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寒子劍揹着他那已經訂了婚的小媳婦兒,飛身回到山頂後,大家見他二人安然無恙,都才統統鬆了一口氣,掌聲立起。
特別那潘家三兄弟,自豪得將鐵芸嫣團團圍住,用好似一娘所生的關愛,急忙給這個首長親人小妹鬆綁遞水。
段塵子呢,則是一臉的自信和自豪,在一顆蒼松下盤膝坐着,他一邊用滿目慈愛,看着這兩個得意愛徒,一邊頻頻的含笑撫須。
快樂的氛圍中,甘彤彤急忙來緊緊抱着鐵芸嫣,然後一臉的怒火,滿眼淚汪汪的責怪道:
“好姐姐,你快嚇死我了,下次若再如此膽大任性,彤彤彤就不理你了!”
將甘彤彤拽至一邊,鐵芸嫣拍了一下鼓鼓的口袋,神秘笑着:
“好妹妹莫怪,將來等你出嫁時,姐姐一定會用豪宅豪車給你做嫁妝,不過下次你也可以跟我一起跳呀,反正有你家姐夫哥哥在,不怕不怕。”
知她此行,定是得了一些奇珍異寶,甘彤彤卻仍然樂不起來,繼續橫眉回道:
“纔不上姐姐的當呢,你倆神仙伴侶般的雙雙齊飛,我若是傻了吧唧的跟你一起跳出去,姐夫哥哥指定只救你,我肯定是掉下萬丈深淵裡去餵魚的結局。”
見她姐妹二人躲在一邊嘰嘰喳喳,寒子劍與潘民德老人及潘家三兄弟招呼過,便獨自來到了斷塵子跟前。
“子劍幸得一利器,請師傅鑑賞,”用雙手將那把‘冷鐵寒心劍’捧至斷塵子眼前,寒子劍樂道。
斷塵子好像沒驚沒喜,他用平常心頓首含笑道:“寶遇有緣人,劍贈大英雄,爲師不必再看,只願你日後能心懷正氣,手執利器替民行道!”
“是,子劍一定永遠謹記恩師的教誨!”
再執弟子禮,將明顯有些體虛,與前日判若兩人的斷塵子輕輕扶起相攙,寒子劍的心裡,又涌起一股心酸。
段塵子起身後,又像孩童般的轉頭笑道:
“芸兒彤兒,麻煩你二人快去燒水,爲師傅今兒開心,一定要洗得乾乾淨淨,換上你們買的新衣服呢。”
兩個丫頭一聽,同時一樂,二人手拉手往廚房走時,甘彤彤回頭笑着問:“師傅,子劍哥哥不是昨天晚上才替你您洗過一回澡嗎?”
“師傅今天生日,自然該從裡到外都是新衣服,他目前這個狀態呀,我看篤定能活到二百歲,”鐵芸嫣也笑着說。
片刻之後,山頂炊煙已起,不一會兒功夫,滿滿一大桶香湯已經備好,甘彤彤還往那熱氣騰騰的木桶裡,撒了一層野菊花瓣。
小石屋裡,立即香味瀰漫水汽氤氳,侍候段塵子洗澡的工作,自然還是非寒子劍莫屬。
這師徒二人,足足在那小石屋裡呆了兩個多小時,還不時聽得屋內的水花聲和他們的談笑聲。
等寒子劍將師傅的換洗衣服送出,又潑了洗澡水後,段塵子卻又將他拖了回去,重新緊閉了小石門。
想必是他師徒二人,還有什麼話要說吧。
衆人也便不再打擾,開始各自分工,準備晚飯。
日出日落,待那彎月初上時,忙得不亦樂乎的鐵芸嫣和甘彤彤,已經替這個百年未過生日的跨世紀老人,操辦好了一大桌豐富的生日晚宴。
此刻,小石屋的門前,兩堆熊熊篝火中,宴席已擺好,還堆着一些煙花。
潘家三兄弟的烤全羊,也正在架上油濺紅木炭,香飄紅崖頂。
涼爽的漠風中,鐵芸嫣摘了圍裙套袖,輕盈的推開小石屋嚷道:“師傅,往日芸嫣做菜,您都饞得要先去嚐嚐淡鹹,今天怎麼忍得住了。”
“乖芸兒,你過來,”一身新衣,在石牀上和寒子劍面對面盤膝而坐的段塵子,卻一反常態,朝鐵芸嫣招了招手。
