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入口處。
棧橋前,喊殺聲四起。
賈有才卻是整個縮在一堆麻袋後面,頭都不敢露。
這位中年捕頭後背緊緊靠着麻袋,似乎恨不得自己都鑽進着麻袋中去,而雙手牢牢握着的刀,卻是不停的抖動着。
冷汗則是猶如雨下,滴滴答答的順着臉頰而下。
怎麼回事?
怎麼在碼頭這兒突然遇到‘飛賊’了?
沒錯!
‘飛賊’!
就在剛剛,賈有才和一衆捕頭帶着兵丁來到碼頭的時候,還沒有等他回過神,一個扛着斬馬刀的‘飛賊’就從夜晚的陰影中蹦了出來。
二話不說,擡手就是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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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間就劈死了最前面的兩個捕頭。
賈有才也在前排,但是他運氣好,是聽到破空聲,下意識的整個人往地上一趴。
逃過一劫的賈有才,還來不及有其它動作,滾燙的鮮血淋了他一身,這位中年捕頭大腦一片空白,完全依靠着本能爬到了這個麻袋堆後躲藏着。
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賈有才很清楚自己不能再躲下去了。
聽聲響,他知道和他一起來的捕頭已經死得差不多了。
這個時候,如果沒有人再出來主持大局的話,兵丁很可能就一鬨而散。
到了那個時候,事後追究起來,他難逃其咎。
這身皮一定會被扒。
而以那位大老爺的手段,他一定會成爲這次任務的源頭。
說不定這些同僚的死,都能夠算到他的頭上。
這些,無所謂。
對賈有才來說,被人戳脊梁骨又不是第一次了。
他早就習慣了。
可……
他還有老孃啊!
一想到這些死去的同僚會圍着自己的老孃喊着要還兒子、丈夫的命來,一想到周圍的鄰居在暗地裡衝自己的老孃指指點點,賈有才就咬緊了牙關。
以他老孃的性子,遇到了這樣的事兒,肯定是活不了了。
那他現在的苟活還有什麼意義?
還不如給老孃搏一條出路。
想到這,賈有才深吸了口氣。
下一刻,他探出頭向着外面看去——
那‘飛賊’正在揮舞着斬馬刀,沒有什麼章法,就是簡簡單單的左右橫劈,但就是這樣簡簡單單的招式,卻讓周圍的兵丁根本不敢上前。
因爲,衝上去的,都被一刀兩斷了。
對方的腳下,則是滿地屍首。
既有普通兵丁的,也有巡捕的,還有捕頭的。
兵丁、巡捕的士氣顯然直線下降,很快的,就要潰敗了。
“弓箭手!”
站在麻袋邊觀察着的賈有才沒有在等待,高聲的喊道。
這樣的喊聲,瞬間吸引了‘飛賊’的注意。
不一樣的捕頭服飾,立刻吸引了對方的注意力。
“嘿,還有一個!”
“竟然沒跑?”
“膽子不小!”
手持斬馬刀的‘飛賊’看着賈有才獰笑着。
話音落下,就徑直衝向了賈有才。
而賈有才沒有跑,甚至動都沒有動。
不是不想跑,而是在手持斬馬刀的‘飛賊’奔向他來的時候,他腿都打顫了,這個時候,只能是擡手抓住麻袋,不讓自己摔倒。
看着越來越近的飛賊,賈有才腦海中閃過了爲數不多的幾次‘實戰’。
那是他少年的時候,和隔壁巷子的一夥人起了衝突,當時對方人多勢衆,手持棍棒的把他和兩個朋友堵到了巷子裡,眼看着就要捱上一頓暴打了,結果,一塊板磚出現在了腳邊,他想也沒想撿起來就扔了出去。
恰好打中了對方領頭的。
對方的頭領直接仰頭栽倒。
氣勢洶洶的對方,瞬間就鳥獸散了。
他也‘一戰成名’,有了‘勇武’的名頭,然後,被收編進了衙門。
腦海中,當時的情形一一閃過。
他看着眼前。
這道棧橋和當時的巷子何其相似?
板磚?
現在手邊雖然沒有了板磚,但有……刀!
嗚!
想到就做,賈有才手中的刀就這麼的扔了出去。
朴刀打着旋,飛向了那身強力壯的‘飛賊’。
不過,直接就被‘飛賊’用斬馬刀磕飛了。
一擊不奏效的賈有才有點慌了,只能是大聲的喊着。
“給、給我扔啊!”
“弓箭手呢?”
“給我射!”
賈有才的聲音帶着顫音,但足夠高亢,在夜晚中傳出了老遠,更重要的是,這個時候的賈有才站在那一動不動,宛如一根定海神針。
頓時,慌亂的兵丁就是一定。
不少人完全是下意識的就向着手持斬馬刀的‘飛賊’將手中的兵器扔了出去。
嗚、嗚嗚!
