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記得陸琛嗎?”
陸琛?
再聽到這個名字,簡直像是隔了一個世紀之久,當年發生了那麼多事,他成了靳寒和齊家戰爭的犧牲品,就算再遙遠,她也不會忘記他的名字。
最後一次見面,好像是在餘市,當時他在靖田集團工作,後來靳寒接手的時候他已經不在那裡了。
蘇俏有些疑惑的看着弟弟:“怎麼會突然提起他?”
“有個不好的消息!”蘇瑾洛頓了一頓,“聽說他一年前出了車禍,死了!”
咣!
腦子像被敲過了一記聲響。
“怎麼會這樣?”
“全家人一起出去旅遊,車子翻下了大堤!”
蘇俏的心底閃過一陣刺痛!
她沒有忘記自己差點成爲陸家媳婦的事實,他對她的溫柔深情依稀可見,如果說她蘇俏這輩子虧欠過誰,陸琛絕對是其中之一。
“我想去看看他!”
“嗯!”
天空很藍,四周很寂靜,寬闊的草坪上,一排三個墓碑靜靜的躺在那裡,一家三口的名字深刻在碑上,同一天的離世日期看得人心臟抽痛。
三束鮮花依次整齊的排在墓碑上!
身着黑衣的姐弟倆安靜的久久沒有出聲。
“一年多前!”想起那段時間的自己,蘇俏忍不住感嘆,“那還真是一段黑暗的過去,沒想到在我經歷痛苦的那段時間,還有更多的人經歷着比我更不幸的事!”
“聽說陸琛離開靖田集團之後一直遇事不順,學會了抽菸酗酒突然變得像另一個人似的,伯父、伯母拿他沒轍,纔會想出出去旅遊散散心的主意,沒想到卻會發生這樣的事!”蘇瑾洛說完,不由得嘆了口氣。
蘇俏臉上有着濃濃的惋惜:“從小到大他都很優秀,從來都沒有挫敗過,是我害得他不得不離開婺城,去餘市發展!靖田集團的黑暗衆所周知,他一定是受不了那樣的黑暗所以才離開的,繼而得罪了靖田家族的人,遭到了他們的封殺!如果他能等到現在,靖田集團垮臺的一天,他的才華就可以有重新施展的平臺了,可惜……”
蘇瑾洛心有不忍的開口:“姐,別把所有責任都歸究在自己身上,這些年,你已經過得夠辛苦了!”
蘇俏苦澀一笑:“是啊,即使我這麼想,也換不回他們的生命,完全於事無補!”
“走吧,還要去療養院看阮媽呢!”
“好!”
兩人安靜的離開墓地,不遠處的高大松柏後走出一個男人,他面無表情,雙眼精銳,緊盯着那個身影纖細的女人,眼底隱含着分不清愛恨的情緒。
療養院!
來來往往身着着病號服的病人舉止怪異、眼神呆滯,時不時還會拉拉你的手,跟你說好久不見!
蘇俏表情僵硬的不知如何迴應,經常來這裡的蘇瑾洛卻很自然的跟他們情景代入般的想談甚歡。
“別看這裡都是些病人,可他們的思想比誰都還來得單純,我很喜歡跟他們聊天,很有趣!”
蘇瑾洛臉上的笑意,並不像是刻意做出來讓她安心的。
蘇俏笑着點頭:“你說得沒錯,比起外面的世界,這裡確實純淨多了,只是想起把媽一個人丟在這裡兩年,還是會覺得自己太過不孝,當年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一心就想離開這裡,誰也顧不上了!幸好有你在,瑾洛!”
“這話你已經說了好多遍了,究竟還當不當我是你弟弟!”蘇瑾洛不由得嗔怪。
“對……呵!”對不起三個字被咽回了腹中,看着這樣彆扭的瑾洛,蘇俏不由得一笑。
“怎麼了?”
“變得再大再成熟,在我面前,你還是那個脾氣直扭的弟弟!”蘇俏微微一笑,感性的開口,“還記得你曾經說過的話麼?你說我來到這個家,根本沒有享受到家的溫暖,反而一直都在承受痛苦,你爲我不平,爲我心疼,問我爲什麼還要留下!那個時候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可是現在,我明白了!身爲家人,就應該一起承擔,一起痛苦,一起快樂,如果我連可以一起承擔的家人都沒有,那麼我的生活,應該還要比現在的更痛苦一百倍吧!”
“是這樣嗎?”蘇瑾洛的思緒有些遊移。
“是這樣的!”蘇俏肯定的回答,“你也心甘情願的這麼做了,甚至還覺得開心,不是麼?”
她的話裡意有所指,蘇瑾洛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的視線望向前方,脣角勾笑,大步的走了過去:“阮芬芳女士,採訪一下,你目前的體重是?”
