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像是一顆星辰撞入黑洞，猩紅毀滅光芒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與熱，但其核心的衝勢，卻在觸碰到那無色的力場瞬間，像奔涌的岩漿遇到了無盡深寒的凍土。
那看似能湮滅萬物的毀滅之力，第一次有了遲滯，彷彿一頭撞入了粘稠得無法想象的膠水。
江殊的目光穿透爆裂的光焰，精準鎖定了猩紅光芒中那一點屬於金角魔羚生命本源的核心印記。
他的拳頭動了。
不是快如閃電，而是帶着一種無法悖逆的“規則”感，向前推進。
他的拳意變了！
不再是單純的“力”，那只是骨架。
太初之道的氣息悄然瀰漫，拳鋒之上氤氳起渾沌未開、萬物起源的古老氣韻，彷彿要將一切打回原初的混沌狀態。
緊隨其後的，是絲絲縷縷的荒蕪之意。
那是連存在的根基都要被徹底抹去的終極空寂。
空間之力已不再是工具，而是化作了拳鋒上流轉的鱗甲，層層疊疊的空間在他拳前壓縮扭曲，如同鍛打着鋼鐵的巨錘。
吞噬的力量隱沒在拳影的核心，無聲無息，卻準備着鯨吞一切敢於抵抗的殘渣。
甚至那煉化黑石時領悟的宇宙圖景，也化作意志烙印，融於拳勢，使得這一拳帶着開天闢地、重塑乾坤的無上氣魄。
氣吞萬象拳！
這一拳，名如其勢！
它早就不再是單一大道的炫耀，而是江殊以尊者境爲基，融合了多重大道真意，經過永恆塔內沉澱，世界樹幼苗滋養道體，黑石空間法則洗禮後，凝聚而成的至強攻伐大術。
它彷彿一個初具雛形、但無比霸道的小型宇宙模型，囊括混沌、運轉法則、釋放終極力量！
拳頭與猩紅流光的核心印記，終於在極靜之後爆發。
嗤！
一聲短促而刺耳的銳鳴劃破長空。
只見江殊的拳頭穩穩地抵住了那道毀滅流光的最前端，那極致的猩紅毀滅光芒，如同遇到了億萬載不化的堅冰，竟被硬生生地遏制在了拳頭前方一寸之地。
金角魔羚前衝的姿態被強行定住，他燃燒生命爆發出的浩瀚能量，被那拳頭上旋轉坍縮的力場漩渦瘋狂地拉扯吸納。
彷彿一個無形的磨盤在碾磨星辰。
“不！！”
金角魔羚的驚駭咆哮終於傳出，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恐懼和極度的不甘。
他感覺自己畢生的力量，甚至燃燒血脈和生命本源激發的毀滅洪流，都在被那個拳頭無情地“吞吃”！
那看似平平無奇的拳頭前方，彷彿通向了一個連光芒都逃不出的深淵。
這僵持，持續了近乎十幾個呼吸。
噗！
一聲沉悶到令人心悸的輕響傳來，彷彿是一個膨脹到極限的氣泡被戳破。
力之大道爲先鋒，瞬間擊潰了金角魔羚凝聚的最後防禦核心。
太初之氣沖刷而過，湮滅其能量結構中的活性。
荒蕪之意蔓延，抹除其生命本源存在的印記。
空間之力徹底崩解它周圍的空間庇護，將其本體完全暴露在多重法則的絞殺場中。
吞噬之力如同饕餮巨口，席捲而上！
猩紅的光芒如同風中殘燭，驟然熄滅。
天空中的毀滅氣息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金角魔羚龐大的妖軀凝固在了空中，保持着一往無前的衝鋒姿態，那隻閃耀着金光，曾攪動風雲的巨角頂端，距離江殊的拳頭，僅有三寸。
但三寸，已是生死天塹。
一絲細微的裂痕，從金角魔羚眉心那道本命金紋處悄然浮現。
裂痕無聲蔓延，眨眼間遍佈其龐大的妖軀。
他那雙充滿暴戾與震怖的巨大獸瞳，神采如同風沙般流逝，最後定格的是無邊的茫然。
下一個瞬間，無聲無息地，金角魔羚那妖尊中期的強橫妖軀，連同他燃燒生命的殘存能量，如同被投入粉碎機的沙雕，從內部開始無聲地塌陷分解。
沒有血肉橫飛，沒有骨渣四濺，只有最純粹的物質和能量，被徹底剝離其存在的形態，分解成了最基礎的能量粒子。
