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干年後的9月28日清晨。
京都某處有人站崗的院子裡。
已經36歲的楊遠山,叫醒了自己的一兒一女。
“楊逐日、楊安寧,趕緊起牀,今天跟我去見個老朋友。”
兩個孩子不知道,自己老爸一大清早的,抽什麼風,這麼早就把他們叫醒。
但也不敢反抗,只能老實起牀。
很快,10歲的少年和6歲的小姑娘,就坐到了餐桌前,享用起了母親田雨從廚房端來的早飯。
剛剛三十出頭的田雨,正處於一個女人最有風韻的年紀。
一顰一笑,都綻放着迷人的光彩。
她看兩個孩子狼吞虎嚥,不禁嗔怪地對房間裡的楊遠山喊:
“山哥,你昨晚那麼晚回來,怎麼今天又一大早的要去見什麼老朋友啊!
還帶孩子們去幹什麼?
他們還得上學呢。”
“昨天不是參加了儀式麼?
我想到和尚了,想帶他們去見見。”
楊遠山說着,眼眶裡就閃出了淚光。
然後把筆挺的軍裝禮服穿在了身上,那肩膀上的一朵花和兩顆星,熠熠生輝。
田雨聞聽“和尚”的名字,頓時也面色一變。
默默地走過來,幫他整理了一下軍裝,道:
“我跟你們一起去吧。
當年,就是魏連長把我從總部野戰醫院接到晉西北的。
一路上,他很照顧我跟季梅兩個女同志。
每次打到什麼獵物,都是優先分給我們吃。”
“好!”
楊遠山點了點頭。
想起十幾年前的征戰場面,也是微微一嘆。
“對了,聽說季梅懷孕了,咱們過兩天去看看她吧!”
田雨又道。
“行啊,我也很久沒見過韓陽了,等我忙完這一段,咱們帶孩子去看看。”
楊遠山點頭。
——
沒一會兒,一家四口,就吃完了簡單的早飯,收拾好了要帶的東西。
坐着一輛吉普車,在警衛員的護送下,來到了京西一處公墓。
路上,被田雨摟在懷裡的小姑娘楊安寧,忍不住好奇地問:
“爸爸,你今天穿的這套軍裝真好看,之前怎麼沒見你穿過呀?”
“因爲這是昨天才能公開穿的呀,以前是保密的。”
楊遠山對於這個瓷娃娃一樣的女兒,喜愛無比,自然是有問必答。
“哦,怎麼肩膀上還有兩顆星星呀?”
楊安寧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簡直讓楊遠山甘願化身女兒奴。
“因爲這也是昨天才得到的呀!”
楊遠山笑眯眯地回答。
可以說,昨天算是他一生中,最榮耀的日子。
不管是穿越前、還是穿越後!
“哦,那爸爸你說的‘和尚’是誰啊?
一個廟裡的老和尚嗎?”
“他啊,他可不是老和尚,是個還俗的酒肉和尚。
武藝高強、力大無窮,曾經把敵人打得嗷嗷哭,一生立下了十五次一等功和三次特等功呢!”
楊遠山微笑着回答,想起了當年第一次看到魏大勇的場景。
“什麼?十五次一等功、三次特等功?
好厲害!那後來呢?”
旁邊的楊逐日最是崇拜英雄的年紀,當即興奮地問。
“後來,他就犧牲了。”
楊遠山的眼眶紅了,心裡有十萬分的後悔。
後悔當年不該派魏大勇帶特戰連,去執行那個任務的。
“啊,死了?
那爸爸你還說帶我們去看他?”
楊逐日有點懵。
在他小小的心裡,琢磨着:英雄不應該都是不死的麼?就像孫大聖那樣。
最多也就是被鎮壓,五百年後,還能從石頭下面蹦出來!
“英雄是不會死的,他們的豐碑永存。”
楊遠山說了句孩子們不懂的話。
田雨看兩個孩子一臉懵,又眼看着公墓快到了,連忙解釋:
“好了,今天是去給你們魏叔叔掃墓去。
等會兒到了公墓,不可以嬉笑、打鬧,要不然我會生氣的哦。”
田雨的話,永遠是這麼溫柔。
楊逐日二人,自然連連點頭。
他們都不傻,自然從父母的表現上,看出來今天的行程不是開玩笑的。
自己要是調皮,說不定不止會惹得田雨生氣,還會讓楊遠山抽出皮帶,狠狠地收拾他們倆。
很快,一行人到了公墓,匆匆朝裡面走去。
——
幾名警衛員分散到了各處,警惕地盯着周圍的動靜,生怕有特務潛伏。
楊遠山帶着家人,很快就來到了一處墓碑前。
把燒雞、水果等祭品擺上,再打開了一瓶酒,倒在了地上,喃喃地道:
“和尚,我來看你了。
給你帶了你愛吃的燒雞和好酒,你好好享用吧!