見他師徒二人,此刻都是一臉的嚴謹,鐵芸嫣吐了一下小舌頭 ,忙收起頑皮,規規矩矩的近前。
將鐵芸嫣拉到身邊坐下後,段塵子認真的看着他二人說:“爲師恐已時辰不多了,實在是不捨離開你們呀…”
“呸呸呸,不許亂說,今天是您的生日,不興說這些不吉利的話,”鐵芸嫣急忙打斷。
緩緩搖了搖頭後,斷塵子笑着又說:
“今生有憾事,三生三世卻再難求,想爲師年少時,曾因傲世孤行,而錯失良緣,才斷手自罰,苦守紅崖百年, 現在唯有一事還不能放下,你二人若不親口允了,我恐難以含笑九泉。”
斷塵子此言一出,寒子劍立即傷感得將頭低下,也惹得鐵芸嫣雙眼已紅,她哽咽着說:
“師傅您說,還有什麼不能放下的,其實我和子劍早已商定,要帶您一起下山,以後我們便不離左右,朝夕侍奉,讓您頤養幸福天年。”
斷塵子聞言一樂,忙拉起鐵芸嫣的手,放到寒子劍的手中後,突然又臉色一正說:
“二位愛徒的誠心美意,爲師心領,只是你二人,一個自幼沒母,一個從小喪父,一個被那飽經戰火的爸爸帶大,難免有些嬌蠻野氣,一個由嚴親慈母撫養成人,也難免有些優柔寡斷,你們今天必須要當面答應我,日後永不相負,白頭偕老!”
“師傅…”
這回鐵芸嫣再也忍不住了,立即動情得淚如泉涌,她緊緊拉着寒子劍的手,將頭靠到了斷塵子的肩上。
用那無手之臂,也將寒子劍摟到懷裡,斷塵子看着他二人,非常嚴肅的再一次發問:“你們能讓爲師了無牽掛嗎?”
“師傅,我答應,我答應您,不管以後有多少風雨坎坷,芸嫣誓與子劍並肩此生,相濡以沫,永遠不離不棄!”鐵芸嫣傷情着答道。
笑着讚許點頭,段塵子又嚴厲的目光轉向了寒子劍。
“師傅,您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芸嫣,不會辜負您的!”
面對着這個歷盡滄桑,洞察秋毫的百歲老人,此情此景時,寒子劍好像已再無他念,忙擡頭鄭重許諾。
“好,快,爲師的酒蟲和饞蟲,早已不可壓抑了,”好像是已經完成一個神聖的使命一樣,斷塵子這才哈哈笑着,由寒子劍和鐵芸嫣挽着,一起出了小石屋。
石屋外的石桌宴席上,那塊偌大的九層生日蛋糕,燭已點亮,一片絢麗多姿的煙花禮炮,立即呼嘯着沖天而發。
當晚,就屬鐵芸嫣是最快樂的了,快樂得她醉意朦朧,搖搖欲倒時,還不忘摟着寒子劍的脖子,像個傻丫頭一樣,給潘家父子,下達了正式的婚宴邀請。
斷塵子真的好像已經再無憾事了,晚宴中,不管寒子劍怎麼攔阻,都未能讓這個孤獨百年的老人,少飲一杯酒。
這場熱熱鬧鬧,百年一遇的生日晚宴,一直持續到月懸紅崖山頂才散,寒子劍這個準新郎,當然也免不了被潘家父子和甘彤彤灌得面紅耳赤。
將盡興而醉的段塵子,扶至石屋石牀後,心細的寒子劍自然不放心,便備好茶水,守着師傅而眠了。
迷迷糊糊中,也不知過了多久時,突然口渴難耐,短短的一覺醒來時,透過窗外那朦朧的月色,寒子劍發現,原本鼾聲如雷,石牀上的師傅卻不見了。
回想起師傅昨天的種種異常,寒子劍猛然一驚,忙起身衝出了石屋。
此時,殘月已將西墜,紅崖山頂那一片罕見的霧氣朦朧中,斷塵子卻又在那顆蒼松下盤膝而坐了。
“師傅!”寒子劍立即心生不祥,他大喊一聲,急忙衝了過去。
就在此時,一顆光澤暗紅的流星,拖拽着數條紅線,從紅崖山頂近空劃過後,及刻便消逝在茫茫大漠邊際。
“師傅!師傅!”
