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先生？”
江清淺驚呼一聲，竟露出了幾分驚喜。
再望向一旁的美婦人，問道：“瑛姐，你們還在B市？”
他們同時朝她看來，臉上的神色看不出來是意外還是什麼，瑛姐微笑着道：“是啊，江小姐，好巧。”
“對啊，好巧……”
江清淺應和着，仔細算起來，這應該已經是他們第三次遇見了吧？
第一次是在天橋上，第二次是在她以前所住的小區附近的早餐鋪裡，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他們說是來B市旅遊，順便尋訪一位故人，到現在已經至少兩三個月了吧，沒想到他們居然還在。
不過，想起上次在早餐鋪孫亞琴的那一鬧，江清淺再面對這兩位的時候依然有點小小的尷尬。
瑛姐怎麼也不像是孫亞琴口中那種勾引別人丈夫的狐狸精啊！
況且，這瑛姐雖然也是上了年紀，但保養姣好，容顏出衆，從她的穿着打扮看來，應該也是個常年養尊處優的優雅女人，怎麼可能會去勾引叔叔？
叔叔身上並沒有任何可以讓瑛姐貪圖的東西，還一身病痛……
所以，江清淺認定了這件事情一定有什麼誤會。
上次他們匆匆離開，她都沒有個機會問清楚。
現在雖然心存疑慮，但是時隔這麼久，看着瑛姐依舊一臉坦然的模樣，她反而不知道該從何開口了。
她和他們，算是熟了吧，卻也不是太熟。
就算她也挺好奇瑛姐怎麼會認識叔叔，但也不好直奔主題。
她只能尋找其他的突破口，亦步亦趨的來。
“對了，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她的話剛問出口，就發現林老先生的眉毛挑了下，然後快速的將手中的花板給翻了過去遮擋起來。
江清淺疑惑不解，對上了瑛姐無奈的笑意。
瑛姐道：“林老啊，最近迷上了畫畫，這不……想來跟街頭的畫師學學唄！只可惜呀，人家師傅不肯……”
“阿瑛！”
林老先生打斷了她，依然挑着眉毛，有幾分不悅的樣子。
這時候，那個擺攤畫畫的中年大叔插了一句話進來，“姑娘，你是有所不知，這位老人家啊非要來纏着我拜我爲師，教他畫畫，我哪有那閒工夫呀？況且他都一大把年紀了，完全沒有畫畫的功底，哪裡還學得了啊！”
這麼說，林老先生可不高興了。
“你都沒教怎麼知道我學不會？你歧視老人家呀？”
前兩次見面的時候，江清淺對這位林老先生的印象是慈祥、和藹、嚴肅、飽經滄桑，可這會兒吹眉毛瞪眼睛的樣子，竟有幾分可愛。
江清淺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老先生，你想學畫畫的話，可以隨便去報個興趣班啊。”
她這話剛落音，瑛姐馬上就笑着多了一句嘴，“想去來着，可人家上興趣班的都是些幾歲的孩子，而且人家幾歲的孩子都畫得比他好，拉不下這個臉唄！”
“阿瑛！”
林老先生這下子真的有點不高興了。
他一個不高興就乾脆破罐子破摔得了，將他剛纔一心藏起的畫大大方方的擺了出來，一本正經的固執着道：“什麼叫做幾歲孩子畫得比我好？我畫得很差嗎？丫頭，
你過來看看，給我評評理。”
江清淺愣了一下。
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林老先生口中的丫頭叫的是她。
那好吧！她就評評理……
她伸長脖子過去一看，眉頭就皺起來了。
“怎麼樣？”林老先生問道。
“這……”這還真的是一言難盡啊！江清淺看着畫板上那凌亂的線條，問道，“老先生你這畫的是……一片樹林嗎？”
凌亂的線條湊在一起密密麻麻的，倒有些像樹林裡枝繁葉茂的樹木，而且還是非常沒有生長規則的那種樹。
總之，就是一片亂糟糟。
所以，她就只能作此猜測了。
誰知道，林老先生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江清淺看不懂了，將求助的目光轉向瑛姐，瑛姐只是擡了下下巴，似乎是在給她提示，然而她並沒有看懂。
林老先生非常不高興，氣呼呼的道：“什麼樹林？這像是樹嗎？我畫的是這條衚衕，你這個丫頭是什麼眼神？”
好吧，眼神不好，怪她咯？
江清淺實在是不忍心打擊他了，因爲安安寧寧畫的都比這兒好，就這水平還學畫畫，也難怪人家街頭的畫師都嫌棄了。
她只能安慰道：“呃……我眼拙！老先生這畫風……應該是抽象派的，所以我可能看不懂呵呵……”
林老先生將花板收了回去，還嘟噥了一句，“這還差不多！”