幾十把朴刀,宛如是短矛一般將手持斬馬刀的‘飛賊’包裹了進去。
有不少更是偏了準頭向着賈有才而來。
所幸的是,賈有才面前高高的沙袋充當了‘防禦工事’。
噗、噗噗!
朴刀的利刃插在了沙袋上。
也劃破了血肉。
不深。
但,鮮血淋漓。
也讓手持斬馬刀的‘飛賊’疼得呲牙咧嘴。
這讓巡捕、兵丁們精神大振,剛剛遇到這手持斬馬刀的‘飛賊’時,他們完全的被打懵了,對方宛如傳說中的絕世猛將般,站在這棧橋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似乎不知疲憊,沒有疼痛,不懼怕生死般。
可現在一看,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立刻的,巡捕、兵丁士氣直線上升。
本該搖搖欲墜的圍捕圈,立刻變得堅定起來。
常人的戰鬥就是這樣。
沒有士氣時,一人能追着十幾人打。
但士氣一上來,以少勝多,不是難事。
“漁網呢?”
“套索呢?”
“弓箭手怎麼回事?”
一聲聲的喊聲響起,那些從衙門跟來的巡捕終於想起了自己身上還有着專門抓捕‘飛賊’的工具。
立刻的,一張張漁網就這麼的扔了出去。
大部分都扔偏了。
但,少部分卻是命中了。
“兄弟們抓緊了!”
“放倒他!”
賈有才爬在麻袋上大喊着,順手抄起了一柄不知道是誰插在麻袋上的朴刀,學着曾經東城總捕頭的模樣,高高一揮。
他不知道,這麼做有用沒。
只是覺得當時的東城總捕頭有點帥。
不自覺的模仿,效果很不錯。
幾個巡捕、兵丁們拽住漁網就向後拉,更多的巡捕、兵丁也加入其中。
更重要的是,那些兵丁中的弓箭手終於回過了神。
嗖嗖嗖!
噗噗噗!
十幾只箭矢落下,雖然有一部分被斬馬刀打落,但是一部分卻準準的落在了‘飛賊’的身上。
“幹得好!”
“兄弟們把漁網收緊了,不要讓他揮刀!”
“弓箭手,再射他!”
麻袋後的賈有才看到這一幕,真的是喜出望外。
他似乎看到了這個‘飛賊’被射成刺蝟的模樣了。
也看到了,自己立下大功的模樣。
我又一次撞大運了?!
賈有才忍不住的想道。
但馬上的,樂極生悲——
刺啦!
漁網被割裂了。
鋒銳的斬馬刀從漁網中斬出,碩大的刀鋒一突一卷,就將數張漁網割裂。
拽着繩子的巡捕、兵丁直接摔倒一地,將身後手持弓箭的同僚連累的摔倒在地。
頓時,一片滾地葫蘆。
手持斬馬刀的‘飛賊’沒有理會這些隨手可殺的目標,扭過頭,睜大的雙眼中,滿是怒意殺意,宛如受傷的猛虎,就向着賈有才衝來了。
完了!
看着對方猙獰的面容,賈有才心都涼了。
嗚!
斬馬刀的刀鋒帶着令人頭皮發麻的響聲徑直橫掃而過。
賈有才感覺自己呼吸都要停止了。
既有壓力撲面而來。
更多的是心裡的恐懼。
可馬上的,賈有才就一咬牙。
‘剛剛不就打算死了嗎?’
‘現在更好!’
‘這麼多人看着,只要李德尚不想讓人心涼就一定會給我老孃一個依靠!’
‘這就行了!’
‘娘啊,孩兒不孝了!不能親自給您養老送終!’
想到這,賈有才的眼睛泛紅了。
然後——
“殺!”
賈有才不退反進,手中的朴刀直直的斬了出去。
鐺!
金屬交擊的響聲中,賈有才的朴刀直接飛了出去,感受着手中蔓延而來的巨力,這位中年捕頭閉目等死。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傳來。
賈有才悄咪咪的睜開了眼。
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現在他身前,那碩大的刀鋒被對方捏在了手中。
“沐爺兒!”
賈有才驚喜的喊道。
然後,馬上高聲喊道:“沐爺兒小心!”
手持斬馬刀的‘飛賊’就這麼棄了斬馬刀,張開雙手,宛如是一頭深山裡的熊瞎子般,向着傑森撲來。
“勒死你!去死吧!”
‘飛賊’高喊着。
那幾乎和傑森差不多的身高,卻還要魁梧一圈的身形,隨着這樣的高喊竟然出現了一絲膨脹。
頓時,對方變得越發高大、魁梧了。
但馬上的,對方前衝的身影一頓。
不是向停下,而是傑森的雙手待在了對方的手腕上,然後左手向上,右手向下,以一個撥動的方式,撥開了對方伸來的雙臂。
緊接着,傑森整個人的身形一側,以肩膀爲點,猛地向前頂出。
砰!
