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十幾個小時的長途飛行,陳鋒終於順利抵達了繁華的魔都。
這一次,他並未提前告知國內的任何人自己回國的消息。
原因其實很簡單,一來他覺得沒有特別的必要提前告知;二來,他想在這座充滿魅力的城市好好遊玩一番。
雖說此前他也曾來過幾次魔都,但每次都因行程匆匆,未能真正領略這座城市的風情。而這次,他不僅提前結束了國外的行程,更重要的是,他有些想念的趙梓璇就在魔都。
曾經,他與趙梓璇僅僅是普通的同學關係。然而,上次的一次相遇,卻讓他們的關係發生了轉變,如今早已超越了普通的友誼界限。
儘管自上次分別後,趙梓璇回到魔都,兩人之間鮮少主動聯繫,彷彿彼此從對方的世界中悄然消失,但在他們心底都明白,那份情緣早已根深蒂固,難以輕易斬斷。
所以,此次順路來到魔都,他想陪趙梓璇幾天。
他恨不得立刻就聯繫趙梓璇,可無奈飛機抵達魔都機場的時候,是凌晨兩點。此時趙梓璇肯定在睡覺。
於是,陳鋒只好先在機場附近尋了一家酒店先住下。
一覺醒來,已是第二天上午八點半。陳鋒揉了揉惺鬆的睡眼,立刻拿起手機,給趙梓璇發去一條消息:【我在魔都,剛下飛機,想要見你一面。】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差不多一分鐘後,他終於等到了趙梓璇的回覆:【好,中午我請你吃飯,晚點我發你餐廳地址】。
陳鋒微微一愣,隨即追問:【你早上沒時間嗎?】
在他的印象裡,趙梓璇之前已經辭職,按理說應該是空閒的。
【嗯,我早上有事】
【什麼事?】
【上班】
【你又上班了?你上次不是說不打算上班了嗎?】
【我在做義工,剛過來,這邊也缺人手,不好離開。】
【哪裡?我反正沒事,待會兒就過去找你。】
等了一分多鐘,趙梓璇纔將地址發送過來。陳鋒仔細查看了地址,又在手機地圖上搜索,發現距離自己所在的酒店還挺遠。他大致估算了一下路程,便回覆消息,表示一個小時後到達。
隨後,陳鋒迅速洗漱完畢,走出酒店。他一邊走,一邊用微信聯繫了隨行的兩個保鏢,讓他們自由活動,在魔都好好玩玩。
在酒店附近的一家麪包店,他簡單買了些吃的當早餐,接着叫了一輛網約車。
訂單剛發出就被秒接,五分鐘後,網約車便穩穩地停在了他面前。
半個多小時的車程後,網約車停在了一座養老院的大門前。
此時,他們所在的地方已經屬於魔都的郊縣地帶,也就是人們常說的鄉鎮區域。
這是一座社區養老院,與市區那些每月收費好幾千甚至上萬元的私人養老院相比,顯得樸素許多。門口連個保安都沒有,陳鋒就這樣徑直走了進去。
院內是一個水泥地的小院,中間有一個小小的花壇,三面相連的二層樓房將小院環繞其中。
陳鋒一走進院子,就看到好幾個穿着義工馬甲的人,正耐心地給老人們洗頭、理髮、修剪指甲,畫面溫馨又和諧。
陳鋒仔細在人羣中辨認,卻沒有看到趙梓璇的身影。
他正準備上前詢問,突然擡頭看到二樓走廊上,趙梓璇正興奮地朝他揮手。
陳鋒心頭一喜,立刻朝着她的方向快步走去。
很快,陳鋒就登上了二樓,終於見到了許久未見的趙梓璇。
“你怎麼想到做義工了?”陳鋒不自覺地用熟悉的家鄉話問道。
趙梓璇嘴角上揚,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反正閒着也沒事。”
陳鋒沒有再多追問,只是笑着朝她豎起了大拇指。
“好了,我還要進去跟劉奶奶說話呢,你要不要一起?”
