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唐醫生嗎？”
洛然剛換完手術服，迎面走來了一個神色緊張的瘦削男子。
“我是何醫生，江醫生已經跟我交代過唐醫生的醫術，請你馬上跟我去手術室，我給你打下手，一定要把孕婦搶救回來！”
何醫生的話說得很急，沫子橫飛。
樂太太是在他手上出了問題的，要是釀成大禍，他只是一個人承擔！
“把孕婦的詳細情況告訴我。”
洛然一邊戴上手套，一邊跟着何醫生往手術室走去。
剛走進來，一陣濃烈的血味撲到了鼻腔裡，幾個助手正圍着孕婦在止血。
洛然在確定嬰兒在安全的情況後，丟下一句。
“剖腹產，先救孩子！”
“不行啊，唐醫生，孕婦的血根本止不住，這個時候進行剖腹產，孕婦很可能死。”何醫生馬上阻止她。
洛然冷眼望去，“何醫生應該很清楚，再任由孕婦大出血，孩子和大人都保不住，你在猶豫什麼？”
“我……”
何醫生望着面前的女人，手術帽和口罩把她的臉都蒙着，只露出了一雙細長美麗的眼睛，琉璃般的黑眸緊盯着他。
讓何醫生失了神。
“何醫生，孕婦血壓下降，不足一百！”助手忽然大喊。
“準備手術刀。”
洛然不再管何醫生，脫掉累贅的中跟鞋，赤腳給孕婦做手術。
進行手術時，必須保持雙手平衡，可她今天外出卻穿了一雙中跟鞋，這樣很容易導致身體失去平衡。
來不及換鞋，只能直接脫掉。
“何醫生，怎麼辦？樂先生交代過，孩子必須足月出生，保證孩子的健康。”
何醫生的助理滿臉爲難的走過來。
他們之所不敢剖腹產，是因爲樂徵給他們下了死命令，萬事以孩子爲先。
孕婦雖然大出血，但是，還能支撐到孩子足月。
所以，他們原本是選擇犧牲孕婦。
“動手術吧。”
何醫生看着洛然白嫩的雙腳，感觸的揮了揮手，讓助理出去把情況告訴樂徵。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奮鬥，孩子健康出生，哭聲很響亮。
但畢竟是早產兒，護士馬上把孩子送去檢查。
“把傷口處理乾淨縫上，再給孕婦輸血，馬上進行子宮修復，過程順利的話，她還能撐住。”
洛然望向臉色蒼白的孕婦，看起來只有二十多歲，一個很年輕的生命。
“要給孕婦做兩個手術？”
助理們吃驚了。
“別猶豫了，動手吧。”何醫生站在洛然對面，見她在看着孕婦，何醫生忍不住也望過去了，喉嚨痠痛。
“孩子才八個月也這麼堅強，孕婦也能撐過來的。”何醫生喃喃自語。
他也是醫生啊，卻差一點就成了殺人犯！
助理們不敢再猶豫，用最快的速度配合着洛然和唐醫生。
又經過了四個多小時，孕婦的血終於止住了，接下來還要留院觀察，只要能在三個天之內醒過來，孕婦就平安了。
“你們這羣庸醫終於出來了？誰給我兒子做的剖腹產？”
洛然剛從手術室裡出來，口罩還沒有拿掉，迎頭就來了一陣痛罵。
她擡起眼簾，看見幾個男護士擋在了樂徵面前，樂徵的臉色像是想殺人了。
江翰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見她出來了，站起身給她遞了一個疑問的眼神。
洛然明白他在問孕婦的情況，輕輕的點了點頭。
江翰臣望向了樂徵，溫潤中帶着威嚴。
“樂先生，母子平安難道不是最好的結局嗎？醫生的職責是維護每一個生命，若是樂先生對我們的判斷不滿意，可以聯繫有關部門，我們隨時配合調查。”
“江醫生，你這話太嚴重了。”
樂徵不留痕跡的瞪了眼江翰臣。
他可說聽說了，這小子是一級醫院的榮譽院長，肯定是有後臺的。
他私下讓醫生犧牲大人，保住小孩，若是傳出去，他會聲譽盡毀。
樂徵不敢鬧到這個份上，順着幾個男護士的話過去看小孩。
“洛然，你累不累？”
江翰臣帶着如沐春風的笑容走向她。
“還行。”
洛然摘掉口罩，望向牆上的掛鐘，已經是晚上的九點多了，她在醫院裡停留太久了。
“我先去換衣服。”
洛然交代了一句，去到換衣室裡，拿出了，果然看見了傅子琛打過來的電話。
她回撥過去，簡單交代了今天的事情。
“知道了，你還在一級醫院？”
隔着，傅子琛的聲音沉悶得如同磐石。
聽見她和江翰臣在一起，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好像一早就知道她在這兒。
“恩，剛做完手術。”洛然把沾滿了血的手術服扔掉。
“我過來接你。”傅子琛道。
“好。”
