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知道姚新南與韓書易說了什麼, 但是韓若薇還是樂的自家二哥滿臉嫌棄的用了早飯,然後飄着腳步回去找人切磋武藝。
“呼。”韓若薇盯着韓書易的背影,確定他不會在出現之後, 忙拉着姚新南飛速閃人。再見到孟芳, 她顯然一夜沒睡 , 韓若薇盯着她憔悴的臉, 心底裡的疑問都快把自己憋死了。
她想起昨晚姚新南說的話, 他說孟飛其實有一個姐姐,失散了很多年。
韓若薇將帶來的早點放在桌子上,偷偷打量着孟芳, 她還是男子的裝扮,頭髮束在腦後, 所以輪廓看的清清楚楚。
孟芳面容清秀, 面部線條柔和, 而孟飛的面部輪廓線條則更加硬朗,斜向上的眉毛看起來充滿了英氣。其實一眼看起來孟飛與孟芳沒有任何相像的地方, 因爲孟芳太普通了。
並不是說她不好看,而是孟飛太扎眼了,不管是容貌還是周身的氣場,孟飛是那種放到堆裡一眼就能被認出來,而孟芳, 存在感則非常的弱, 就像明月與星辰, 天差地別。
可是如果仔細看的話, 就會發現他們其實是很相像的, 比若說眼睛。是的,他們的眼睛是一樣的, 黑沉沉的就像是最濃稠的深夜,不透一絲光亮,卻明亮的滲人。
可是區別就在於孟飛囂張跋扈,毫不遮掩自己。而孟芳則不同,她其實是在極力弱化自己的存在,使自己泯然於衆人。那麼如果她真的是孟飛的姐姐,她爲什麼要躲避孟飛?
韓若薇不由得想起那個雨夜與孟芳的初見,還有在市集上那明亮的含着淚光的眼眸,她應該是十分思念他的,思念自己的弟弟。
孟芳簡單吃了早飯,與韓若薇簡單的交談了幾句之後,韓若薇便離開了。
透過窗,孟芳看着韓若薇與姚新南兩人並肩走在街道上,孟芳將碎髮別到耳後,凝望着那兩道背影,心中嘆道,是個善良的姑娘。她能夠感覺的韓若薇心中帶着疑惑的,韓若薇可能猜到了什麼,卻沒有說。孟芳心裡是非常感激的。
直到韓若薇與姚新南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中,孟芳才下樓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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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飛用拇指磨蹭着的掌心中的長命鎖,此時他正悠閒的躺在巨大的躺椅之中,眯着眼睛看向被綁縛在木架之上的趙修純。
趙修純面色蒼白,毫無血色,兩名大漢虎視眈眈的守在他的旁邊,防止他想昨晚那樣尋死,其實這是很沒有必要的,因爲趙修純此時實在太虛弱了,他的眼前陣陣發昏,因此只能閉上眼睛將頭靠在身後的木頭上才能緩解那一陣陣難受的暈眩感。
孟飛斜靠在藤椅裡,姿勢優雅,臉上掛着和煦如春風般的笑意,他微微調整了一下姿勢,一隻手的食指敲了敲自己的下巴,好像非常感興趣的問道:“真的不說?”
趙修純只是閉着眼睛,沉默不語。
孟飛緩緩道:“我聽說你帶着一名僕從,我沒記錯的話,是叫……富貴是嗎?”
趙修純驟然睜開了眼睛,孟飛笑道:“既然主子不說,那我只能去找他了。嗯?”
趙修純嘴脣顫動着,孟飛施施然起身將手裡的長命鎖珍而重之的掛在了脖子上,這樣他的頸間就有兩枚長命鎖了,貼着他的肌膚緊緊地貼在一起。
“去把那小子找來。”孟飛注視着看趙修純的眼睛,對身後的黑衣人揮手道,“去那茅草房守着,見到了也不用客氣,留口氣就行。”
“你,你不能這麼做!”趙修純掙扎着,可是一動就頭暈噁心的厲害,他強壓住噁心,凶神惡煞的對孟飛嘶吼道,“你不能這麼做。”
他的臉本就猙獰可怖,再加上情緒激動,更是嚇人。
孟飛欣賞着趙修純的驚慌失措,笑容裡帶着快意:“我可以這麼做,去。”
“你……”看着黑衣小廝領命離開,趙修純牙關緊咬,終於開口道,“你不能傷害她,她……”
孟飛猝然轉頭,趙修純卻突然住了口,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只見一名另一名黑衣男子手裡拿着一個木盒走了進來。
那黑衣人在孟飛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便將手中的盒子遞了過去。孟飛伸手將那簡陋的木盒打開,只是看了一眼,面色驟變:“誰送來的,人呢?”
那人道:“一個幾歲的小孩子,就在門外。”
孟飛啪的一聲將木盒合上了,轉身看了神色緊張的趙修純一眼才甩袖離開。
院門外站着 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兒,模樣甚是頷首可愛,手裡捧着一袋糖吃的正歡。
孟飛將木盒遞到小男孩的面前,道:“這東西,誰給你的?”那小孩兒將口中的糖嚼碎了嚥下去,又拿起一顆放進口中,說:“一個姐姐讓我送來的。”
孟飛握着木盒的手用力到指骨發白的地步,他急切的上前一步,抓住了小孩兒的肩膀,道:“帶我去!”
小孩兒好像被他嚇到了,半晌才點了點頭,轉身在前方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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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在這裡守着,我一會兒就回來。”孟飛對院子裡的兩名看守說道。
孟飛離開之後,那兩名看守左右看了看,又退回院中將房門關了起來。孟飛只帶着一名僕從跟在那小娃兒的身後,他們一路往街裡去。
孟飛問:“我們要去哪裡?”
