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淺眼也不眨的盯着林婉妤。
這一次，徹底討厭。
雖然，對方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實話，就算林婉妤不說，她和慕紹庭的關係一旦曝光，全世界都會這麼說。
但，她就是討厭！
林婉妤卻依然面不改色的，繼續道：“當然，告狀這種事情，我是不屑於做的，否則只要我向何阿姨透露了些什麼，她早就知道了，也不可能等到你和紹庭走到了這一步她還無動於衷。”
江清淺的指甲倏地摳得更緊了。
她真是被幸福衝昏了頭腦，居然忘了還有何鳳儀這一道關卡。
她當然也相信，林婉妤或許真的沒有告狀。
然而，她和慕紹庭在一起的時候，卻被何鳳儀親眼看見過，後來她有問過慕紹庭，但他卻只給她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
也許是慕紹庭這段時間太忙，這件事情才擱置了下來。
但是何鳳儀遲早有一天會知道的。
那麼，知道了以後呢？
林婉妤不顧她倉皇的模樣，繼續道：“江小姐，你該不會天真的以爲何阿姨會接受你這樣的兒媳婦吧？”
“……”
“如果是在五年前，那還好說。可是，你在紹庭落魄的時候離開他，他現在輝煌了，你又想着回到他身邊，你讓何阿姨會怎麼想？”
“……”
“你若是瞭解紹庭的話就該知道，只要他願意，他註定了會是個功成名就的男人，至於你……你卻是一個離過婚還帶着兩個孩子的女人，你什麼也幫不了她，我也確信他並不是想要你幫他什麼，但你真的要成爲他的笑柄？”
“……”
“還有，何阿姨是他最重要的親人，如果連何阿姨都沒有辦法接受你，你忍心看着他在你和他的母親之間左右爲難嗎？”
“……”
江清淺的手摳得死緊，重重的一下之後，她終於鬆開。
她就像是被人一步步的逼到了懸崖邊上，對方沒有主動出手，卻想讓她自己受不了跳下去。
命懸一線之際，她陡然清醒過來。
林婉妤的每一句話都攻擊到她心底裡來，這是一場強大的心理戰，那個男人……她最愛的男人，他說過此生絕不負她！
就爲了這句話，她也不能輕易被林婉妤打敗，更不能被自己打敗。
“林小姐，你說的這些我都已經考慮過，但我和慕紹庭現在已經在一起了，這是我的決定沒錯，卻也是他的決定，我們是因爲彼此相愛才在一起的，那我就已經做好了和他一起面對磨難的準備，我相信他也一樣。”
林婉妤似乎沒料到她居然會這麼說，竟驚詫了一下。
比起剛纔的從容，她此刻明顯亂了陣腳。
“你！你這是打着愛情的幌子，實際上卻是在拖累他。”
江清淺馬上反駁道：“什麼拖不拖累的，除非他親口對我說我拖累了他，否則只要他願意，誰也沒有資格指手畫腳。”
“……”
“你說我打着愛情的幌子，那你呢？你又何嘗不是披着高貴的外殼，嘴上說着什麼不會勸我離開他，實際上你說的每一個字，甚至還把他的母親搬了出來，不過就是爲了給我壓力，讓我離開他嘛！”
“你……”
林婉妤驚喘一聲，連臉色都變了。
這個江清淺，她還真的小瞧了。
沒錯！她就是披着高貴的外殼，因爲她生來就是豪門千金、大家閨秀，她所接受的教育就是時時刻刻要維持着自己大小姐高貴的形象，不允許做出任何與自己的身份不相符的事情來。
被江清淺一語挑破之後，她其實是惱羞成怒的。
但她還是忍了下來。
“你說得沒錯，因爲我也愛着他，所以自然不想看到他身邊有別的女人。但是江小姐，我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卑鄙，如果我的目的只是想逼你離開他，我現在就有一萬種辦法逼得你和你的家人朋友都走投無路，讓你乖乖就範！”
“……”
“你別緊張，但是我永遠都不會這麼做。我的修養和氣度容不得我做這種事兒，我也不會做出讓紹庭討厭我的事兒，因爲我是愛着他的，所以纔會從他的角度去考慮這些問題，我希望你離開他，不是因爲我有多嫉妒你，而是我想他好，不願意看到你待在他身邊，一次次的害了他。”
“我不會害他！”
江清淺急忙爲自己辯解。
她承認，她不是什麼世家千金，她不像林婉妤一樣有顯赫的家世，可以在事業上助自己所愛的人一臂之力。
但，她愛他，何來的害？
這個罪名太嚴重了。
林婉妤卻道：“你說你愛他，你的愛就是這樣的嗎？你甚至連他不吃桃子這種小事都不知道，怪不得當年會害得他差點連命都丟了。”
江清淺一怔。
慕紹庭不吃桃子這件事兒，她確實很內疚。
可，不重要了。
林婉妤那最後一句話，如同捅破了馬蜂窩，她一陣的恍惚之後，只聽得到自己的腦子裡嗡嗡作響的聲音。
那句話，在反覆迴盪……
當年，害得他差點連命都丟了……
“你說什麼？”
她尚未完全回過身來，已經神色倉皇的追問。