什麼叫蹬鼻子上臉？這就是了。
江清淺本來也不想爭論什麼，難得老人家還有這份活到老學到老的閒情逸致，她也不好打擊人家的積極性嘛！
可是，伸長脖子往那幅畫上再多看了兩眼，就實在忍不住說了句，“不過，老先生，這條衚衕是立體的，從你這個角度看過去的話，你看這些線條，這裡這裡……還有那裡，應該這麼處理才能體現出立體感……”
江清淺一邊說着，已經從林老先生手中拿過畫筆，修改起來。
還別說，她只是隨意添了幾筆而已，還真就看得出來這畫的是一條衚衕了。
林老先生望着她，有些詫異，“你懂畫？”
江清淺謙虛的道：“皮毛而已。”
她本身是學設計的，畫畫是基本功，但她也沒有過分自謙，畫畫是會的，但是那些什麼國畫，水墨畫等等過於抽象過於藝術的東西她就不太懂了。
誰知道林老先生一下子高興起來。
“太好了，那你來教我。”
“呃……”
江清淺有些遲疑，畢竟只是萍水相逢，再說她又不是美術老師，哪有資格教人家畫畫，當然要教林老先生這個級別的還是綽綽有餘的……
“怎麼，你是不是也歧視老人家，不肯答應？”
“沒有沒有……”
“那就這麼定了，我看我跟你這個丫頭也算是有緣。”
“……”怎麼就定了呀？江清淺只是沒找到回絕的理由而已，一時欲哭無淚，下意識的就想求助瑛姐，豈料瑛姐竟也覺得這個主意極好，勸道，“江小姐，林老難得對畫畫有了興趣，我看你不如就答應了吧？”
江清淺馬上拒絕，“這不行，我不懂教，而且我也沒時間……”
林老先生問道：“怎麼會沒時間，那你現在在幹嘛？
”
“我在……”江清淺這纔想起正事兒來，揚了揚手上的報紙，道，“我準備要找工作呢，所以老先生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那就把教畫畫當成工作不就好了。”
“可是我……”
“你怕我付不起學費？”
“不不不，這不是錢的問題……”
“那還有什麼問題？”
“……”
江清淺忽然答不上來了，竟有種被趕鴨子上架的感覺。
她正無措着，瑛姐卻道：“江小姐，我看你就答應了吧！至於收費，咱們就按小時計費，就跟培訓單位的標準一致行不行？反正你也是要找工作的，再說了，這年頭要找到心儀的工作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你就把這當成工作，也算是圓了林老的一個夢。”
“那……好吧！”
江清淺真的是被迫答應下來的。
但是，仔細一想，似乎也沒什麼好爲難的，而且這對於她而言簡直就跟天上掉餡餅似的，好事兒呀！
找個正兒八經的工作確實難，對現在的她來說更是難上加難。
這幾天的奔波已經是最好的證明了。
老先生想學畫畫，又付得起錢，而她正好會畫畫，又需要錢，這其實就是你情我願的公平買賣，真真的好。
最重要的是，她如今的身體狀況完全不影響她教畫畫啊！
江清淺答應下來之後，便詳細的問道：“老先生，那我們從什麼時候開始，你每天想學幾個小時？”
“看心情。”
好吧！夠任性的。
江清淺又問道：“那不知你住哪兒？我要怎麼聯繫你？”
林老先生道：“你留個電話號碼給阿瑛，她會主動聯繫你的。”
江清淺一一照做了，又閒聊了好一會兒才相互道別，都走遠了之後她又纔想起剛纔忘了問瑛姐是怎麼認識她叔叔的。
她匆匆返了回去，可那衚衕口已經沒有了林老先生和瑛姐的身影。
罷了，反正還有機會，下次再問吧！
此時，林老先生卻在瑛姐的攙扶下，往另一個方向走去，兩人一走路一路聊，聊的竟全都是江清淺……
“林老，我看江小姐似乎有什麼心事的樣子……”
林老先生點點頭，已經褪去剛纔跟江清淺交談時的輕鬆，面色有些沉重，道：“嗯，我看出來了。”
“那，要不要找人查一下她最近的情況？”
“查什麼，改日找她來教畫的時候問一下不就行了嗎？”
“哦，對，我都沒想到這事兒了……”瑛姐笑了笑，僅一會兒就嚴肅起來，“林老，既然都已經確定江小姐的身份了，那你是不是……”
“不急，過陣子再說。”
瑛姐道：“你不急，但我看林總該急了，這都已經幾個月了……”
林老先生的腳步忽然停頓了一下，沉重的嘆息一聲，“就得讓他急！我倒是想看看，究竟當年的一切真的與他無關，還是……還是他太沉得住氣了？我這把老骨頭不以身試法，他怎麼肯現出原形來。”
瑛姐亦是輕聲一嘆，自此無話。
是的，幾個月了。
他們口中的‘林總’，也就是林啓鋼，此時真的焦灼不已，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