霍擎川換了一輛擔架車,然後便急匆匆的離開了。
留在我面前的擔架車,潔白的布料上,有幾根從剛纔的人頭上掉下來的髮絲。
我站在了原地,想了一下,然後從包裡拿出隨身攜帶的本子,將髮絲夾了進去。
在等待的時候,我給霍以寧打了電話,告訴了他霍擎川的情況和醫院所在。想來霍以寧會把這件事情告訴霍家的吧,是時候該離開了,我可不想在這裡碰上霍家的人。
起身,透過玻璃看了看裡面的人,醫生和護士圍繞在他周圍,應該不需要我了吧。
我慢慢的走出了醫院,想要在門口打車。
熟悉的車輛駛入了我的視線,有人着急的從上面下來。
真的是神速,他是怎麼做到的?
“嫂子,你這就要走?”霍以寧攔住了我的去路。
“人我已經送來了,我不想看到霍家的人。”我說。
“也是,現在你不方便見伯父伯母,”霍以寧思考了一下說,“他們應該也快到了,要不你就走吧。”
朝他點了點頭,我準備離開。
“等等,”霍以寧叫住了我,我看向他,“東西,拿到了嗎?”
他口中的那個“東西”,我知道指的是什麼。
看了他一眼,我沒有做任何回答,但是霍擎川卻似有深意的笑了。
“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我吧,你就儘管去做你要做的準備。”說完,霍以寧就朝醫院裡面走去。
不知爲何,看着那個有些纖細的背影,我竟然有種寒涼的感覺。
希望是我多想了,我轉過頭,攔了一輛出租車,離開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