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良心說,神武帝還不賴。
雖說勵精圖治是有些誇張和溢美之詞,但要說他兢兢業業也是夠格的。
欽天監一放出可能有旱情的消息,他就重視起來,一邊派了信任的人手下去調查,一邊又與大臣們商議各種抗旱救災的可行之法,只盼着早發現早控制,儘量把災害減到最小。
旱災除了缺水,最嚴重的就是糧食絕產,顆粒無收,讓人失去生活最基本的條件。如果蝗災再起,後果更加不堪設想,災情處置不好,就容易發生民變,繼而被鄰國乘虛而入。。。。。。。
以上這些,作爲帝王就是自己想不到,輔政的大臣們也會想到,所以,神武帝當真是當成頭等大事來抓的。
爲此就連聖壽都簡辦過去了。
雖然祈雨不一定能讓老天下雪下雨,但神武帝還是齋戒沐浴,召來在京有名的和尚道士做法事,祭天求雨來着。
神武帝自認自己已經做得很好了,即便不能完全把災情消滅,至少對應對起來也是十拿九穩,信心十足的。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朝上卻爆出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派去各地糧倉提調糧食的官員發現,很多糧倉賬實不符!
比如說某地糧倉,賬目上應有存糧十萬石,而實際卻發現實際在倉的只有五萬石,這五萬還有大半是陳舊得很的,至於新入庫的秋糧,誰也不知道哪去了!!!
這僅是個例子,實際發現的情況有過之無不及!
此消息一爆出來,頓時震驚朝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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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每天都熱熱鬧鬧地叫嚷着如何抗災的朝會也變得鴉雀無聲,就連城中各家看門的狗都噤聲了,公雞打鳴都放小了音量,當然,這後面兩者只是人們的感官臆測。
“這可真是禍不單行啊!”,皎月也吃了一驚,幾乎不用想就張口道:“誰幹的?”
“嗯?”衛封少有的腦子沒轉過皎月來。
“哦,我的意思是這種事怎麼會直接爆出來?”
神武帝這麼重視,滿朝文武誰不知道,即便是往常私下有些什麼貓膩,這個時候不是應該緊着彌補起來?或是從別處挪來頂上,或者拿銀子買來填補上,總之不會放到檯面上,那不是找死麼!
衛封聽了一哂,道:“現在的問題是不止一個地方的糧倉如此,而是很多地方都大同小異。”所差的不過是你多幾千石,他少幾百石,基本上就沒有滿倉對數的。
“關鍵的是,這次最先爆出消息的是三皇子。”正是聖人派去調糧的主官,而那糧倉的主管人恰恰是大皇子的人手。
大皇子的人估計也想彌補來着,只是沒來得及罷了。
以往皇家掙儲雖沒放到面上,但私下裡互相踩一腳卻早開始了,這麼好的機會擺在眼前,怎麼可能給對手喘息的機會,必然是一擊必中的。
“。。。。。。聽說,聖上把御書房都給砸了個遍。滿朝文武,不管有干係還是沒關係的,統統被罵了半個時辰。”
確實,神武帝的憤怒已經無法用語言來表述,於是他選擇了行動!
“所有皇子、有資格上朝的宗親,一個不拉地被遣往可能發生災情的地區,主抓抗災去了,什麼時候旱災解除,什麼時候才能回京,老婆孩子一概不準帶走。在此期間,一些後果都要他們承擔。”
“看來聖上是真的惱了。”
還沒等皎月感概完,衛封又清咳了一聲,道:“咱爹也被派出去了。”
“啥?”皎月以爲自己聽錯了,“咱爹又不是皇親,怎麼會輪到他去?”
衛封這才解釋道:“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皇子宗親們都遣去抗災,而調查糧倉老鼠的事就交給了勳貴們。”
這時候就顯出勳貴的重要性來了。這些直接管理糧倉的都是朝臣官吏,這其中又涉及皇子們,讓一般的文臣去查,就是給他們殺手鐗他們也使得哆哆嗦嗦,沒等查就開始稱病請假了。
而勳貴們則相反,他們見多了腥風血雨,一身的肅殺,連皇帝有時候也給他們氣上一氣,更別說那些小老鼠了。
而且,他們自己手上都有人手和護衛,想打他們主意也不容易,所以,找後賬這種事,讓那些戰功彪炳的公侯伯爺們去做最合適不過了。
皎月聽了這些不由蹙起眉頭,道:“只有咱爹去麼?去哪裡?什麼時候出發?”
