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人這回是真的惱了女兒,不僅把她發配到別院,更只派了一個年老的婆子來照顧她。
方府的下人聽說要個人貼身伺候大小姐,沒一個湊上前去,拜託,大小姐那性子特能作,出了事大長公主就幫着,方大人一怒之下回回拿她身邊伺候的開刀,今年就換了好幾撥人了。再說大小姐以後是要和親赤夷的,跟着她,豈不是早晚沒有活路?
那老婆子原先是廚房裡燒火的,駝背瘸腿,性子又古怪,自然沒幾個人願意搭理她,眼見混不下去了,便主動請纓照顧方詩韻。
逢高踩低地是人的天性,那婆子雖卑微,平素卻不大看得慣這些嬌滴滴的千金小姐,把她們送到別院的人一走,婆子便不再管方詩韻了,認爲只要不把人弄死就好,反正大小姐也變成啞巴了,還能告狀不成?
天稍晚,婆子餵了方詩韻幾口米湯,便罵罵咧咧地去隔壁房睡了。
方詩韻一個人躺在毫無人氣的房間裡,望着頂頭半舊不新的菸灰色帳子,胸脯一鼓一鼓的,又氣又怒到了極點,劃了一道口子的脖頸處也疼得厲害。
她心中自然把夏莫然恨到了極點,甚至連以前的愛慕對象夏之然也恨到了極點,總說愛有多深,恨便有多深,這話一點沒錯,她此刻滿腦子盤算着該如何報復那對狗男女,以解她心頭只恨。
殊不知死亡之神已悄悄來臨。
微弱的燭光照射得房裡影影綽綽的,沉浸在自己報復情緒裡的方詩韻根本就沒注意房門被人“吱呀”一聲打開了,直到帳子上出現了一道纖細的身影,她才困難地轉過頭來,一臉驚恐地看着對方。
你是誰?想要做什麼?可憐她說不出話來,只發出“嗬嗬”的聲音,像一臺隨時歇菜的舊機器。
夏莫然幽然嗤笑一聲,清凌凌地說道:“方小姐是不是虧心事做多了,害怕半年鬼上門?可惜我是人不是鬼。”
夏莫然!聽出聲音的方詩韻懼意全無,掙扎着起身對着她就是一陣張牙舞爪,恨不能把她拆骨入腹,因牽動傷處,頸間圍着的紗布又溢出了鮮紅的血。
夏莫然又走近了她幾步,摸了摸自己光潔的右臉,故意刺激她道:“看來方小姐果真對我恨極了,連我現在的模樣都認得出來呢。你看,我這模樣是不是剛好比你美上一點?”
賤人!方詩韻氣急,抓起牀上的枕頭就往向仇人砸去。可她失血過多,因爲傷及喉嚨也沒怎麼能吃東西,能有多少力氣?所以枕頭丟了出去便軟趴趴地掉在了踏腳上。
夏莫然看着那殷紅的血,眸中閃過銳光。“方小姐一定想哥哥既然能喜歡上我這個醜女,等你毀了容之後也能虜獲他的心是不是?可惜你沒能如願嫁禍給我。我想你一定很不甘願吧?要不我幫你一把如何?看看哥哥是不是會喜歡你這個醜女。”
賤人賤人……方詩韻已在心中咒罵了無數遍,想着就算死也要拉她墊背,軟綿無力的身軀因爲想撲打對方而栽倒在地。
夏莫然在一片“嗬嗬”聲中抽出了藏在袖子裡的匕首,正是方詩韻掉落在梅園的那把,匕首上銳利的寒芒,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中折射出駭人的光亮。
可怒氣佔據了整個思維的方詩韻根本就不知道害怕,她猶如淬着毒液的目光半分不讓對和夏莫然對視着,好像這樣就能置對方於死地。
這個賤人,害得她生不如死,她也一定要讓她血債血償!
