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洛然也不廢話，直截了當地迴應，“我讓他回家了，畢竟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們都要離婚了，也沒有必要再一起住下去。”
要離婚了，現在說這句話已經不會再心痛了。
當然，這不過是她的期盼。
“我說吧，你就爭不過尹姿那麼有手段的女人，也怪不得傅子琛會看上她，到底還是你自己不夠爭氣啊。”唐母不安慰反挖苦，她心裡別提有多舒坦。
誰知唐洛然不但一點沒覺得窘迫，還無奈地搖了搖頭，澄澈的眼眸中閃爍着悲天憫人的光環，像是在可憐她們，“是我要求離婚。”
爲什麼呢？
她說罷，主動亮出右手的鑽戒——她那天去傅家之前才戴上江瀚臣送的鑽戒，不爲別的，而是她突然間想通了，她跟傅子琛沒有緣分。
“等離了婚，我就跟對方父母見面了，二位祝福我吧。”對她們露出職業微笑，唐洛然皮笑肉不笑，半擡的眼眸中透着冷漠，她旋即轉身，往餐廳所在的走廊大步邁開。
而唐恬跟唐母就是氣極，也沒有指責她的資格，難不成要直說是因爲妒忌嗎？
……
挺過了又一頓尷尬的晚餐，唐洛然一回房間就將厚毛衣脫下，並將放在沙發上的毛呢大衣翻出來，掏出正在震動的手機，接通。
“我讓你考慮跟我父母見面的事情，你想得怎麼樣了？”電話那頭傳來江瀚臣溫柔的聲響，伴隨着他的輕笑聲，但唐洛然就是覺得彆扭。
興許是因爲他在提起這件事的時候總帶着一絲強制性，才讓她感到有壓力。
頓了一下，唐洛然還是硬着頭皮迴應他，“我想能不能不要這麼着急？我就跟你實話實說吧，我最近很累，傅子琛每天糾纏我也就算了，現在連她母親也時不時跑到醫院來，我不得不避人耳目。”
若是被傅母看到她跟江瀚臣接觸過多，指不定還要怎麼攻擊她。
“這就是你拒絕我的理由？”江瀚臣說着又在笑，但是不可否認，他的語氣中夾雜着一絲絲失落。
除了尷尬跟彷徨，她不知道還能有什麼反應。
半響，還是江瀚臣主動開口，這次他沒有笑，嚴肅的語氣讓人不禁繃緊神經，“這件事我們明天再談，不過我有個問題想先問你，如果能解決傅子琛母親找你的問題，你就會願意見我父母嗎？”
結果到頭來，他還是執着於這件事。
“嗯，如果你可以，我答應你。”唐洛然無可奈何，她循着江瀚臣想要的答案回答，如她所料，下一秒他語氣輕快地跟她道別，旋即掛了電話。
她的心情卻不如他那般輕鬆，嘆了口氣，默默地將手機放下，起身往浴室走去。
而等她從浴室走出來時，未接來電突然增至二十多通，除去詐騙電話跟陌生來電以外，無一例外都是傅子琛的來電，不過最終他還是放棄了，心有不甘地發了短信給她——“打電話給你只是爲了說晚安。”
“傻瓜。”唐洛然盯了他的名字很久，最終還是刪掉了他的聯繫方式跟所有短信和來電記錄。
她沒有勇氣再經受第二個五年了。
……
翌日清晨，唐洛然一到醫院就被江瀚臣攔在婦產科部門所屬樓層的電梯口，不管衆人在旁怎麼看，他都一律無視，拉着唐洛然往走廊盡頭走，那裡還有一部直達天台的電梯。
他將她帶到天台上，並把手中鼓鼓的紙袋遞給她，“看你臉色那麼蒼白，一定又沒有吃早餐吧。”
“謝謝。”唐洛然淡然一笑，伸手接過早餐袋，跟着他的腳步在離圍欄很近的長椅上坐下，她慢條斯理地打開袋子，一邊問他，“你找我還是爲了談那件事情嗎？”
因爲這件事，她一個晚上都沒睡好。
“嗯，不過我已經處理好了，所以你只需要知道結果就好了。”江瀚臣柔聲細語，說的話卻很霸道，不可否認，這些天他對待她的方式改變了很多。
當然，他依舊溫柔，只是不再等待，而是主動出擊。
唐洛然不明所以，一臉茫然地看着他，他起身走到圍欄前，留給她一個優雅修長的背影，“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什麼事情已經處理好了？”
“我已經將我們的職稱都轉到分院去，崗位依舊跟現在一樣，而且你可以有獨立辦公室也有更多的時間，最重要的事，那裡離你家很近，你隨時都可以回去。”江瀚臣轉頭笑得爽朗，把這件事說得風淡雲輕。
只有他知道這些天爲了處理這件事，奔走於兩院之間，被電話輪番轟炸，還要耐着性子跟別人解釋溝通，那種滋味實在不好受。
好在他在江城的地位還是幫他成功爭取到了這個位置。
沒有陽光的蒼穹格外慘白，擡頭看向他時伴隨着強光的刺激，唐洛然眯了眼，擰眉，眼前的這個人身上恍若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讓人覺得不真實。