衛封小心地看了皎月一眼,道:“除了州府衙門的糧倉,戶部在各地還有不少特別的國儲糧倉,此番被爆問題嚴重的就是國儲糧倉,當然衙門的糧庫也不強多少。
在京的公侯伯爺們大多都領了這差事派往京外,咱們府上除了爹還有大伯也要去,我會跟着爹爹一起出門的。爹說二弟也大了,這次出門會帶着他一起去長長見識的。”
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嘛。
“咱爹是去南邊的富春等三地,大伯他們是去東邊的平饒等地,因今天剛頒的旨意,咱們最遲後天就得出發。”
皎月揚眉道:“那過年能回來不?”這種事也算是大案要案了,可不是幾隻小蝦米就能幹成的,地方官上下勾結,糧庫內外交通才能達成,哪那麼容易調查處置的。
衛封攤攤手,也是頗有些無奈地道:“這個真說不準。”
既然是無法改變的事,皎月也不在糾結了,而是想了想,問道:“咱們家慣在北邊經營的,對南邊和東邊能知道多少?還有,你們這次去是要砍人家腦袋,危險也不小吧?”
衛封不置可否地道:“爹爹和大伯他們正跟府上幕僚議事,我和大哥幾個先回來知會一聲。咱們是奉旨便宜行事,不是私人恩怨,風險自然是有,危險就談不上了。”
他可不敢說,一旦查出問題,三品以下官員可以先斬後奏,他們奔着人家腦袋去的,人家只怕也不會坐以待斃,掙扎掙扎總是要的。
不過這些他們男人們知道就行了,用不着讓家裡的女人孩子跟着擔驚受怕的。
後天出發,這都晌午了,頂多還有一天半的功夫收拾東西。皎月看看天,連忙喊了落英幾個吩咐事項。
衛封默默地注視着她忙來忙去,自己笑一笑,也趕緊去拾掇自己的兵器和隨身物品,唔,還有二弟,好像還沒有合手的武器,他也得在自己的儲物袋裡尋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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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在外,無外乎衣食住行和安全保障。
衛家幾個主要的男人都有天馬代步,又是武將出身,出行和保衛倒是不用操心,只需要準備足夠的飼獸丹就行了;
住宿的話,他們辦差有驛站可住,如果露宿,衛封還有帳篷,陣法一開連保暖都解決了;此外還有皎月往年給做的狼皮褥子、衣裳被子、吃喝洗漱用品甚至辟穀單都準備幾瓶,統統都丟到衛封的儲物袋裡和個人的乾坤袋中就行了。
如今在京城的豪門中流行一種凡人能用的乾坤袋,是天一門特地用乾坤錦縫製的一種微型儲物荷包,裡面的空間有大有小,價錢也從幾十個靈珠到幾塊靈石不等,在雲霧山下的坊市裡就有的賣。
一般人自然是買不起的,但對於豪門大戶來說,幾千兩銀子換來靈珠買一個還算不得什麼。
如今王孫公侯家的少爺,誰的腰上還掛着家裡繡的荷包香囊而不是乾坤袋,那簡直是不能出門了。
作爲新興的禮物,衛家的男子們或買或送,個人手上都有一隻,甚至有幾個身份高的護衛懷裡都揣着乾坤袋。所以出門帶東西什麼的,再不用發愁的。
這個乾坤袋就是皎月曾經心心念唸的凡人可用的那種,原本來靈級界就有的,經過皎月根雲靈真人的商量,就讓天一門縫製了一些,在坊市裡出售。
畢竟天一門也得跟山下的人來往,相比丹藥,這種簡單實用的煉器之物也非常受歡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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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月在一旁看着明溪幾個忙碌着打包行李。
雖然大家都在爲可能到來的災情擔憂,但這並不大影響金字塔高端上人羣的生活,出門的行李該怎麼收拾還怎麼收拾。
皎月還指揮道:“給國公的茶葉早些送過去,侯爺、世子和二少爺的也各自分出來打包,免得一個人不在,另一個人吃喝不周全。還有傷藥也一樣。”
如今皎月也算是慣常出門的,安排起這些事情來有條不紊,忙而不亂,甚至她還抽時間特地去了一趟外院。
衛巖今年也不過十四五歲,在平常人家遠算不上成年,但在衛家,這個年紀早丟到軍中歷練去了。衛巖也已經在京郊大營中打熬了兩年了,此番跟着他爹和哥哥一起出門辦差還是第一次。
