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你流着這裡的血液。”
“叮咚——”
一顆七彩玉石從銀色的流鳶爪下墜落，原本平靜的湖面瞬間蕩起無數的漣漪，驚起燦金色的麋鹿，從柔軟的鮮草中擡起鹿角，看向五彩絢爛的湖面。
時間似乎在這一刻凝固住了，風凌月靜靜地站在廣袤無垠的天地間，無數的畫面清晰地呈現在識海當中。
藍銀色的星空，婆娑樹下月影閃動，輕盈的夜風中，琉璃色的花瓣紛紛落落，所有的一切，都清晰地呈現在識海中。
曾經的琉璃河畔，皎潔的月光似乎還沒有散盡，緩緩地流轉於靜謐的天地間，偶爾掠過一隻飛凰，驚起漫天銀色的月華，只此一瞬間，彷彿蘊藏了萬年的歲月。
我曾從何而來，又將去往何處……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些流轉的畫面終於盡數印刻於識海之中，風凌月緩緩睜開雙眼，眼前所看到的天地，彷彿在這一刻完全印刻到生命裡，再也不能抹去。
“我一直以爲自己是被世界遺棄的孤兒，原來並非如此。”
風凌月清泠的眸光下，緩緩流下晶瑩的眼淚，映射着整個天地，在這一瞬間化爲絕美。
“你自然不是，除了封神於三十三重天的永恆主宰，沒有誰是孤獨地存在於天地間的，在很遠的地方，還有你的同族，還有更廣遠的世界。”
三十三重天麼……
不知道爲什麼，當她聽到這代表着三界至尊的五個字的時候，心中卻第一時間想起蕭御，他已經走上了這條通往永恆的道路，未來也一定有機會成爲永恆，可是到最後，他竟會成爲孤獨的神帝麼。
有她在，原本是不會的，可是她的修武之道終究有限，縱然能修至十萬年的壽命，最終還是會隕落而化爲塵埃，那麼十萬年之後，又還有誰陪伴在他的身旁……
風凌月想到這些，心中忽然不可抑制地漫過無邊的悲傷，十萬年或許很長，但於他們而言，依然遠遠不夠。
“你在想那個少年？”
滄桑的聲音依然很平靜，但裡面卻隱隱蘊藏着隱忍的不滿。
風凌月似乎察覺了，又似乎根本沒有在意，只是輕輕地說道，“是啊，當生命中印刻了一個身影，就會念念不忘。”
這樣的話，風凌月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但在這個人面前，她卻很自然地說了出來。
“念念不忘麼……”那個聲音喃喃說道，“可是有時候，做出的選擇未必是正確的，隨着歲月的流轉，可以將過往的錯誤扭轉過來。”
“錯誤——”
風凌月似乎從無邊的回憶中清醒了過來，眸光輕輕望向無邊的天地，“我從來不知道什麼是對錯，我能感受到的，只有自己的一顆心而已。”
“感知同樣會有錯，它所引領的未必一定是正確的方向，所以很多時候，需要用認知來馭使自己的人生，唯有如此，才能做出更正確的選擇。”
那個聲音很執着，似乎認定像風凌月這樣柔美的少女，是可以用許多方法扭轉她的認知的。
輕盈的風緩緩拂過絕世的容顏，如瀑的長髮隨風輕輕飄起，唯美而輕柔的眸光中，蘊藏的卻是不變的永恆。
“你如果聽不懂我的話，就自然很難明白我所做出的選擇，縱然你有奪天地造化之力，這也終究只是你自己的認知罷了。”
那個聲音再度陷入沉默，彷彿過了許久的時間，纔再一次響起。
“我原本想喚醒你體內銀月一族的血脈，讓你前往通聖之階，可惜你所做出的選擇，卻讓我很不滿意，銀月一族和妖帝一族當年的仇怨，縱然三界崩裂也不能化解，所以如果你繼續堅持，那麼我唯一的選擇，就是讓你所有的精血盡數留在這裡。”
“請問……”風凌月原本柔和的目光中，似蒙上了重重陰霾。
“爲了心中的一縷執念，這樣做真的有必要嗎。”
“有沒有必要，也是我的選擇，很多時候，我們只能對自己力量之內的事做到掌控，難道不是這樣嗎。”
“的確是這樣……”
風凌月微微垂首，遠處藍銀色的琉璃湖是如此的澄淨而美麗。
“可是，我還是希望你可以不要這樣做，因爲我不想面對你所說的結果，我還有很久遠的歲月。”
滄桑的聲音愈加決絕，“如果你對我做出請求，就應該也遵從我的指引，倘若懂得生命的可貴，難以接受這樣的命運，那麼改變一下你的選擇，就可以通向另一條無上的大道。”
“這樣麼，”風凌月緩緩擡首，泯去眸光之中隱隱的憂傷，在脣角勾勒出一縷清麗的笑容，“於我而言，生命的可貴，不過在與可以陪伴在他的左右，如果保全性命的代價是捨棄他，那麼我寧可選擇永遠凋零。”
“轟隆隆——”
一道閃電驟然從無邊的星空劈落，原本靜謐的天地剎那間醞釀了足以毀天滅地的怒火，那個聲音陡然變得鋒銳凝重起來。
“既然你已經做出了決定，那麼我也唯有尊重你的選擇，你的神魂，就留在這裡吧。”
一語未落，原本輕盈的風忽然變得狂暴起來，從八方向風凌月圍攏，瞬間幻化成一個無比巨大的手掌，將風凌月周圍千丈之地盡數包圍。
風凌月雙目輕闔，身後八色源引同時流轉，縱然希望再渺茫，也要全力一試。
“卡擦——”
只一瞬之間，八色源引盡數碎裂。
“我賜你八種源引，雖然增加了你的力量，但同樣也生出了破綻，失去了最強的倚仗，還有什麼可以支撐你的選擇。”
風凌月輕輕吸入一口氣，眸中光華大盛，紫陽天鳶如夢幻般盛開，有些事明知道不能成功，也要拼盡全力去博取渺茫的希望。
“好、好。”
那個聲音連說兩個好字，似是嘲諷，又似乎是讚賞。
“縱然做出了錯誤的選擇，也無愧於銀月一族的血脈。”
天地流轉，風勢大盛，頃刻間已將所有的紫色光芒盡數湮沒，唯有銀色的身影，依舊隱隱明滅於蓄滿千重怒氣的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