最終連帶着那一身堅固無比，可抗尊者術法的鱗甲筋骨，也化作齏粉，融入風中，徹底消失。
原地，只剩下幾縷無法被立即消化的湮滅黑氣以及一絲屬於金角魔羚的本源精血氣息，似乎還想掙扎凝聚，卻被江殊拳頭上殘餘的吞噬之力一卷，徹底泯滅無形。
堂堂妖族帝宮大能，名震妖域的金角魔羚妖尊，在衆目睽睽之下，被一拳打成了虛無，連渣都沒剩！
時間彷彿凝固了。
裂石城內外，百萬計的兩族戰士，彷彿被施了定身術。
城頭上，前一秒還在狂熱嘶吼的妖兵妖將，嘴巴依舊大張着，喉嚨裡卻再也發不出半點聲音。
他們眼中的殘忍和興奮，像是被冰水當頭澆下，瞬間凍結，然後寸寸碎裂，化作無法言喻的驚恐和茫然。
那不可一世的金角老祖……就這麼沒了？
被那個人一拳打沒了，甚至連個像樣的動靜都沒有？
這感覺，比看到護罩瞬間崩塌還要荒謬，還要恐怖萬倍，巨大的認知衝擊讓他們的腦子一片空白。
“金……金角老祖……”
一個勉強達到化形門檻的妖族校尉，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雙腿不受控制地開始打顫，最終“噗通”一聲軟倒在地，一股腥臊之氣從他下身瀰漫開來。
這個輕微的聲響，彷彿點燃了恐懼的導火索。
“老祖……被殺了！！”
“是他！”
“那個煞星！他又來了！！”
一個曾在江殊大鬧妖族內域時見過他身姿，僥倖逃脫的老妖，此刻終於認出了那個青色道袍身影。
恐怖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涌入腦海，將他最後的理智沖垮。
“那是人族的江殊，是那個怪物，他回來了！”
“逃！快逃啊！”
淒厲、尖銳、充滿了絕望的慘叫徹底撕破了妖族的防線。
在江殊的“惡名”面前，之前勉強維持的紀律瞬間土崩瓦解。
妖兵妖將再也顧不上什麼城防，什麼命令，如同炸了窩的螞蟻，瘋狂地向城內涌去，想要尋求一絲安全感，或者乾脆向四面八方潰逃。
踩踏、推搡、絕望的咒罵，哭爹喊娘聲混成一片，整個裂石城的城頭徹底亂了。
他們認出了江殊，這個曾經在妖域掀起腥風血雨，讓焚天老祖都追之不及的煞星，竟已成長到了能一拳滅殺金角老祖的地步！
恐懼像瘟疫一樣蔓延開來。
城下人族的聯軍陣地，經歷了同樣短暫的死寂後，卻是截然相反的另一種死寂。
所有人，無論是普通的列陣修士，負責操控戰爭法器的技工，還是那些早已看慣生死的戰陣老兵，都忘記了呼吸，忘記了眨眼。
他們的眼睛死死盯着高空那個依舊懸停的身影，盯着那漸漸散去的空間漣漪和僅存的幾絲黑氣，彷彿要將這無法理解的一幕刻入靈魂深處。
陸衝緩緩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胸中翻涌的驚濤駭浪終於衝破了喉嚨的堵塞，化作一聲壓抑着無盡激動和狂喜的吼聲：
“太玄道尊威武！”
這聲音不大，卻像驚雷炸響在呆滯的人羣頭頂。轟隆！
壓抑到極致的人族陣地，被陸衝這聲吼完全引爆了！
“金角魔羚死了！”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傳令兵，聲嘶力竭地嚎叫着，聲音裡帶着哭腔，更帶着噴薄而出的狂喜。
“真的是他，真武宗的太玄道尊，我曾經聽過他講道，沒想到短短一年時間不見，他竟然已經成就道尊之位了！”
一個來自於傀儡宗的年輕修士激動得滿臉通紅，對着身邊的同伴炫耀着。
衆所周知，江殊起勢之前，就曾經前來傀儡宗。
與傀儡宗的真傳交好。
大戰之中，他們傀儡宗，也是與真武宗走的最近。
江殊晉升道尊，對於傀儡宗的意義，極度之大。
代表着，真武宗，真的有可能，更進一步。
“太玄道尊回來了！”
“恐怖，這等修煉速度，簡直是曠古爍今。纔多少年啊，從來沒有一個修士，能這樣輕鬆修煉到混洞境！”