趙梓璇都這麼說了,陳鋒自然不會拒絕,跟着她一起走進了其中一個房間。
這是一間老式單人宿舍改造的房間,面積不大,也就十幾個平方左右。其中三分之一的空間被隔成了衛生間,在這樣的養老院裡,這樣的配置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畢竟,以前的老式單人宿舍根本不會配備單獨的衛生間,這也算是一種不小的進步。
兩人走進房間,就看到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位頭髮花白的瘦小老太太。她戴着老花鏡,年紀看上去至少有八十多歲了,但整個人的精氣神還不錯,一雙老眼不僅沒有昏花,反而透着一絲與她這個年齡不太相符的靈動。
“小趙,這就是你男朋友?”老太太好奇地打量着陳鋒,開口問道。
“不是男朋友,是同學。”趙梓璇連忙輕輕糾正道。
“呵呵,你就別騙我了,他大老遠地專門跑到這裡找你,你也願意讓他過來。而且你們這麼登對,我一看就知道你們關係不一般。”老太太笑着說道,眼神裡滿是瞭然。
還真被老太太說中了,趙梓璇的臉上微微泛起紅暈,也沒有再反駁。
陳鋒見狀,走上前,笑着向老太太打招呼:“劉奶奶好,你老看得真準,我確實算是她男朋友。”
“算是她男朋友?是她還沒接受你嗎?”老太太一臉的好奇。陳鋒無奈,總不能說自己沒接受她吧,只好點點頭:“嗯,她還沒接受我。”
趙梓璇聽到這話,忍不住朝陳鋒翻了個白眼,那嬌俏的模樣惹得陳鋒心裡一動。
老太太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忍不住開心地哈哈大笑起來,同時熱情地招呼兩人:“來來,你們都坐下。”
於是,兩人便在她面前的兩張塑料凳上坐了下來。
“跟我說說你們的事情,我最喜歡聽你們年輕人的故事了。”老太太一臉八卦的模樣,眼神裡滿是期待。
趙梓璇有些不好意思,忸怩地說道:“也沒什麼好說的,我和他是高中同學。”
“高中同學啊,不錯。相識於青春歲月,什麼時候確立的戀愛關係?你們不會高中時候就談上了吧?”老太太追問道。
“沒有。我們高中雖然同學三年,但我跟他都沒怎麼說過話的。後來,大學我在魔都上學,他在秀州上學,彼此好幾年都沒有聯繫過。”
“啊,那你們怎麼好上的?”
“……也沒好上,就是前年有同學訂婚,我們都去吃酒,然後重新碰上面了。之後,我就對他有了點好感吧。”
“然後,你們就好上了?”
趙梓璇沒有回答,側頭看向陳鋒,眼神裡帶着一絲求助。陳鋒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便順着話往下說:“當時,我也對她有了好感。然後,我們陸陸續續地開始聯繫,直到前段時間,她去外地旅遊,我從京城開車回秀州,半路上就跟她不期而遇了。我覺得這是上天給我們安排的緣分,就向她表白了,她猶豫良久才表示可以跟我處處看。”
老太太聽完,笑着說:“這還真是天賜的緣分,你們彼此沒有錯過,真的要好好珍惜才行。”
陳鋒連忙附和:“劉奶奶你說的是。”
老太太的眼神突然變得有些哀傷,看向趙梓璇說道:“其實我年輕的時候,原本也有一段很難得的緣分,但我錯過了。”
趙梓璇聞言,好奇地順着話問道:“真的嗎?能跟我們說說嗎?”
老太太稍稍猶豫了一下,又笑着開始講述:“就是我十六歲的那年,我在縣裡讀中專,隔壁班有個男生,天天來我們班找我後排座位的同學說話。慢慢的,他就找機會跟我搭話,慢慢的大家都看出來他對我有意思。但很快就有人將這事告訴了老師,那個男生就被老師叫去批評了一頓,以後就沒有再來我們班裡。過了一段時間後,我有次回家,就在路上遇到了他。我知道他是特意在等我,在他上來要跟我說話的時候,我就連忙跑開了,我怕人看見了說閒話。”
說到這裡,老太太停頓了下來,眼神中滿是回憶。
趙梓璇等了一會兒,忍不住催促道:“劉奶奶,後來呢?”