洛然簡單交代完畢，掛了電話，把身上的血跡處理乾淨，又用洗手液洗了幾遍才把味道完全消除。
走出換衣室，她扭頭看見江翰臣坐在椅子上，身上還穿着一件白大褂，正看着一疊資料。
“出來了？”
江翰臣大概是聽見了她的腳步聲，笑着站起身，“我剛纔去看過了孩子，身體情況還算達標，要在保溫箱裡觀察兩天。孕婦的情況還算平穩，總體來說，母子平安。”
“洛然，你的醫術進步了很多。”
江翰臣走過來，一身純白色的大褂把他的身姿襯托得頎長俊逸。
“還行，總算可以應付。”
洛然接過他的報告，翻看了一下孕婦和孩子的情況，交代了幾句重點。
在法國的三年，她一直沒有放棄醫生的身份，自然有進步。
“洛然，你也餓了吧？醫院飯堂的夜宵也挺不錯的，要不要去試試？”
江翰臣凝視着她認真的容顏，險些按耐不住，要把她摟入懷中，和她分享這一刻的成功。
醫生最大的成就是挽救了一個生命，這一刻的喜悅，不知道洛然願不願意跟他分享？
“不了，子琛過來接我。”
洛然查看完畢，把報告遞給了江翰臣。
江翰臣沒有第一時間接過，心裡密密麻麻的傷痕。
不是一早就知道結果的嗎？爲什麼還要強求呢？
“好的，你先過去吧，我幫你安排入職的資料。”江翰臣佯裝平靜的接過報告，卻沒有再看洛然，怕自己會情緒失控。
洛然在一級醫院裡動了手術，也就意味着，她必須成爲一級醫院的醫生。
這是他所期待的。
“恩，我先回休息，明天再過看看。”
洛然點頭，轉身離開，俏麗的背影離他越來越遠，很快就看不見。
“明天再過來。”
江翰臣細細品味着她的話，不禁揚起了微笑。
這樣就夠了。
能每天看見她就夠了。
晚上的天氣都有點涼，洛然剛出來，一陣涼風迎面吹來。她揉了揉肩膀，泛起了細密的雞皮疙瘩。
“剛纔下雨了？”
藉着醫院裡的燈光，洛然這才發現地面全是溼的，明顯是下雨了。
她冒着微微細雨，來到了馬路邊，剛好看見一輛黑色保時捷朝這邊駛過，明亮的車頭燈劃破了夜色，平穩的停在她身旁。
因爲太涼了，她沒有等傅子琛下車幫忙開門，直接繞到副駕座，打開車門坐進去。
“怎麼了？”
一扭頭，她對上了傅子琛沉黑的眼睛，手還放在了門把上，應該是打算給她開門，沒想到洛然根本不需要他。
“沒什麼。”
傅子琛把手收回，從旁邊給她拿了個保溫壺，“喝口湯。一航說你經常忙得顧不上吃飯，是真的？”
傅子琛挑了挑眉。
“偶爾吧。”
洛然不太在意。醫生的生活本來就這樣，要是碰上了大手術，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
“……”
傅子琛沒有迴應她，車廂裡蔓延着壓抑的沉默。
洛然打開保溫壺，湯水還是熱的。
她用餘光望向身旁的男人，一身黑色的悠閒服令氣息內斂，讓人無法忽略他的存在。
“餓的時候，最幸福的大概是有一個送飯的人。”洛然攪着湯水，滿足的翹起脣。
“恩，給你留了飯菜。”
傅子琛語氣輕揚的開車。
方纔的壓抑似乎只是她的錯覺。
這男人鬧彆扭了，以爲她不在乎他，也不需要他幫忙。估計是小一航跟他說了什麼。
他們倆的小秘密越來越多了，這是件好事。
回到家裡，小一航正趴在沙發上看電視，雪球搖着尾巴給他當枕頭。
“媽媽，傅叔叔，你們回來啦？”
小一航聽見聲音，馬上朝他們衝過來，直接撲到了洛然身上，鬧了好久才能下來。
“什麼時候才能聽見我想聽的話？”
傅子琛被晾一旁，語氣陰嗖嗖的。
“看你努力。”
洛然把鞋子脫掉。
小一航喊的是“媽媽、叔叔”，估計傅子琛想聽的是“爸爸、媽媽”吧。
“洛然，她們已經在京城了。”
傅子琛忽然從後抱着她，溫熱的下巴抵在她腦袋上。
“恩，我知道。”
洛然繼續換鞋子。
傅母她們過來京城已經快四天了，估計已經快急瘋。
“你想什麼時候見她們？”
傅子琛看着她把白嫩的腳穿進拖鞋裡，忍不住往她臉上蹭了蹭，磨蹭出了幾絲熾熱。
“還是說，你想等到準備好了再過去？”傅子琛摸着她的小腹，暗示得很明顯。
拖家帶口的，更容易把傅母氣死。
“我明天還有事情，遲些日子再說吧。我過去廚房裡看看晚飯吃什麼。”
洛然把身後的男人給推開，走向廚房。
傅子琛捏着手裡的餘溫，側首一看，小一航正趴在沙發上衝着他搖頭，給他遞了個失望的眼神。
“傅叔叔，你太遜了，連女人都不會哄。”
小一航坐在沙發上嘆息，雪球在旁邊“嗷嗚”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