“更恐怖的是，修煉到混洞境也就算了，從戰鬥的場景來看，太玄道尊的戰力，顯然都已經領先了一衆妖尊。或許，在蒼莽大域中的道尊之中，太玄道尊，都不是弱者！”
“太強了！竟然能一拳打殺中期妖尊！簡直就是在做夢！”
“不，做夢都不敢這麼做。之前三名道尊，都只是做到了戰場僵持。沒想到，太玄道尊出場，僅以一人之力，就滅殺三大妖尊！”
另一處陣位上，一位真武宗的弟子，激動地揮舞着戰旗，幾乎要將其折斷。
“太玄道尊威武！”
“人族威武！”
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吶喊聲、兵器拍擊盾牌的鏗鏘聲，如同決堤的洪流，瞬間淹沒了整個戰場。
每一個人族戰士臉上都洋溢着劫後餘生的狂喜。
他們認出了江殊的身份，那個冠絕一個年代，孤身一人近乎將整個妖族拖垮的絕世天驕，他回來了！
而且是以如此震撼的方式。
這不僅僅是勝利，更是對人族士氣的最高提振。
積壓多日，因爲異常戰局和陸衝遇險而陷入低迷的些許頹勢一掃而空，每個人都感覺熱血在沸騰，力量在復甦！
聯軍指揮大帳的門簾被拉開，一名長鬚長老，看着矗立上空的江殊，臉上的笑意怎麼都壓不下去。
“百聞不如一見，江太玄，不愧於年輕一代第一人的稱號。”
“不，現在來講，太玄道尊已經遙遙領先年輕一代。”
這名長鬚長老最開始並非是來自八大宗門，而是一介散修，在大戰之中，憑藉滔天戰功一步一個腳印走上來的，最終加入了真武宗，成爲了一名長老。
之前只是聽說過江殊的名號，今天還是第一次見。
“很難想象，太玄道尊的終點在何方。”
造化宗的美婦長老也走了出來，看着江殊感嘆道。
壯漢輕輕咳嗦兩聲說道：“就是不知道，太玄道尊，能不能踏出那一步。”
那一步……
美婦人聽到這三個字也是一驚，隨後搖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
他們都是萬象境，自然比起普通的弟子，更知道境界的隱秘。
當今蒼莽大域，返虛境雖然是混洞境之上的境界。
但這一境界，將身化天地之中。
妖族的妖主。
八大宗門中的返虛境道主。
都幾乎在閉關之中，嘗試着走出新路。
對於他們來講，大域中的如何變化，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怎麼進行超脫！
只要超脫，縱然是天地毀滅又如何，他們自能不朽！
“這個世界上究竟有沒有那一步都是一個未知數。”
“成仙啊……”
長鬚長老聞言點頭，看向不遠處的大城，終究是有些沉默。
對於他們來講，晉升混洞境道尊，那都是無上的難事。
更別說，比混洞境，甚至是返虛境更高的境界了。
他們也知道，這次大戰之所以到現在都這麼焦灼，其實歸根到底，也是人族與妖族中的最高戰力，都未出手。
顯然，成仙，比一統大域，更爲重要。
由此可見，仙，超脫的魅力！
天地朽而我不朽。
日月滅而我不滅。
這纔是真正的偉力啊。
虛空中。
江殊對下方山呼海嘯般的歡呼和城頭失魂落魄的潰亂置若罔聞。
他緩緩收拳，懸停空中，彷彿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細看之下，他身上的青色道袍在剛剛那毀滅力量對衝的邊緣，有幾處被湮滅之力擦過，變得更爲黯淡，甚至隱隱顯出幾縷如同蛛網般的細微破損痕跡。
那是金角魔羚搏命一擊最後的餘威，證明這位中期妖尊的力量絕非徒有虛名。
更讓人不知的是，江殊他體內開闢的世界，更是近乎要破滅。
只是，在這破滅之中，世界樹綠意盈盈，無盡的生命之氣，從中散發而出。
彷彿要進入末日階段的體內世界。
以極爲緩慢的速度，重新恢復。
這一戰看似風輕雲淡，實際上此時的他，若是再對戰一名妖尊，都將陷入下風狀態。
但……
此時此地，再無妖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