劉奶奶嘆了口氣說:“後來直到我中專畢業,他都沒有再找我了。直到我分配到機械廠當會計後的一個月,我再次見到了他,他也進機械廠工作了,而且跟我同一個辦公室。我就那麼跟他做了兩年同事。”
“啊,這兩年都沒發生什麼嗎?他沒有追求你?”趙梓璇一臉的不解和疑惑。
劉奶奶長嘆了一口氣說:“我工作的第一個月,家裡就給我安排了一門親事,他調過來的時候,我已經訂婚了。半年後,我就結了婚。”
趙梓璇頓時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一時說不出話來。
好一會兒後,趙梓璇才緩過勁來,跟着嘆息道:“當時他知道你訂婚了,就放棄了嗎?”
老太太沉默了許久,才緩緩說道:“在他上班後的第二天,就在我抽屜裡塞了一封信……我看過之後,就馬上找機會給燒了。他遲遲沒有得到我的回覆,又不敢當面找我,我也儘量不給他跟我單獨相處的機會。直到半年後我結了婚,又過了半年他也結了婚。同事兩年後,他又主動調職離開了機械廠。”
趙梓璇聽到這,嘴角微微扯動了一下說:“他也結婚了啊,我還以爲他多癡情呢?”
老太太笑着搖頭道:“我一個女的都結婚了,他一個大男人還不能結婚啊。何況在那個年代,他各方面條件都很優秀,年紀到了不結婚是不可能的。無論是家庭還是單位,都會逼着他結婚,由不得他自己。我當時也一樣,並不是我想結婚,而是在那個年代就是如此。家裡父母相中了,對方長得也還可以,無不良嗜好,我就沒有拒絕的理由。其實我跟我那老頭子訂婚之前才見過三次面,訂婚之後,因爲兩邊單位相距較遠,一星期也只見一次面。
我對他談不上多喜歡,只是不反感而已。畢竟他當時的家庭條件很不錯,父母雙職工,家裡只有一個妹妹,爺爺還是退休幹部,多好。我跟他訂婚後,他家還幫我農村戶口的弟弟在工廠裡找了份工作,當上了工人。”
趙梓璇搖頭道:“你跟我說過這些了,你頭幾年跟你老公享了福,但後來幾十年都是受罪。”
老太太很灑脫地笑笑說:“這就是命,既然跟他享了福,跟着遭罪也是應該的。”
趙梓璇接着問:“你那孫子有多久沒來看你了?”
老太太聞言,面色瞬間黯淡下來,搖頭道:“他有他的難處,雖然沒怎麼來看我,但也經常發視頻跟我聯繫的。”
趙梓璇見此,也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帶着好奇問道:“你知道後來那人怎麼樣了嗎?”
老太太猶豫了一下,才說:“我只知道他十幾年前退休了。”
趙梓璇無奈道:“他跟你年紀差不多,十幾年前當然退休了。”
老太太笑了笑,沒有反駁。
就在這時,門口突然出現幾個人影。當先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輕輕敲了敲敞開的房門,朝裡面三人說道:“不好意思,請問劉秋梅女士是在這裡嗎?”
老太太一臉疑惑,但還是大聲回道:“我就是,找我有什麼事嗎?”
話音剛落,就見中年人身後緩緩走出來一個精神矍鑠的禿頭銀髮老頭。看他的年紀也有八十多歲了,雖然拄着一根柺杖,但步伐卻很利索,徑直走到了老太太跟前站定。
兩位老人就這樣面對面地一坐一站,彼此對視,好一會兒都沒有說出一句話。氣氛彷彿凝固了一般,充滿了複雜的氛圍。
直到老太太率先打破沉默,語氣中帶着一絲不確定地詢問:“你是……嚴……嚴老哥?”
老頭神情複雜地點點頭:“是我,我們幾十年沒見了,沒想到你還能認出我來。”
老太太一時語塞,不知該說些什麼。她剛剛纔跟兩個年輕人說起眼前這位嚴老哥,轉眼間他就出現在了自己面前,這巧合簡直比說曹操曹操到還要神奇。
嚴老哥嘆了口氣說道:“我們都老了,我去年做了一場大手術,差點沒活過來。經過好幾個月休養,我才恢復了些身體。所以,我就想在臨死前見見一些老朋友,當然也包括你。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