昨天,我參加儀式了。
你要是還在,肯定也能光宗耀祖……”
——
因爲兩個孩子還要上學,楊遠山沒耽擱太多時間,就結束了掃墓。
正準備回去呢,迎面就遇到一個人,同樣帶着東西來掃墓。
那人一見楊遠山,連忙快步走過來敬禮:
“老團長!”
“王野,你小子怎麼也來了。
四顆星啊,不錯不錯!
不是說今天上午,你們纔去參加儀式的嗎?”
原來,來人正是王野。
當年楊遠山的警衛營營長。
趕走小鬼子後,楊遠山就安排他下去帶兵了。
後來部隊調動,王野也就脫離了楊遠山麾下。
“我沒被選上參加今天的儀式,所以就來看看和尚。
這些日子,晚上睡覺老是夢見他。”
王野一邊回答,一邊跟田雨打招呼。
“嫂子好!”
“王叔叔,你都好久沒來看我了,上次說教我武功的,還沒教呢!”
楊逐日是認識眼前這人的,連忙抱怨。
“哈哈,你王叔叔這段時間有點忙。
等以後得空了,我去看你。”王野一把將他抱起,摸了摸他的頭。
既然他來了,楊遠山當然不能直接走掉。
於是立刻安排道:
“田雨,你把孩子先送去學校吧,我跟王野再陪陪和尚。”
“好。”
——
等田雨帶孩子走了,王野看着他們的背影,忍不住羨慕地道:
“老團長,真羨慕你。
你是趕走小鬼子那年,我軍之中唯一一個破格結婚的團長吧?
現在兒子都這麼大了,再過幾年,就能去當兵了呢。”
“哈哈,我結婚,那是領導特批。
你小子想羨慕也羨慕不來。
不過現在仗打完了,你小子也該結婚了。
要不我讓你嫂子幫你介紹個她的同學、閨蜜啥的?
上次我們還撮合了趙政委和馮楠呢。”
楊遠山想起趙剛初見馮楠的呆滯,不禁微微一笑。
“老團長,那還是算了吧。
嫂子的同學都是文化人,我沒啥文化,跟文化人說不到一起去。
回頭我還是找個也練武的練家子好了。
這樣萬一吵架,誰也不吃虧!”
王野連連擺手。
聽他這話,楊遠山頓時十分無語。
心道:你這是找媳婦,還是找陪練?
就算你真要找個會武功的俠女當媳婦,真吵架了,你還敢還手還是咋滴?
——
說了幾句閒話,兩人就來到了魏大勇墓前。
王野也給他倒上酒,唸叨道:
“和尚,咱們倆雖然切磋過好多次,一直是平手,但我知道,真要生死相搏,我不是你的對手。
多謝你那麼多年,一直讓我……”
等王野花了半個小時,唸叨完他想對魏大勇說的話,楊遠山看着公墓裡,如林一樣的墓碑,忍不住問道:
“王野,你說當初我要是不派和尚他們特戰連,跑來襲擊小鬼子重兵把守的京城機場,我們能順利拿下這座城池嗎?”
“恐怕很難。
這座城市古建築太多,咱們的火炮不能肆意地狂轟濫炸。
如果不是和尚他們拿下機場,咱們的戰士,勢必會暴露在小鬼子航空炸彈的肆無忌憚的轟炸下。
這種情況下,咱們要強行向城裡推進的話,不犧牲個兩三萬人,根本不會有什麼進展!