悶響中,帶着一連串骨頭碎裂的響聲,魁梧的‘飛賊’就這麼飛了出去。
“沐爺兒,厲害!”
“這就是沐家拳裡的絕招吧?”
賈有才徑直湊過來,舔着臉,一副諂媚的模樣。
很難想象,剛剛這位中年捕頭一副捨生取義的模樣。
這讓傑森都忍不住的看了一眼。
但是,賈有才一臉諂媚。
根本沒有了剛剛一丁點兒的氣勢。
停頓了一下,傑森搖了搖頭。
“不是。”
傑森回答着。
這是【徒手格鬥】達到了大師級後,自動出現在他腦海中的。
事實上不單單是在大師級,每一次【徒手格鬥】升級,都會出現很多技巧,宛如是千錘百煉一般的烙印在了他的本能中。
不過,更多的時候,傑森不太喜歡用。
因爲,他更喜歡潛行隱匿後,一刀梟首的戰鬥方式。
像是這種正面對戰的?
也不是沒有。
可是他面對的都是一些龐然大物,幾十米上百米或者上千米,乃至就和一個城市大小的對手,這樣的技巧根本沒有用。
類似這這樣的戰鬥,傑森很難遇到。
“這樣的殺招,竟然不是?”
“沐爺兒,您真的是厲害。”
“就是這個!”
賈有才說着就比劃着大拇指。
但是,還沒有等到這位中年捕頭的大拇指比劃起來。
傑森整個人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賈有才一愣。
隨後就反應過來。
他們還沒有進碼頭,在棧橋處就被攔了下來,而且還是‘飛賊’一夥人之一。
這說明什麼?
說明碼頭裡面就大變故。
以至於這夥人不得不做出了假扮‘飛賊’的策略。
爲的就是引開碼頭上的兵丁,讓碼頭防禦空虛。
想到這,賈有才不敢怠慢,大聲的喊道——
“快點通過棧橋!”
“進碼頭!”
“都小心點!”
“是,賈頭兒!”
兵丁、巡捕一個個回答着。
雖然賈有才平時不怎麼樣,但是剛剛的一幕,確實是讓他們感到了佩服,這個時候稱呼‘賈頭兒’,也多了一絲恭敬。
而賈有才則是猶豫着。
我要不要跟進去?
不進去的話,肯定會被當逃兵的。
可進去了,一定比外面還危險。
就是九死一生啊!
這差當得真的是危險!
爺們要是能過了這一次,一定請辭不幹了,好好在家伺候老孃!
一邊想着,賈有才一邊邁動步子,走上了棧橋。
……
碼頭內一些身着黑衣的人分成兩撥。
一撥人押送着一些被捆着的女人向前走去。
令一撥人,則是兩兩一組擡着箱子向前。
“快點!快點!”
“都快點!”
一個管事模樣的男人大聲的喊着,手中的鞭子不停的抽打着那些走路走慢了的女人。
當然了,不是真的抽打在身上,這可是精貴的貨物,他可不敢這麼做,他就是抽打在地上,嚇唬嚇唬這些貨物,就如同往常一樣。
可這一次不一樣了。
裡面兩個穿着學生裝的女孩中的一個,好像是被嚇到了,就這麼摔倒在地。
旁邊的那個也彷彿嚇到了,徑直哭了起來。
這些人本來就被穿成了一串兒,當兩個人都停下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停了下來。
“起來!”
“繼續走!”
耳邊傳來了呵斥聲,但是李遠遠和趙淑畫卻是不爲所動。
她們聽到了遠處傳來的喊殺聲。
兩人知道,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如果真的順從的上了船,那等待她們的絕對是地獄,只有拖延時間,等待官兵來了,她們兩人才有救,因此,兩人幾乎是同時行動起來。
那個管事威嚇了半天,根本沒用。
打又不敢打,只能是跑去請示主事人。
一個面容陰鷙,眼神兇狠的男人。
“二爺?”
管事躬身請示。
“王老八仗着天生神力沒有下過苦功,‘筋肉’都沒有練成,能夠抵擋這麼長時間,已經是那些兵丁廢物了,統兵的怕死,現在有人站出來了,王老八撐不了多久。”
這個男人陰惻惻的說着。
“是,二爺說的是。”
“那?”
管事連聲應是後,再次輕視。
“殺了吧。”
“反正也是意外收穫。”
“舍了就舍了。”
被稱爲二爺的男人這樣說着,就向着兩個女學生走去。
“膽子不小,也有點智慧,不愧是上過學堂的。”
“但是……你們兩個運氣不好。”
男人一邊說着一邊就擡起了手掌,看着兩個臉色煞白的學生,以居高臨下的姿態,緩緩的說道:“看在你們膽識的份上,讓你們做個明白鬼!記住……”
“殺了你們的男人叫陳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