等大家都被寒子劍的喊聲驚動,統統出了石屋和帳篷時看見,寒子劍正跪地哀呼。
大漠奇人,一代草莽英雄段塵子,懷裡抱着玉嬌鳳的靈位,和那個寶貝平板小電腦,在那顆百年蒼松下,如磐石端坐,已經悄然駕鶴西遊去了。
事出太意外了,昨晚還談笑風生,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師傅,說沒就沒了。
鐵芸嫣和甘彤彤,好像根本不能接受這個現實,也跪在段塵子身邊哭花了臉,哭腫了眼睛。
等天色微亮後,潘民德老人馬上安排三個兒子立即返回縣城,欲去請和尚道士,去置辦段塵子的喪葬用品,卻被寒子劍紅着眼睛攔住了。
用弟子大禮,給潘家父子行禮至謝後,寒子劍哽咽着說:
“師傅生前曾經有過交代,不許戴孝,不許燒紙,不許動響器,就在紅崖山頂的小石屋前,在他的嚥氣之地石葬。”
“不行!總不能連個像樣的棺槨都沒有吧!我要親自去縣城去給師傅置辦!”鐵芸嫣仍然跪地不起,她搖着頭,捂臉痛哭。
將鐵芸嫣和甘彤彤一同拉起後,寒子劍又認真的說:“師傅早自備了兩口龍鳳缸,他說死了也要頂天立地。”
既如此,大家自然要執行遺言了。
於是,在潘民德老人的統一指揮下,寒子劍和潘家三兄弟,小心將段塵子挪移後,大家這才發現。
就在段塵子打坐嚥氣之地,竟是一塊四四方方的大石磚,寒子劍忙俯身有手指一擊,石磚下又傳來了空洞之聲。
於是,等寒子劍再揭開那大石磚一看,衆人的心痛,又統統重起。
一個和那龍鳳缸尺寸相符的深石坑,出現在了大家眼前。
大概是不想給後人添太多的麻煩吧,段塵子其實早在十年前,就給自己掘好了安身之處。
仍然按照段塵子生前囑咐,連停喪三日這種俗規都免了。
就在寒子劍領着潘家三兄弟,先將一隻龍鳳大缸入坑,再將斷塵子的遺體請入,讓他保持端坐,然後蓋上一牀龍鳳新紅被,即將扣缸時,鐵芸嫣卻又嚎啕大哭着叫了停。
大家正都不解時,已見鐵芸嫣拉着甘彤彤,一起小跑回了小石屋後,又拖出了一根長長的電纜線。
只見她二人,手腳麻利的將那根電線和電源插板,一頭引至那座他們來了後,才架起的小型風力發電機處,一頭又拖來至即將合缸的石坑處。
這回連寒子劍都被弄得迷惑了。
你們兩個丫頭,還想幹嘛呢?
不會是怕師傅沒死透,或者是假死,你們難道想用電擊的方法來檢驗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