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牙關城裡面的小鎮。
小鎮不大，卻也五臟俱全，東城的客棧更是少有的豪華。
從關城到小鎮上，兵士來去匆匆，那兵戈晃動着的冷冽之氣，讓客棧裡的夥計都端起了十二萬個小心。
輕敲了下門，聽得裡面人喊進去之後，夥計頭都不敢擡的，將吃食和熱水放在了桌子上，悄然又退了出去。
退到門外放鬆了口氣，剛擡頭，被門邊兩個紅甲士兵的眼神一瞪，頓時快步離開了他們這客棧最好的套房門前。
何牛倚靠在二樓的扶欄上，看着那夥計躬着身子下樓，身形一轉，便往後面而去，眼睛微眯了下，對對面的一個身着普通衣衫的侍衛打了個眼色。
侍衛悄然跟了過去。
何牛嚼了一口嘴裡的肉乾，眉頭不覺微蹙了起來。
來的不是時候啊。
他本還以爲雙方要動手也應該等到九月，那時候他們已經返程，或者按照顧欣悅說的，從甘州往漠北走。
現在卻是有些麻煩了。
可是看顧陌寒那意思，並不想直接送顧欣悅回去……
是覺得十拿九穩，還是覺得……姑娘受點驚嚇也沒關係……
輕嘆口氣，何牛又招了下手。
一個侍衛輕巧的落在了他身邊。
兩人嘀嘀咕咕了幾句，侍衛閃身而去。
在西城的一間民房裡。
顧欣悅好奇的摸了下房間的炕，對上面一坐道：“這裡是你借的？”
顧陌寒將頭盔放在桌上，道：“不是，是我買的，不過，沒有在我名下。”
“啊，我知道了，給間諜用的。”顧欣悅笑道。
“也不是。”顧陌寒一笑，將上半身的甲卸了，坐在她身邊道：“那時候，我……經過這裡，這家人家的男人得了急病死了，家裡只剩了孤兒寡母的，連下葬的錢都沒有，便想賣房子，結果碰上了惡人想要不給錢就搶房子走，我便出錢買下了，房子沒有要她們的，只留了這個小院，要是我有事經過，便來住住。”
見顧欣悅微側着頭，兩條柳眉挑得老高，顧陌寒笑道：“是，我有時候要隱藏身份過關，便會在這裡住。”
顧欣悅嘻嘻一笑，四下看看，道：“這裡打掃得很好，簡單幹淨又實用。”
“嗯，有時候，這裡秦齊也會用，這裡都是他整的。”顧陌寒也看了看，隨意般的道。
“說起來，哥，你今兒這麼做，是臨時起意，還是？”顧欣悅將目光收回，還是問出了一直盤在心裡的話。
一關守將，五千人馬，說換就換……
怎麼，都不像不會出事的樣子。
“不關你的事，哥早想換他了。”顧陌寒一笑道：“今兒正好是個機會。”
若是今天尤將軍依然像以前那樣自己先認了錯，恭恭敬敬的，他也無法借題發揮，更無法發覺那姓蔣的不對。
不過，尤將軍今天的態度，只說明瞭一件事。
顧陌寒脣角閃過一絲冷意，對顧欣悅道：“欣悅，你是想回去，還是想跟着哥一起去甘州？”
“嗯？”
“你也看到了，甘州現在局勢不穩。”被顧欣悅一對杏眼盯着，顧陌寒的脣角不覺微翹，道：“哥想你，跟哥一起去甘州，你願意嘛？”
最好，最安全的法子是讓何牛馬上帶她回京，可是，他卻不想放開她的手。
而且，在現在這個時候，其實，她的存在……
“願意！”顧欣悅點頭。
“那個，你可以再想想。”顧陌寒的臉色卻有些發紅，聲音都放低了一些的道。
顧欣悅揚眉一笑，道：“我知道哥的意思，哥讓采薇她們都在客棧那裡，就是想讓那些人去猜，到底是誰來了？是誰讓哥從甘州趕了過來？然後，他們的注意力就會放在采薇那邊，然後，你只留一部分人馬駐守在龍牙關，另外一部分人送采薇她們往甘州走，但是我們，卻要另外走一條路，對嗎？”
顧陌寒眼睛抖了抖，還沒說話，顧欣悅已經接道：“我當然願意啊，有哥在，又能去看看這裡的異域風光，多好的事啊！”
而且，危險都被大隊人馬吸引了，也沒人會想到他們單獨走了，便是顧陌寒要去做什麼，那也是刺激之中帶着生氣啊！
危險？危險對她來說，就跟吃飯一樣，以前，天天都要來上那麼幾次的。
顧陌寒眉眼脣角都翹了起來，滿臉喜悅，看着面前這個一臉天真和期待，完全不懼怕危險全心依賴着自己的丫頭，只覺得一顆心又軟又燙，被填的滿滿的。
“你先休息下，等夜深了，我們就走。”強忍住想抱緊她的心思，顧陌寒柔聲道。
“嗯。那你呢？”顧欣悅對炕上的被褥上一趟，閉眼之前問道。
“我還有點事，放心，我在的。”顧陌寒輕撫了一下她的頭，低聲道。
顧欣悅應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入夜後沒有多久，外面紛沓的馬蹄聲便已經遠去，院子裡卻有人來人往。
雖然一個個的都將聲音放低，也可以感覺到那氣氛的凝重。
更偶爾有人驚呼出聲，被顧陌寒喝住之後亦跪求說不可。
其中，好似也有何牛的聲音。
但是最終，那些人都還是聽令而去。
月上中天，外面終於安靜下來，顧欣悅也坐起了身，揉了揉眼睛，伸了個懶腰。
鍛鍊了一年半，這身體總算恢復到能按照她所想行動，生活規律也完全調整過來，只要熟睡兩個時辰（四個小時），人就能完全恢復。
所以這種要睡不睡，完全是爲了讓顧陌寒放心的睡法，反而累人。
“欣悅，起來了？”門簾掀開，顧陌寒站在門口頓了一下。
“嗯，今兒在馬車上也睡了，不算太困。”顧欣悅揉了揉肩頭，見他已經換了一身黑色衣服，手臂上也搭了一套衣服，眼睛一亮的道：“給我的？”
“嗯。”顧陌寒走近她，將衣服放在炕上，手指輕撫過她額前的散發，看着她那泛着紅暈帶了睡後慵懶神態的臉，心裡又有些忐忑。
真的，要帶着她嘛？
可現在這個時候，把她交給任何一個人，他都不放心。
“吶，哥。”顧欣悅推了推他。
“什麼？”
“出去一下啦，我要換衣服。”顧欣悅輕聲道。
顧陌寒這才發現顧欣悅外衣的繩帶已經解了，像是正想換的時候纔想起他還在……
臉色一紅，顧陌寒腳一點，身都沒轉的，直退了出去。
不一會，外面便響起了咣噹咣噹的聲響。
貌似，有人被什麼絆倒後，穩不住身形，一連撞翻了罐子，瓶子，凳子，桌子……
顧欣悅不覺捂嘴笑了起來，手勾起了，那帶有異國風味的衣裙。
“這是柔然人的衣服。”
超腦的聲音平而淡的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