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一過，黑山便起了風，雪雖然還沒有下，也已經涼意襲人。
滿山秋色之中，到處都是匆忙儲存過冬食物的動物。
趴伏在灌木叢中，杜仲眼瞅着一隻小松鼠從鼻尖上掠過，視線在那毛茸茸的尾巴上一繞，又強行轉悠了回去。
記得那時候，他剛到京城沒有多久，在吳王后花園裡抓了一隻兔子，送給了顧欣悅。
轉頭，晚上便多了一盤子兔肉。
若是抓了這隻回去……
還是算了，等事了了，好生在這山裡轉悠一下，這裡可多的是姑娘喜歡吃的……肉類。
還有皮毛。
前頭那熊窩裡，就有頭皮毛非常不錯的公熊。
遠遠的傳來了聲音，杜仲將頭低了一點，從葉縫裡看向在他前頭幾十米處的柔然人。
那一羣柔然人亦蹲下了身子，將身體掩藏在了大樹之後。
沒有多久，從下面的小路上，便走過來幾個金人。
肩頭手上或扛或拎的，都是獵物，一看就是剛打獵而回的，臉上帶了得意的笑容，正說着話，一路漫步過來。
“哎，聽說沒，金央帶了摩訶族八個寨子的人去了祖地。”
“知道，遠水族令山那頭的寨子也有好些人跟着去了，說是祖嬤嬤說的話不能不信。”
“信什麼啊，說什麼柔然人會來，這都大半個月過去了，什麼都沒看到，依我看啊，這是金央知道咱們族長想對摩訶族動手了，才帶着人跑了。”
“切，能跑到哪去？對了，你們知道祖地在哪嘛？”
“哎，這才還真不知道，這麼多年了，知道最清楚的也就是祖嬤嬤和摩訶族了，不過，我聽說那裡山勢險峻，連野獸都難以上去，過冬的食物更是不足，所以當初天怒過後，咱們祖先就趕緊的退了出來，如今金央帶人上去，只怕今年的冬天可難過了。”
“那也是金央自找的，沒見摩訶族剩下的三個寨子都歸了咱們族長？還說將那些空了的寨子給咱們族長，以後啊，那一片就是咱們族的地盤了。”
“真的？那可是一片好地啊。”
“是啊，聽說昨兒就已經讓少族長帶着大半人過去了，這事得趕在阿耶族前，他們可眼紅摩訶族很久了，要不，能那麼上趕着去抓秦齊？”
“不過，要是真和楚人弄得這麼僵，咱們還能跟楚人換糧食嘛？”
“族長說，楚人需要咱們的藥材和皮子，以後啊，讓楚人只給咱們，咱們再分配給各族。再說了，咱們有了摩訶族的地方，還怕不夠過冬的食物？”
“說的也是，咱快點走，趕緊將東西送回去了，咱們也過去看看。”
金人加快了腳步，可不過剛行了十幾米，就聽得空氣振動，幾十支利箭夾雜着呼嘯之聲而來。
連驚叫聲都來不及發出，那幾個金人便倒在了地上。
“公主說要抓幾個活口，你就這麼殺了？”一個褐發的柔然人從後面上前，低聲對帶頭的柔然人道。
“該說的他們都說了。”爲頭的柔然人冷冷一笑道：“現在他們正忙於去佔領摩訶族的地盤，寨子裡留下的人必然沒有多少。”
“公主要知道那些摩訶族人都躲到哪去了。”臉上掠過不悅，褐發的柔然人道。
爲頭的柔然人帶了冷笑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沒聽到他們說，他們也不知道那什麼祖地在哪？放心，等咱們拿下了這些金人，自然會有人說出摩訶族在哪。”
說着，對後面揮動了一下手臂，待後面那些柔然人一個個的從他們旁邊走過之後，那爲頭的柔然人又道：“阿古泰，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其實根本不願意公主跟咱們王子在一起是吧？”
阿古泰臉色一沉，低聲哼了一聲。
那柔然人臉上露出了怒色，道：“咱們王子是柔然第一勇士，還是遠山柔然王帳的繼承人，帳下擁有二十萬鐵騎，你們公主不過是掛了一個聖女公主的名頭，手下的戰士不過萬人而已，我們王子看上公主是她的榮幸！”
阿古泰臉上一片冰冷，淡淡的道：“公主是神選之人，是能打開祖先留下的封印之人，若不是公主，就憑慕哈那時不時犯病的身體，能得到第一勇士之位？若不是公主，慕哈能活到現在？”
柔然人臉色微僵，隨後又帶上了怒色，道：“咱們王子是爲了誰才弄得如今這般？這鬼毛病是爲了誰得的？而且，若不是因爲公主所說的祖先的祭壇，我們王子費什麼勁跑到這地方來！”
“不是因爲他想統一柔然嘛？不是因爲他自己的野心，想將柔然的版圖恢復到八百年前，然後他自己成爲唯一的大汗嘛！”
阿古泰冷聲道了一句，不管柔然人那再度僵住的臉色，越過他往前面走，淡淡的道：“好生做好你的事吧，這火雷有沒有效，對慕哈的意義可大着。”
柔然人的腳步聲逐漸遠去，那背後揹着巨大的黑色揹簍的身形亦消失在了樹林之間。
杜仲脣邊掠過一絲淡笑，揉身而起，順着旁邊的大樹爬了上去。
本是靠近山頂，樹高亦有五十餘米，爬到樹頂，便可以看見不遠處的山腰之上有一個被掩藏在密林之中的山寨。
山寨屋子是木頭搭建，與森林的顏色混合在一起，不仔細看，根本發覺不了，這深山之中還有個寨子。
而且山勢是陡然拔高，只有一條路可以進入寨子。
那路口，是修建得極爲結實的原木柵欄。
此時已經過中午，寨子裡卻只有嫋嫋幾道炊煙升起，柵欄處更是隻有幾人看守。
杜仲的眉頭皺了皺，低頭看向那借着密林掩護靠近寨子的柔然人。
這些金人，明明都已經得到警告了，還如此行事。
只能說是自己找死了。
手在旁邊一抓，抓住了一個從樹洞裡探頭出來的松鼠，杜仲順着樹幹滑落下去。
沿着來時的小路往山下摸去。
走了沒有多久，就聽得身後傳來了巨大的爆炸聲，聲波波及之處，高大的樹木都搖晃起來。
眉頭微斂，杜仲又竄上了一棵大樹。
看到那寨子的情況，杜仲將手中的松鼠一丟，緊緊的抓住了身邊的樹幹。
那由十幾米高木頭搭建而成的柵欄已經被炸開了一個巨大的洞，夾帶着藍色磷光的火焰沿着那柵欄向寨子裡燒去。
風一吹，便起了熊熊烈火。
這便是秦齊說，要特別注意的火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