突然,方詩韻的目光落在夏莫然無暇的臉上,她心中一喜,暗道這個賤人不僅偷學武藝,而且隱藏了她的容貌,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她要把這些告訴皇上,告訴七王爺,治她個欺君之罪。
這一刻,方詩韻不想死了,她要撐到看着夏莫然被悽慘砍頭的那一刻。於是,她拖着虛弱的身軀慢慢移到牆邊,重重地敲打着牆,希望能把隔壁的老婆子叫醒。
可惜那婆子只當她半夜作死,蒙着頭又繼續睡了。
夏莫然譏誚一笑,也不想再和她耍花招了,對着外面脆生生地喊道:“王爺,你答應我要給那些無辜枉死的女子報仇的,現在就動手吧。”
方詩韻不是想把自己的秘密去告訴宇文謹麼?現在人就在外面,她倒是告呀。
“冥一,動手。”屋外,宇文謹特有的高冷疏離的聲音傳來。
方詩韻面如死灰。
在看見如地獄幽靈般散發着深深寒氣的冥一時,她死命地敲着牆,喉嚨口“嗬嗬”的聲音也越來越急切。可惜今夜註定是她魂歸之夜,就用她死前的恐懼來償還她罪惡的一生吧。
夏莫然親眼看着冥一撕下牀單上的一條碎布,套在方詩韻的脖子上,看着
她用力地掙扎,白皙的手指緊緊地摳着被勒緊的脖頸處,又無力地垂落了下來。
這是她和宇文謹商量好的方詩韻的死法,省得追究起來麻煩,乾脆造成她上吊自殺的假象。
冥一始終目不轉睛地看着前方某個不知名處,神情木然的就像毫無人氣的屍體。
“死了麼?”夏莫然問道,也不期待冥一回答,自己走上前翻了翻方詩韻的眼皮。
看似最正常不過的舉動,卻在冥一看不到的角度,把方詩韻沾了血寫在地上的半個“武”字抹得乾乾淨淨。
不能說話,還有手可以寫字,她辛辛苦苦跑這一趟,就是怕方詩韻泄露了她的秘密,親自解決了纔好,纔不能留下什麼隱患呢。
屋子裡夏莫然和冥一殺人越貨,屋外面宇文謹舉頭看明月,低頭思姑娘,暗暗感嘆這丫頭什麼人啊,這麼血腥的一幕也看得有滋有味,真不知道他到底給太子找了一個怎樣的貨色來。
佈置好自殺場面,已經雞鳴過一遍了,夏莫然纔不管隔壁的老婆子早上推門進來心臟受不受得了,歡歡喜喜地由皇叔公送着回家了。
宇文謹在外面忙着消除侄孫媳的怒火,沒想到他的大本營也遭到了重擊。
雲安山的女妖精再次駕臨了七王府,把七王府搞得烏煙瘴氣的,甚至冥五和冥六還被女妖精的幫手打傷了。
“你確定?”宇文謹在窗外望着夏莫然不雅的睡姿,一臉凝重地低聲問着洛寒。
“屬下萬分確定,那隻樣子奇特的老鼠屬下絕對不會認錯。”洛寒回道,心中默默地繼續說着:而且那隻臭老鼠還趁亂去您的房間裡轉悠了一圈,順便偷走了您的褻褲。
洛寒爲免自己受罰,很無恥地把這段隱瞞了,反正爺褻褲那麼多,少個一條怎麼會知道?
宇文謹不知這樁公案,不久的將來還誤會某人有特殊癖好,當然這是後話,此刻他被今夜出現在七王府的那女妖精迷惑了,甚至懷疑自己以前的推斷是否正確。
再次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夏莫然,在梅園的掃灑婆子起牀前,他如來時般,又悄無聲息地回去了。
躺在牀上正好眠的夏莫然,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被人冒充了,唯一陪着她的兔子小白因爲晨尿急切,掙扎着滑下牀來,一步一打滑地往門口衝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