“討厭,不許問體重,女士的體重是保密的!”迎面走來的正是阮芬芳,她一襲病服外加一件厚棉衣,頭髮雖然有些亂卻依然精神十足,看起來身體也不錯。
蘇瑾洛輕笑着誘哄道:“好好好,不問不問,不過可不可以告訴我,阮芬芳女士爲什麼突然想要減肥!”
“嘿嘿,不告訴你!”阮芬芳的臉上突然飛上了一片紅暈,看起來格外的俏皮。
五十多歲的女人,雖然看起來目光呆滯,舉止滑稽,卻依然如年輕人般有朝氣,像個愛玩愛鬧的孩子!
蘇俏邁步走上前,伸手理過她略顯雜亂的頭髮,略顯哽咽的開口:“媽,讓我幫你洗頭好嗎?”
一時間,阮芬芳停止了嬉笑,看着眼前的蘇俏,久久的沒說半句話,直到,她的眼眶微微的泛紅,滑下了淚珠。
“對不起,媽!”蘇俏立即上前抱住了母親,眼淚也跟着落了下來,“你是不是等了我很久!”
突然,阮芬芳一把推開她,板着臉一本正經的教訓道:“哭什麼哭,不準哭,做錯了事哭就沒事了嗎?去把馬桶再刷一遍,不刷乾淨不準吃飯!”
蘇俏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蘇瑾洛立即回過神來提醒:“呃,那個,夫人讓你去刷馬桶,還不快去!”
“哦哦!”雖然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也立即聽話應聲,走開。
蘇瑾洛小聲的湊近耳邊提醒:“阮媽最喜歡吃橫濱路上那家香酥店的甜食,你去買點回來哄她就沒事了!”
“好!”蘇俏感激的衝他一笑,
立即走了出去。
看着母親津津有味的吃着喜歡吃的甜食,蘇俏的心裡充滿了感恩,或許上天對她已經不薄了,讓她找回媽媽,還有機會盡盡孝心!
雖然失去了清醒的頭腦,可這樣未嘗不是件好事,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媽媽看起來很健康,很快樂呢。
“芳芳,怎麼又在吃,吃得胖胖的就不漂亮了!”
不遠處,一道含笑的聲音傳來,原本吃得正興起的阮芬芳立即將手中的甜食藏在身後,一邊抹着脣邊狡辯:“沒吃,我沒吃!”
一身西裝馬甲,頭戴紳士帽的中年男人笑嘻嘻的走過來,一個貓身抓到了她手中的甜食:“找到了找到了,還說沒吃!”
“沒吃沒吃,就沒吃!”
“哦,那這個是誰咬的!”男人指着一旁的缺口,笑問。
“是她,她吃的!”阮芬芳直指着蘇俏,立即將甜糕塞到蘇俏的手裡。
蘇俏不敢違逆的立即接過,邊點頭邊將甜糕往嘴裡塞:“對對,是我吃的,我吃的!”
“你看!”一下子有了人證,阮芬芳高興了起來。
中年男人笑眯眯的視線一下子轉到了蘇俏身上,打量着她完後,又轉回阮芬芳:“咦,芳芳,怎麼有兩個芳芳,不過這個芳芳比較年輕,沒有魚尾紋,呵呵!”
蘇俏抿脣一笑!
一旁的阮芬芳顯得很不高興,立即推開中年男人自己走上前來查看,左看右看之後,臉上跟着露出疑惑的表情:“咦,你是誰啊?爲什麼長得跟我一樣,害人家誤會,爲什麼爲什麼?”
“我……”蘇俏被質問得有些手足無措。
“阮媽,你忘記了嗎?姐姐是……”
一旁的蘇瑾洛正要上前解釋,中年男人卻先一步開口了:“芳芳啊,你不是說在找女兒嗎?這個不會是你女兒吧!”
“對對,是你女兒!”蘇瑾洛立即點頭。
“女兒?”阮芬芳的臉色微微一愣,隨即搖頭,“不是,小雪沒長這麼高,很可愛,抱起來很軟很舒服,她太大了,不是,不是!”
“也對也對!”兩老人自說自話,根本不聽別人說的。
蘇俏哭笑不得的連忙出聲解釋:“媽,小雪長大了呀,長大就這麼高了!”
然而阮芬芳卻並沒有理會她的話,徑直拉着中年男人往前方走去:“去散步,我們去散步,減肥!”
“好好,減肥!”
看着兩位老人的背影,蘇俏無奈的嘆氣。
“那是項叔,聽說剛來沒多久,以前是位畫家,後來一次遠航妻子女兒都被海浪捲走了,只留下他在海上漂了幾天,靠岸的時候他的神智已經失常了!”蘇瑾洛平靜的介紹着中年男子的身份,“剛來的時候,他到處找妻子,找女兒,吵着不肯接受治療,是阮媽讓他平靜下來的!”
“媽?”
蘇瑾洛點頭:“也不知道阮媽用了什麼方法,後來兩個人就成爲好朋友了!”
“那真是太好了!”母親能在這裡多一個伴,生活也能充實不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