爲了她這樣一個女人，真的值得嗎？
江瀚臣停頓之後，沉默了很久，他平靜的臉龐看不出喜怒哀樂，伸進休閒褲口袋中的手卻沁出細汗，暗自攥緊拳頭，他繃緊神經，問得小心翼翼，“洛然，你的意思怎麼樣？”
“這樣我真的能夠得到安寧嗎？”她輕問，又不自信地低下頭，雙手覆在膝頭上，微微發顫。
一步步走近她，江瀚臣伸手拍了拍她的頭，眉眼間都透着掩飾不住的寵溺，說話時對她的渴望幾乎掩藏不住，“只要你願意，我會保護你，這輩子，下輩子，我都願意。”
認真的情話讓人最容易心動，不知爲何，唐洛然卻覺得隱隱的惶恐不安。
她錯把感動當作心動，安慰自己那就是所謂喜歡，最終還是答應他——從明天起，就到分院去上班，不過由於江瀚臣身兼兩職，顧得多還是中心醫院，因此不能無時無刻都在分院。
“謝謝你答應我。”下樓時，江瀚臣笑着說道，讓唐洛然無地自容。
一回辦公室，她就將將要轉職的事情通知婦產科部門的同事跟下屬，得到的迴應一律都是惋惜，也有像鄭小穎都是鼻涕眼淚的。
當然，除了宋佳佳，她倒像是巴不得等到這一天似的，毫不掩飾喜悅，“你終於要走啦。”
“你這是什麼話？”唐洛然還沒作出反應，倒是鄭小穎替她着急，“你該不會還在肖想副院長吧？想趁洛然不在就勾引他？”
興許是被說中了，宋佳佳頓時漲紅了臉，抱着雙臂扭頭看別處，“我肖想怎麼了？副院長又不是唐醫生一個人的，我爲什麼要趁她不在啊！”
她說着，鄭小穎已經在搖頭，“嘖嘖嘖嘖……”
見她一副老流氓樣子準備調戲女孩子，唐洛然就知道這大嘴巴一定又會因爲一時衝動把江瀚臣同時兼任分院副院長的事情爆出來，連忙從她身後跳到前面來捂住她的嘴。
“你也別高興得太早了，副院長他在把洛然轉到分院的同時，他自己——”鄭小穎還沒說完，就被她及時捂住嘴，她貼到對方耳邊低喃，“別太張揚了。”
感覺到緊貼着的肩膀猛地一顫，唐洛然才鬆開了手，鄭小穎果然安靜了。
而宋佳佳還在追問，“副院長他怎麼啦？你倒是說呀！”
“我纔不跟你說，我跟你很熟嗎？還有我好歹是你上司吧，有你這麼說話的嗎……”趁着她們吵嘴的空檔，唐洛然走到辦公桌前默默收拾了東西，並將白大褂換下來也收進箱子裡，抱起箱子就往外走。
剛走了兩三步，就被追上來的鄭小穎搶過箱子，她紅着眼眶，“我送你吧。”
“真是……哭什麼呀，江瀚臣說了等調配到這邊的醫生多了，他就把你也調過去，反正你家跟我家也挺近的，一起上下班也容易。”唐洛然憋不住笑，調侃一陣，鄭小穎立即紅了臉，同時也笑開了花。
由於鄭小穎的車停在停車場裡，她讓唐洛然在門口等一會兒，她將東西搬到停車場再放到車裡並把車開出來。
遵照她的想法，唐洛然跟鄭小穎在電梯口分開，往門口走。
將手伸進毛呢大衣口袋中，唐洛然低着頭，腦海裡的思緒亂成一團，決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冷靜，與其說是對這間工作多年的醫院不捨，還不如說是她還在猶豫該不該離開。
“算了，現在想這些也沒有用了。”喃喃自語，唐洛然旋即擡眸，恰好這時也走到了門口，她連神情都來不及拾掇，就看到傅子琛站在門口。
在強光中，他身着黑色長款毛呢大衣搭配西褲，棕色的皮鞋恰到好處，領口處露出襯衫跟條紋領帶，襯得人愈發修長。
憑着那張精緻的臉跟高冷的氣場，他光是站在那兒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然而他深邃的眼眸中始終只有唐洛然一個人，他露出爽朗的笑容，“你今天怎麼這麼早下班？”
昨天十幾通電話都沒接通，短信也沒有回覆，結果他還是跟沒事人似的對她依舊溫柔。
他都沒有自尊心嗎？
“怎麼會在這裡？”不知道是不是吐出的霧氣模糊了眼，唐洛然突然間看不清他的模樣，或者說她已經選擇性忽視了。
傅子琛原本只是從這裡經過，卻還是沒忍住按下剎車，他也沒想到會看到唐洛然站在辦公樓門口，所以他才下了車。
懷揣着緊張不安的心情等她走近，他未曾想到唐洛然會露出不耐煩的神情。
強忍着心頭失落，傅子琛撐着勉強的笑容，耐心地跟她解釋，“……我只是經過，本來只是想在這裡看一眼就好了，沒想到你這麼早就下班了。”
緣分這東西真是奇妙啊。
冷笑一聲，唐洛然根本就不相信他說的話，但無論他說什麼，對她來說都不重要，“那現在你看完了，可以走了吧，別在這裡擋道。”
即便不看他的神情，聽到他吞嚥唾沫時陸續，喉結上下滾動的聲音，她都能感覺到他的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