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老皇帝病重,一日,太子殿下前去探病之時,突然惹得老皇帝大怒,廢黜太子,羣臣無一敢反對。
三個月後,老皇帝,薨了,臨死前,遺照另德容王爺登基爲帝,先太子也輔政大臣,同時,冊封先太子爲聖安王爺。
百姓議論之聲四起,聖安,這個封號,地位,豈非一般人可比擬的?
帝喪三日,新帝登基。
當然,登基之前,事情,是這樣的。
“滾開!!!我要出宮!!!”
一白衣男子,膚白貌美,脣紅齒白,眉清目秀,飛揚的墨發,如同他張揚的性子般,張牙舞爪的,兩條腿上,各顫了一個藏藍色公公服的小太監,一個個臉都要趴在地上了,如喪考妣,“陛下,您就可憐可憐奴才們吧,您明兒個登基,怎麼能出宮呢!!!”
“是啊,殿下,奴才爲了守着您,都三天沒去茅廁了!!!您就忍心,看着奴才前功盡棄麼!!”
男子掙扎不開,雙手使勁兒的在兩個小太監身上垂着,憤憤道:“閃開!!你要憋尿,關我什麼事!!你們都給我滾開,我要出宮,我要去問我六哥!!!”
此男子,真是在老皇帝掛了之後,莫名其妙的被腿上皇位的穆元祈。前一天他還在國子監跟一幫人廝混,後腳跟就傳來老皇帝病危,他還沒跑到養心殿,老皇帝就掛了,然後他就被丟上皇位了。
人生的落差,太大了。
他怎麼可能做皇帝呢?
小太監爲難的看着穆元祈,哭喪道:“陛下啊,您就別出宮了,您要是出宮了,那聖安王爺還不得打死我們幾個?再說了,這夜色深了,您忘了您上次大半夜的去聖安王爺那,被王爺丟出來的事兒了麼?”
聖安王府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就是入夜閉門,誰要是敢在天黑後去聖安王府,那下場,絕對沒一個好的。
之前某公公去聖安王府宣旨,結果愣是在門外從晚上跪倒第二天早上才見到聖安王爺。後來又有一官員,得了本好看的話本子,尋思着給聖安王爺送去討王妃歡心,結果話本子被留下來了,那官員第二日就被送去了巡防去了,整整在太陽底下曬了一個月,黑成了煤球,才被放回來。
穆元祈也知道自家六哥的性子,可是他既是不甘心,一想到一桶姜山砸在他頭上,而穆澤羲卻帶着嫂嫂瀟灑快活,他的心裡就甚不是滋味。
傷心歸傷心,可一想起明日自己就該掉入萬丈深淵,穆元祈就覺得心塞。
六哥啊六哥,有你這麼坑人家的嗎?
“我不管,今天我一定要出宮去見到我六哥!!誰敢攔我,斬了!!!”
頓時,攔着穆元祈的人瞬間都退開了幾步,跪在冰涼的地面上,顫顫巍巍的垂着腦袋,大氣都不敢出。
雖然明日才登記,雖然魄力不及聖安王爺,可這位,怎麼說,也是未來大聖的主子不是?
“陛下。”
穆元祈正滿意着被自己的一句話嚇傻的人,突然聽見有人輕輕叫了自己一生,穆元祈一扭頭,頓時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你是人是鬼?”
從內殿走出一個白色的聲音,髮絲垂在身前,飄了過來,這模樣,像極了話本子裡的那個冤死鬼,看着便讓人心中恐懼。
冤死鬼倏地一下子擡起眼,指着穆元祈,厲聲道:“陛下若是斬了我,我便是鬼。”
穆元祈一怔,朝着地上的幾個小太監擺擺手,“你們都起來吧,我不殺你們,逗你們玩呢。”
被玩壞了的幾個太監頓時都要哭了,急忙從地上爬了起來,不等穆元祈反應過來,一溜煙的都跑了。
“陛下爲何不休息?”