小孩兒嚼着口中的糖,指着前方道:“就在前面,很快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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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角落的孟芳看着他們離開,終於鬆了口氣。
昨晚她其實一夜沒睡,雖然與孟飛分離了多年,但是僅僅憑藉着這幾次的見面她還是敏銳的感覺到孟飛的變化。
當三年前他聽說青陽寨抓來一個人交孟飛的人的時候心裡既高興又擔心,忍不住混在了人羣之中,一別經年,孟飛長大了,他高大,英俊,臉上帶着笑容,和小時候那害羞、怕生的小男孩簡直判若兩人。
他與鄭雲、馬文俊站在一起,不知在說些什麼,臉上帶着溫柔的笑意。
孟芳終於是放心了。
鄭雲的結拜兄弟這個名頭自然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後來有關孟飛的消息在城裡穿的到處都是,孟芳才知道他吃了很多苦。
不過那些都過去了,現在的孟飛生活安逸、富足,再沒有人可以欺負他。
孟芳心裡一鬆,那日孟飛走的時候,她沒有去送別,她怕自己忍不住會衝上去。
趙修純沒有問過她爲什麼不見孟飛,自從那場大火中逃出以來,趙修純就變得越發沉默,他差點在那場火災中喪生,沒來得及好好休養又着急趕路在半途上把被賣往別處的孟芳救了出來,那是他整個人宛如修羅降世,非常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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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芳又等了一會兒,確定他們不會突然折返之後,伸手又按了按自己粘上去的鬍子。
兩名漢子正蹲坐在一邊囫圇的吃着早點,這時候房門卻被拍的啪啪響,彷彿要將這房子給拆了一般。
“開門,快開門呀。”院門外傳來一道焦急的聲音,甚至連屋內的看守都驚動了,他打開房門道:“怎麼回事?”
蹲在地上的漢子擰着眉將手裡的粥碗往石桌上一擱,抹了抹嘴,道:“來了,來了。”
房門一打開,就見一名身材瘦小的中年人滿臉驚慌的站在門前,他氣喘如牛,臉上嘛事惶恐的神色。
“你是誰?”
那中年人頭上滿是汗水,他氣喘吁吁伸手指着一個方向道:“孟,孟……”
“公子?”那大漢面色一變,大聲問道:“你是說孟飛孟公子嗎?他怎麼了?”
那中年人好容易喘勻了氣,說道:“孟公子在城內與一名姑娘發生了衝突,傷的很重,那邊亂成了一團,我,孟公子讓我來報信的。”
“什麼?”那名大漢臉色驟變,與同伴對視一眼奪門而出,沒有絲毫停留。差點把堵在門口的孟芳撞飛出去。
這裡地處偏僻,很少有人經過,那中年人擦了把臉,索性摸進了院子裡在石凳上坐了下來。房內只剩下看守一人,那人盯着坐在石凳上的中年人,中年男人好像瑟縮了一下,討好似的笑了笑。
看守收回目光,又看了一眼被捆綁的結結實實的趙修純,沒有再說話。
孟芳趴伏在石桌上,好像是極累的模樣,其實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名看守的身上。她方纔讓那小孩子遞過去的是一塊手帕——她自己繡的。
小時候孟飛因爲性格害羞,害怕生人的關係,總是纏在她身邊,就連做刺繡的時候,也總是跟着的,所以對於她親手繡的手帕是再熟悉不過的。
孟飛這些年將青樓解救的姑娘送往青陽她是知道的,她也知道孟飛做這些事的原因。無非是爲了她。
孟芳深吸了幾口氣,復又擡起頭來,起身往關押着趙修純的房間走去。
啪啪。孟芳輕輕拍了拍門,看守皺眉道:“有事?”
孟芳舔了舔嘴脣,有些畏縮:“我,我想討口水喝。”
那看守看了她一眼,道:“等着。”
“多謝。”孟芳討好的笑了笑,儘量使自己看起來無害。那看守在房內看了看,隨後變咋偶到靠窗的桌前去倒水,孟芳抓着門邊的木棍,手心裡全是冷汗。
就是現在!在那人低頭倒水的瞬間,孟芳疾步上前,一根打在了那人的腦後。
茶碗掉到地上,摔在孟芳的腳邊,那黑衣人以一種扭曲的姿勢趴在了地上,手裡還提着水壺。
呼。孟芳喘了口氣,用棍子戳了戳那人,確定那人昏了過去才鬆了口氣。
“你怎麼來了?”趙修純瞪大了眼睛,簡直不可置信。
孟芳看着他腦袋上裹着的紗布,那上面有一大塊血跡顯現出來,她心疼的上前一步花了好大的力氣才解開繩索:“現在先不說這個了,我們快走,阿飛待會兒就要回來了。”
孟芳在角落裡找到了趙修純的帽子,拍去上面的灰塵,小心地戴在趙修純的頭上,那黑色的紗巾遮擋住了趙修純滿含擔憂的可怖的面孔。
孟芳攙扶着他,道:“走吧。”
“他很想念你。”趙修純嘶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孟芳別過臉去,低聲道:“我知道,可我……”
他們踏出了房間,在見到院中所站之人的時候倏忽停住了腳步。
——那是本不該出現在此的孟飛。
此時已接近晌午,陽光高高掛在天際,照在人的身上竟是有些灼熱,風吹拂在身上,卻是冷的。
孟飛站在院中,神色哀慼,他說:“姐姐,你爲什麼躲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