而且老團長你也知道的,當年這京城之中,是鬆井十根那個狠辣的傢伙,在城裡主導守城,確實很難對付。”
王野嚴肅地搖頭。
這場戰鬥,他這些年,也曾反覆在心裡琢磨過。
並沒有想到什麼比當年楊遠山的指揮方案,更出色的方案。
其實楊遠山也早就跟手下的參謀人員,反覆推演過這場戰鬥。
也早就有明確的答案,現在說這話,只是因爲惋惜魏大勇的犧牲罷了。
所以聽完王野的話,他心裡多少也舒坦了些。
微微點頭:
“是啊。這老鬼子很厲害。
可惜那時候,我們的空軍戰鬥機還是太少了,只能勉強護衛轟炸機去偷襲小鬼子的中原機場,不敢跟小鬼子在京城機場上空,打空戰。
要是我們推遲個一年打京城,恐怕就不會處於那麼大的制空權劣勢之中了。”
“可是老團長,要是推遲一年打的話,我們又怎麼能那麼快把小鬼子趕出去呢?
可以說,和尚的犧牲,讓咱們多了至少半年的休整時間啊!
要不然,咱們收拾老頭子和老醜,可沒那麼容易。
可能會犧牲的同志,也會更多好幾倍!”
王野知道,楊遠山心裡一直對魏大勇的犧牲有愧疚之心,連忙開口安慰他。
聽到他這話,楊遠山頓時心裡一鬆。
這個時空,因爲自己的穿越,小鬼子完蛋的速度,被大大提前了。
而老頭子,更是摧枯拉朽一般被橫掃。
至於老醜那邊,同樣被幹脆利落地揍得滿頭包。
提前這麼些年,結束戰亂,可不只是減少了人員傷亡,還降低了巨大的戰爭消耗,讓我們能迅速恢復元氣,經濟蒸蒸日上。
而且有他的開掛,我們不用浪費大量資源去研發、設計武器裝備,直接複製他系統裡爆出來的那些先進裝備,就已是當世第一流。
哪怕因爲材料差距,導致這些新生產的裝備和系統貨有差距,但也並不重要。
無非就是替換頻率高一點而已。
也正是因爲我們的武器足夠先進,北面的鄰居甚至都付出了大量重工業設備,作爲報酬,從我們這裡弄走了一大批,楊遠山覺得,可以給他們的“先進”的武器。
——
想到這裡,楊遠山就對魏大勇的犧牲,有些釋然了。
爲了勝利而付出代價,從來都是難以避免的。
他點了點頭,就對王野道:
“這倒也是。
‘爲有犧牲多壯志’啊!
走吧!
你跟我回家,我請你喝酒!
咱倆也好久沒見了,今兒個非得好好喝一場。”
隨即帶頭往外走去。
王野也笑着回道:
“那感情好,我也好久沒跟老團長喝酒了,怪想的。”
隨後邁開大步跟上他。
路上,他主動聊起了最近的熱門八卦:
“老團長,咱們老特務團的戰友們,都是幾顆星?”
“老周和少白,轉入地方工作了,沒有星。
韓陽和詹海山是一朵花一顆星,何雲福、王全發、高遠志、馮雙林和孔大成,應該和你一樣。
郭有慶和趙力估計比你少一顆吧。
可惜了徐威、李大河、趙鐵頭和王根生,他們打贏了小鬼子,卻在半島犧牲了,沒有熬到酬功時刻啊!”
楊遠山嘆息着,把自己掌握的情況,敘說了一番。
臉上浮現出十分的惋惜之色。
雖然大傢伙當兵入伍,不是爲了這點東西纔去跟敵人搏殺的。
但誰還沒有一個光宗耀祖、名垂青史的夢想呢?
王野原本聽說何雲福、王全發等楊遠山麾下的骨幹營長,居然都和自己一樣,心裡還十分得意呢。
但他聽到楊遠山後半句話,頓時又將這些得意拋之在了九霄雲外。
面上顯出難以剋制的哀慼,開口提議道:
“老團長,有機會,咱們召集當年老特務團的戰友,去看看徐威他們吧。
那場戰事也結束幾年了,他們在九泉之下,怕是也有些孤單了。”
“行啊。
這事我來想辦法安排一下。
聽說他們都被葬在了遼陽。
到時候,咱們都請好假,一起去看看。”
楊遠山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
拉着王野回到自己家裡,楊遠山先打了幾個電話,讓人把他提議的事,安排下去。
然後又親自下廚,整治了幾個小菜,就跟他邊喝邊聊起來。
兩個人互相詢問了對方的近況,又回憶了一番當年在晉西北戰鬥的經歷。
沒過多久,兩人就喝醉了,滾到桌子底下,呼呼大睡了起來。
在夢裡,他們彷彿都回到了晉西北的崇山峻嶺之間,還在和小鬼子廝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