殿內空蕩蕩的,冤死鬼所過之處,燭火盡滅,捲起一陣陰風,直嚇得穆元祈冷汗淋漓,溼透了衣裳。
“陛下還想出宮?”
冤死鬼走近一步,畢竟穆元祈,一張臉隱藏在頭髮之後,看不清到底是何面目。
“陛下,確定要出宮?”
“啊!!!!!”
當那冤死鬼露出自己森然的目光,緊緊的盯着穆元祈,露出那一張慘白的臉,猩紅的脣時,穆元祈一個不爭氣,被嚇暈了過去。
門外的太監因着有了吩咐,不敢隨意進去,只得在外面捏着小手帕,感慨道:“女鬼都不放過咱們陛下,先帝保佑,可別讓咱陛下把女鬼給玩壞咯!!!”
養心殿內,過了良久,一股淡淡的茶香溢出,燭火也亮了,穆元祈緩緩的睜開眼睛,偷偷的瞄了瞄四周,拍着胸脯,長舒一口氣道:“哎喲我的乖乖,可嚇死我了,還好只是一場夢。”
“陛下確定這是一場夢?”
詭異的聲音再次從身後傳來,穆元祈一驚,立馬將屁股一縮,朝着牀內移了進去,抱着被子,警惕的看着牀下的白衣冤死鬼,都要被嚇破了膽子了。
“陛下,夜深了,不適行夜路,容易撞鬼。”
穆元祈渾身都開始發抖了,顫抖着手指,指着冤死鬼,結結巴巴道:“你說,你到底是誰?是不是要帶我走的?我告訴你,你帶我走,可以,先讓我見一面我六哥嫂嫂楚兮錦西,否則,就算是閻王親自來了,都別想將我現在帶走!!!”
嗚嗚嗚,他怎麼這麼慘啊,老皇帝剛被帶走,下一個就是他了麼?他不想當皇帝,有錯麼?至於因此就把自己帶走嗎?
“沒能能帶走陛下,我今日出現在此,不過是受了師傅的託付,過來盯着您,在明日登基之前,別出亂子。”
冤死鬼輕輕的將家假髮從腦袋上取下來,然後伸手去脫身上的外袍。
“等等,你想要做什麼?脫什麼衣服?我,我對女子,男子,鬼子,都不感興趣!!!”
穆元祈連忙捂住眼睛,他麼的,這年頭的鬼,都這麼開放麼?動不動就解衣服的?
冤死鬼一怔,緩緩的垂下自己的手,微微擡頭,露出一張勝似女人的臉來。
“你,你,是你?”
穆元祈嚇了一跳,身子再度往後退,猶如見了什麼洪水猛獸般。
“陛下認識草民?”
冤死鬼問道,眼神清淡,就像一杯清水,不起波瀾。
“你,你不是當年瀘州那蘇家的小姐麼?你,你怎麼在這?”
“小姐?陛下可看清楚了,草民,是男子。”
兩人相視,一人震驚,一人淡定,一人躲在被子裡,一人一襲白衫,跟鬼魅相差無幾。
“男子?不可能!!!你明明是女子!!!!我記得你這張臉!!!”
穆元祈呼吸一緊,當年瀘州的蘇玉,給他的印象雖然沒有那麼深刻,可也不小。如今這張臉,相較於蘇玉,倒是長開了些,可依稀可以見到蘇玉的幾分影子在其中。
“女子?想來陛下應當是有什麼誤會吧。草民,是男兒,現如今,師從聖安王爺。”
聖安王爺。
四字一出,穆元祈差點又是白眼一翻,自家六哥不是從來不收徒麼,怎麼還瞞着自己收了個娘娘腔弟子?
“你說你是男人,不是女人,我憑什麼相信你!!!”
嫂嫂說過,女人不要輕信,否則容易失心。男人也不要輕信,否則容易傷心。他覺得很有道理,所以,這個人,不能輕信。
想來冤死鬼沒有想到穆元祈看似傻兮兮的,還挺囉嗦,當即無奈的笑了笑,看來,是她以貌取人了。回頭得好生反省一番自己纔是。
“陛下,草民跟陛下打個賭。”
她聽說過穆元祈的名聲,若是今夜不讓這廝自己老實的心甘情願的呆在這裡,恐怕,明日的登基儀式,也不會太過順利。
穆元祈挑眉,嘚瑟道:“賭什麼?”
