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一生，何其悲哉。”
花漸離苦苦的笑着，他那雙充滿憂鬱的眼眸通過深淵憎惡那雙銅鈴般的大眼睛映照出來，更平添了一抹悲意。
“我曾經作爲掌門的親傳弟子，本來是有希望繼承掌門之位的，可是卻遭人暗算，險些身死。”
“重傷一下我遠走黑羽國，在壽元將近的時候遇到了綠奕。”
花漸離眸光閃爍，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他望向早已經梨花帶雨的綠奕，輕聲自語道：“那段歲月是我最開心的時光了，只是人啊，都是貪心不足的，嚐到了甜頭後，我便不願平靜的死去了。”
“那個時候我想着活下去，陪着綠奕。”
花漸離深吸了一口氣，陷入了甜蜜又悲苦的回憶中。
突然間他眸光中迸發冷芒，聲音沙啞的道：“我想活着，更想着回去復仇，拿回本來屬於我的東西。”
“可我錯了，我不該與虎謀皮。”
“你看看，你看看，我現在把自己搞成了什麼樣子，哪裡還有我花漸離一點模樣？”
花漸離情緒波動很大，眼神飄忽不定，似乎在和深淵憎惡的靈魂做鬥爭一樣。
萬歸元伸出手，輕輕的點在了花漸離的頭上，一抹靈氣打進他的體內，替他維持着靈智清醒。
“可是後悔又有什麼用呢？”
“想死都難啊。”
花漸離頹廢的靠在地上的石柱上，眼中剛剛燃燒起來的希望之火又暗淡了下來。
深淵憎惡本就是魔之本源，尋常人是無法滅殺他們的。
而且他已經高度的融合了，深淵憎惡與他共生，藉助着他的天賦，只會是越來越強大。
用不了多久，這天地間，能夠將他徹底滅殺的人恐怕就沒有多少了。
而且深淵憎惡只殺巫女，不去招惹是非，那些平日裡高高在上的強者們，是不會放下身段給他一個痛快的。
故此他以後的時間，將會是無休止的黑暗。
連自己心愛的人都認不出來，這樣的永生還有什麼意義呢？
花漸離的苦，或許連綠奕都不見得能夠理解。
他作爲一個男人，也不會將這些事講給綠奕去聽。
可是今天不一樣，他遇到了萬歸元。
其實在他進入智慧森林的那一刻，就有了兩手打算，即便是不能擺脫深淵憎惡，也有希望藉着萬歸元的手擺脫。
求死！
“歸元老祖，請賜我一死。”
話說到這裡，花漸離單膝跪地，笨重的身體直接跪在了萬歸元的面前。
他聲音沙啞，似乎用盡了自己最後一絲力氣，在苦苦的哀求着。
既然不能求生。
那他便一心求死。
萬歸元眸光微動，他很少能夠在一個人眼中，看到這樣的神色。
那是怎樣的神色？
死中作樂嗎？
求死的神輝無比的堅定，沒有半點的不捨與畏懼。
到底是怎樣的人，纔會有這樣的想法。
這麼多年來，花漸離到底經歷了什麼？
遭人暗算，丟失掌門之位。
墜入枉死城，與虎謀皮，陷入了萬劫不復之地。
這世間悲苦，仿若在他的面前都算不上什麼了。
“漸離，你若求死，綠奕絕不獨活。”
綠奕眸光堅定，她絕對沒有說大話，也不像是意氣用事，反而顯得很平靜，將生死看的很淡然。
這一天，似乎兩個人早已經心照不宣，心裡卻都已經準備好了一樣。
“想死？”
萬歸元輕輕一笑，也沒有半點憐憫的意思。
修士一生，死生皆算不上悲慘。
強者的路，何曾少了坎坷與跌宕。
哪有那麼多波瀾壯闊，哪有那麼多的悲壯與磅礴。
人之一生，多數都是平淡中的悲歡離合。
平平無奇，壽寢正終。
他不是絕情之人，更沒有悲天憫人之意。
萬歸元只是覺得這對鴛鴦，到真的令人有些惋惜。
或許是聽了上古年間聖女的悲情故事，他的心裡多少有了一絲惻隱之心。
“可以不死。”
萬歸元盯着花漸離，又多說出了四個字。
“老祖，我這個狀態活着終究是禍害。”
花漸離搖了搖頭，似乎並不明白萬歸元的用意。
“老祖，如今這裡只有您有能力賜我一死，還望成全。”
花漸離已經雙膝跪地，拜伏了下去。
他一臉的緊張，似乎生怕萬歸元拒絕他這個請求一樣。
“那麼綠奕呢？”
終於，沉默了半天的顏丹晨開口，她眸光中泛着一抹淚滴，有些苦澀的問道。
她爲聖女，終究不願意讓自己的種族走向悲涼的境地。
“你也要讓綠奕陪你死。”
上官驚鴻冷冷一笑，站在顏丹晨的身旁，一臉嗤笑的看着花漸離。
“她爲你付出了多少，現在你一死了之，她呢？以後如何面對自己的族人，這點你考慮過嗎？”
“我不願她死。”
花漸離渾身顫抖着，波動的情緒讓他近乎瘋狂，一縷縷魔氣不受控制的涌出，周身上下魔雲滾滾，若不是萬歸元壓制，深淵憎惡又將會重新佔據主導的地位。
“她不死？不死怎麼活着？”
“你這是不負責任。”
上官驚鴻眸光凌厲，始終盯着花漸離質問着。
“我已經無力了。”
花漸離沉默了半天，他無力的低着頭，聲音沙啞，似乎這句話只有自己能聽到一樣。
他想擺脫這個狀態，不想留下一世罵名，可他很想綠奕活下去。
可是上官驚鴻的話說到了他的心裡，他知道，背叛了巫女一族，即便是顏丹晨等人不追究綠奕的責任，她怕是也無法原諒自己了。
也許，兩個人命運已經牽連到一起了。
死，是他們唯一的出路。
也是他們更好的結局。
“綠奕，對不起。”
花漸離轉過頭，看着那個臉上多了幾道皺紋，可依舊完美的女子輕輕笑着。
笑聲很低，也很無力。
畢竟請自己心愛的人與其共赴黃泉，這件事放在誰口中說出，都會難以啓齒。
“我願意，能跟你一同赴死，我無愧於你，也算給族人一個交代了。”
綠奕眸光微微閃動，話語如清風吹過，無聲卻透着微微的冷意。
“老祖說過，可以不死。”
上官驚鴻瞪了眼兩個人，冷漠的說道。
“看我沒用。”
顏丹晨亦是搖了搖頭，美眸望向一旁的萬歸元說道。
“老祖？”
花漸離與綠奕兩個人神色大變，他們似乎明白了什麼，兩個人雙手緊握，死死的盯着萬歸元。
眸光中，那抹熄滅的火焰似乎又重新燃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