林婉妤和她說了這麼多的話，所以她基本上算是瞭解，像這樣驕傲的大小姐，也是不屑於說謊話編故事的。
林婉妤不急不徐的，道：“他背後有一道很深的傷疤，你知道吧？”
江清淺心裡猛地咯噔了一下。
他們的關係已經親密如此，她怎麼會不知道？
她心裡那種不好的預感又來了，果然是因爲她嗎？
他背後的那一道疤，也許和她有關；他說他欠林婉妤的救命之恩以及林婉妤說他當年差點丟了性命，也和她脫不了干係……
可是，這些究竟和她有什麼關係？
她爲什麼什麼都不知道？
連慕紹庭都對這個問題諱莫如深，那她就只能從林婉妤這裡找尋答案了，否則她一輩子都於心不安。
“拜託你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兒？他說是你救過他的命……當年，他在美國到底發生什麼事兒了？”
林婉妤既然已經開了這個頭，就不打算隱瞞。
“說來也巧……”
她悠悠的開口，彷彿陷入了回憶當中。
“當年，他纔剛到美國不久，那時候我在美國唸書，我們算是通過朋友的朋友認識的，慢慢的熟了起來，我才知道了一些他的事兒……”
“……”
“他是被他大哥逼到美國去的，可憐當年他羽翼未豐，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身邊的朋友都看出來他的情緒很低落，剛開始大家都以爲是因爲他家裡的那點事兒，後來才知道，原來是因爲一個女人，因爲你！”
“……”“出事的那天，他本來也是和我們一幫朋友在一起聚會，後來他接到一個電話，整個人都不好了，他提前離開，我覺得他的狀況不太好，因爲擔心他所以跟了上去……”
果然，出過事兒。
江清淺急忙問道：“他出了什麼事兒？”
“車禍！”林婉妤馬上就解答了她的疑惑，時隔多年，如今雖然已經是雲淡風輕的回憶了，但當年的驚心動魄依然歷歷在目。
“後來我才知道，他是要趕去機場，他想回國，卻因爲當時在狀態不佳，在公路上被一輛大貨車連人帶車一起撞到山坡底下，最可惡的是那輛貨車的司機還想趁着夜深人靜的時候逃逸，棄他於不顧，如果不是我跟着他出去，他可能當時死了都沒人知道。”
“！”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人情。
不管江清淺有多討厭林婉妤這個人的存在，這一刻也是心存感激的。
否則，她難以想象那一幕……
多年後，他沒有重新再出現到她面前，也許她是通過別人的轉述才得知，那個深深愛過她的慕紹庭，其實早就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在他們分手的那一年，就再也沒有那個人了。
不！
她連想都不敢這樣去想……
她喘了口氣，望着眼前的林婉妤，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林婉妤道：“聽到這裡，你是不是依然不明白這件事情跟你有什麼關係？其實當時我也不知道，因爲他傷得很重，我把他送到醫院之後，他曾幾次在生死關頭徘徊，甚至連醫生都搖頭嘆息了……”
“……”
“還好，他終於還是挺過了那最艱難的一關，我在醫院照顧他，你沒親眼見到過不會想象得出來他當時的樣子。他每天像個活死人一樣躺在病牀上，連醫生的治療也不太配合，我在醫院照顧了他三個月，他從未開口說過一句話，後來，還是何阿姨知道了這件事兒，趕來美國看他，也許是他不忍看到自己的母親心力交瘁，這才堅強起來……”
“……”
“他心裡應該是感激我的吧，所以，後來我試圖和他聊天的時候，他終於和我說話了，那個時候我才知道，他出事那晚接到的那個電話，是因爲有人通知他，他心愛的女人馬上就要結婚了，婚禮就在第二天……”
“！”
“他急着趕回去，因爲他還妄想要阻止……”
“……”
“所以，江清淺，你能想象嗎？當年你和別的男人攜手步入婚姻殿堂那一刻，他在手術室里正在被搶救！當他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醒過來的時候，你已經成爲別人的妻子，你能想象他有多絕望嗎？你把他害得這樣慘，還有什麼臉再回到他身邊？”
“不……不是這樣的……”
江清淺的臉已經白得跟紙一樣，她只能拼命的搖頭。
不是這樣。
不該是這樣的啊！
她什麼都不知道，她怎麼能什麼都不知道……
林婉妤靜靜的坐在那裡看着她，看到江清淺如今的失措模樣，她沒有幸災樂禍，而是真的心疼那個時候的慕紹庭。
她等了很久，等到江清淺接受這個事實，再慢慢的平復情緒。
“你說，我在給你壓力，可我並不這麼認爲，因爲我說的這些都是事實，你該知道，你知道之後難道不該有壓力嗎？”
“……”
“所以，你離開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