“若是草民給陛下證明了自己是男子,陛下便允許草民今夜與您同牀共眠,若是不然,草民,隨陛下處置。”
這個賭,說起來,容易讓人覺得誤會,穆元祈當即便抱緊了自己的胸,警惕道:“你做什麼?我對男子沒興趣,我不是斷袖!!!”
“陛下誤會了,我不過是,想守着陛下睡一夜罷了。”
冤死鬼解釋道,眉眼真誠,絲毫不像作假。
猶豫了片刻,穆元祈點點頭,現在這個人攔在這裡,似乎不大怕死,而且很難纏,他只能智取。
見穆元祈點頭,冤死鬼突然脫了鞋子,爬上牀,一點一點湊近穆元祈,在他驚訝的無法控制的眼神中,單手一挑,將自己的外衫丟開,又一挑,裡面一件衣衫掉了下來。
穆元祈已經驚訝的可以在嘴巴里塞雞蛋鴨蛋鴿子蛋了,而冤死鬼的動作,還在繼續,眼看着只剩下身上的中衣,她纔將衣服滑下肩頭,身子也主動的更加靠近穆元祈,露出她精緻的鎖骨,白皙的皮膚,一點一點的靠近穆元祈——·
“停!!!!”
實在受不了這種證明方法的穆元祈突然一把推開冤死鬼,猛地深吸了好幾口氣,稍微緩了緩,紅着臉,怒問道:“你到底是誰?別以爲你是男人,就可以趁着我空虛孤獨時,非禮我!!!我告訴你,不可能!!!”
“陛下着實是多慮了,草民不是是證明了一下,自己是男子罷了。對了,草民姓蘇單字景,是蘇玉的哥哥。”
“蘇玉的哥哥?早些年,怎麼沒聽說過——”
穆元祈低聲呢喃,反覆的回憶着當初在瀘州時,有沒有聽過瀘州蘇家小公子的事。
可想來想去,卻覺得,太遙遠了,實在是想不起來了,不過,他卻發現,蘇景竟是十分自覺的,鑽進了被窩裡,雙腿將他往下一纏,胳膊一下子拽住他,安然的閉上了眼睛。
“你,你鬆開,鬆開!!誰允許你砰我了!!!”
“陛下似乎忘了,剛纔陛下答應的,只要草民是男子,陛下便允許草民與您同牀共枕一夜。”
“啊呸!!!誰,誰跟你同牀共枕!!!!“
“陛下,不然,草民現在叫人進來看看?唔,若是明日裡,傳開了新帝是斷袖,不知道各地方會不會蒐羅美男獻入京城,任由陛下寵幸。”
“你!!!你威脅我?”
“不不不,草民不敢,草民只是答應了家師,今日讓陛下好好睡一覺,明日太過勞累,許是陛下精神不濟,會很疲憊。”
“嗚嗚嗚,六哥,壞蛋!!嫂嫂,救我——”
“閉嘴,睡覺。”
養心殿內,突然什麼事聲音都沒有了。殿外不遠處,一襲藍色的一腳一晃而過,月色中,那人的眼睛下面投上了一層陰影,“點些安神香吧,父皇剛去世,他膽子小,許是睡不安穩。”
一旁的老太監點點頭,哽咽道:“聖安王爺的苦心,也不知殿下幾時才能明白過來!!!”
穆澤羲輕輕擡起頭,看着天際,久久沒有說話。
在這種時代,唯有強者,才能守護住自己所珍愛的東西。他足夠強大,可以守住自己心愛的人,所以皇位與他來說,不過是累贅,可於穆元祈來說,卻是他的資本。
人生在世,很多事情,在不同的人身上,就是不一樣的效果。大聖風雲,將如何變幻,全在他們的手中,而他,是時候放手,做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