少年的身量細長,精氣神兒十足,見到嫂子帶着人過來了,倒是有幾分侷促,他也知道這個嫂子比哥哥還惹不起。
皎月笑一笑,看了看嬤嬤收拾的行李,指點着增減一番,又給了他一鼓囊囊一荷包金豆子,再一揮手,桌子上多了好些個小瓶子。
“這裡有傷藥、補血丹、百靈丹和回氣丹,你貼身收好,萬一受傷嚴重,哪怕還有口氣吃一粒也能保住你的命,只是別讓人惦記上,不然更危險。”
衛家沒有傻子,衛巖當然知道這些東西容易遭然窺覷,當即認真地點頭應下。
皎月又指着另外幾個小瓶子道:“這是辟穀丹,一顆能撐半個月,這瓶是水靈丹,一顆能保三天不用喝水;這個是驚雷珠,砸出去一顆足夠讓半個屋子炸飛,要是自己跑得不夠快也要受波及,不到萬不得已不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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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了這檔子事,京中的豪門生活也起了一點點變化。
原本這個時候正是年前各種交際的高峰,如今大家都默契地沉寂了下來,已經下了帖子請酒擺宴的也都悄悄遣了人來致歉,取消了宴席。至於理由不用說大家都理解,即便做東的不取消,也沒幾個人有心思參加。
皎月抽空悄悄去了一趟桃花林附近的深潭的藏寶庫。
原本轟鳴的瀑布雖然還在,聲勢卻小了不少,而瀑布下深幽的潭水也不如往日那般深不可測。皎月估摸着眼下的水量至少減了兩成,照此下去明年春天能剩下個六七成都算是好的了。
她悄然潛入潭底,見陣法依然完好,進入寶庫後大量的財寶也安然無恙,皎月不打算在繼續放在這裡,免得還得分神惦記着,便收進了儲物鐲子裡。
因寶寶還在家睡覺,她也不敢多做停留,只匆匆掩了石洞就打算離開了。就在她要出水的時候,忽然聽到水潭附近外有極輕的說話聲。
皎月趕緊收斂了氣息,悄悄隱身到幾塊大石之間,大約過了半刻鐘,那聲音的主人才來到水潭跟前。皎月暗自唾棄對方,這速度也忒慢了些。
不過這潭底除了她的寶藏也沒什麼值得人半夜三更來探的,皎月還是耐着性子等着看來人的目的。
一個聲音道:“就是這裡了。我也是前幾天來取水,發現這裡有些不尋常,到底如何還得探了才知道。”
另一個冷清的聲音不屑地道:“不過是水深些而已,這也值得你把我拉來?那些和尚封閉了這裡,不過是爲了保護這潭水不被哄搶,哪裡就像你說的什麼有寶?”
那聲音急切地辯解道:“我真的感覺到有些不尋常的,好像有靈力波動的,不過因爲我現在剛引氣入體,還不能施展法術,這才叫你來探寶,要是這點把握都沒有,我也不費事了。”
皎月不由翻了個白眼,感情這倆是來挖她的寶藏的!
這時那冷清聲音道:“到底如何,試試不就知道了。”說着,他竟然直接往水下打了一道靈力拳。
隨着靈力拳的落下,水浪衝天而起,發出轟隆隆的轟鳴聲,在深夜的山谷裡迴響。
“咦,真的沒有,怎麼會呢?前幾天我明明感覺到有靈力波動的。會不會是被那羣和尚給挖走了?”
兩個人正嘀嘀咕咕打算換個地方再試試,正在這時,遠處傳來一聲斷喝:“什麼人在我寺的地界作妖?”
原來是水浪聲驚動了寺院的護僧,此時正飛身前來察看。
皎月暗自發笑,虧得自己剛纔收了財寶,順便把陣法也給收了,此時的岩石洞外一切都是最普通的樣子,對方再怎麼轟,沒有了陣法也不會有靈力波動的。
所以,既然寺廟的和尚來了,皎月也不多呆,趁着雙方糾纏起來,她趕緊溜了。
不過皎月還是忍不住有些吃驚,看來現在行走在外的修真者還真不少啊,隨便這麼一下就來了兩個尋寶的,雖然修爲實在不夠看,至少說明他們都在京城附近啊。
想到衛封等人還在外找別人的麻煩,也不知道進展如何,皎月多少有些後悔,先前應該跟着那兩個人瞧瞧,看他們到底是什麼來路,會不會對衛封等人的捉老鼠行動產生什麼影響。
不過錯都錯過了,後悔也沒用。皎月想了想,還是給衛封發了一道傳訊符,告訴他外頭有修真的人在行走,心裡有個數,以免碰上了吃虧。
皎月不知道她的這個傳訊符給衛封幫了大忙,要不是她及時提醒,衛封一行人在路上就要吃個大虧了。
作者有話要說: 困死了,我先去補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