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入彀

汪通判得到喬府尹的允許後頓覺振奮,他就是要對劉以觀的冒犯還以顏色。

次日,他便召集部屬,開始研究如何抓捕在清除違建過程中發現的那幾個可疑份子。

通過現有的調查,那幾個人確實大有可疑,不過爲了確保萬無一失,汪通判與樊江、王燁然等一衆部下商議後,還是先去大牢把在押的何七七提了出來。

隨後他們又找來了一名龍山市的商人。

龍山市上被那個假“會子處”坑了的商人可不只有王家,很多商人誤把這處“會子處”當成真的。

假“會子處”捲款逃走以後,他們損失慘重,如今都在鳴冤告狀。

汪通判派了兩名身手不錯、爲人機警的捕頭,親自押着何七七,帶上那名被騙的商人,埋伏在那些人居住點附近的一處樓閣之上。

在那些人進出門戶的時候,由何七七和那個商人進行辨認。

最終,他們確定,隱藏於此的就是龍山假會子處的東家、掌櫃和賬房等人。

汪通判聞訊大喜,馬上決定實施抓捕。

臨於該處位於一處瓦子,行人稠密,而且那幢宅子後面就是一條內河,不太容易實施包圍。

所以他們研究決定,派人以檢查違建清理情況爲由,進入這戶人家,然後突然動手。

隨後,埋伏於外的捕快們再迅速闖進去,以此確保抓捕任務的順利進行。

商討出了穩妥方案之後,汪通判正要讓樊江帶人去執行抓捕計劃,簽押房的大門就被人一腳踹開了。

東廳的劉以觀氣勢洶洶地闖進北廳,向堂上冷冷一掃,寒聲道:“王通判,你逾界了。”

汪紫瑞緩緩站起,怒聲道:“劉通判,你這是要幹什麼?”

劉以觀帶着東廳的一班人,一步步走進來,冷冷四顧,最後再度看向汪紫瑞,嘲弄地道:“幹什麼?

緝盜拿賊,乃是本官份內之事。假會子案,更是由本官全權負責。

汪通判,本官正要問,你現在想幹什麼?”

汪紫瑞道:“劉以觀,有話你就直說吧,不要陰陽怪氣的。”

劉以觀曬然一笑,道:“好,那本官就直言不諱了。

你們,是要去抓捕在龍山市上開設假會子處的那羣騙子吧?

汪通判,此案是本官職責之內的事,你汪紫瑞發現了線索,不報與本官知道,卻擅自調兵遣將,這是想幹什麼?”

汪紫瑞怒道:“劉以觀,本官的人發現的線索,本官想查個清楚,有什麼不對?

伱有本事,自己去查啊。”

劉以觀也怒了,沉聲道:“汪紫瑞,你是朝廷命官,一府的監州,不要學那潑皮無賴,言語無狀!

此案既然是由本官負責,不管是民間有人舉告,亦或是府中有吏員執役察覺子,都該報於本官處理。”

汪紫瑞仰天打個哈哈,冷笑道:“汪某派人清除違建,中途有所發現,若是半途換人,那賊人豈不警覺?

有鑑於此,本官纔要籌謀對他們的抓捕。

此事,汪某業已稟報了府尹知道,合理合法,你縱然質疑,又能怎樣?”

劉以觀似笑非笑地道:“又能怎樣?我劉某負責的事,容不得他人冒犯。”

他一指何七七,喝道:“這何七七是假會子案的重要嫌犯,未經本官允許,誰允許你把人提出來的?

若是不慎縱走了犯人,你吃罪得起嗎?”

劉以觀大聲道:“來人,把犯人何七七,給我抓回去!”

立時衝出兩個東廳的差役,就要上前去拿何七七。

汪紫瑞拍案大怒道:“劉黑鮎,你敢!”

劉以觀經營臨安府司法系統多少年了,喬貞雖然不動聲色地拆了他的臺子,也只是拆散了他的力量。

不過他總不能把劉以觀的人全部調走,讓他成爲光桿吧,所以劉以觀身邊還是有人聽用的。

這些人都是他使喚了多少年的人,對他的命令自然奉行不渝。

這些人根本不理會汪紫瑞的咆哮,上前就把何七七搶了過來。

劉以觀冷眼看了看那名商人,淡淡地問道:“你是……樑儉?”

那商人沒想到劉以觀竟然認得他,受寵若驚地道:“正是小民。”

劉以觀道:“你受人矇蔽,被開辦假會子處的人騙去了許多錢財,本官受理之後,對此案非常重視。

如今本官正在秘密偵破之中,眼看就要有了眉目,沒想到你又跑到汪通判這邊報案。

樑儉,你這一案兩報,可叫本官爲難了啊。

你若信不過本官,那麼你這案子,本官也就不必受理了。

待本官將一衆騙子緝捕歸案,追回的贓款,自然會先盡着向本官報案的人給予返還。

至於你麼,就往後放放吧,若是他們揮霍之餘,返還他人之後還有餘款,本官也是會退給你的……”

樑儉一聽就慌了,連忙解釋道:“劉監州,您誤會了,小民可沒有一案兩報啊。

是汪通判叫小民過來幫着辨認疑犯的。

小民這樁案子,自始至終,都是在劉監州您那邊報的。”

樑儉說着,趕緊跑到劉以觀這邊,規規矩矩地在何七七身邊站好。

“欺人太甚,劉黑鮎,你欺人太甚了,如今是公然騎到我北廳脖子上面拉屎撒尿了麼?

來人,把人犯給我搶回來。”

樊舉人、王大少等北廳官吏聽了,立即一擁而上,雙方當場拉扯起來。

可憐那何七七帶着枷梏,被他們扯來扯去的,手腕和脖子都蹭破了皮,卻還不敢大叫。

劉以觀指着王大少喝道:“王燁然,你父與弟,皆涉及重案。

如今你又阻撓本官辦案,本官懷疑你與你父你弟是同謀!

來人,把他給我一併拿下!”

馬上就有劉以觀的幾個心腹又向王大少衝去。

汪紫瑞氣的渾身發抖,指着劉以觀大罵:“劉以觀,你這蛆蠅糞穢之輩,不是人的東西,欺我太甚,欺我太甚了!”

他抓起桌上硯臺,就往劉以觀劈面砸去。

劉以觀多年以來都在司法口辦差,那也是從基層官吏一步步升上來的。

他的拳腳雖然不甚高明,卻也還是有些功夫在身的。

劉以觀一揮袖子,就把那硯臺捲開了,不料那硯臺剛剛還用來寫了字,裡邊仍有墨汁,這一下就濺了他一臉的斑斑點點。

汪紫瑞一看,不禁放聲大笑起來。

劉以觀雙眉一豎,眉宇間煞氣一閃,沉聲喝道:“豈有此理!”

他拔足就向汪紫瑞衝去。

汪紫瑞見狀,急忙抄起一根根毛筆投擲過來。

劉以觀不管不顧,直衝過去。

汪紫瑞眼見劉以觀衝到近前,轉身就搬起椅子,大喊一聲,向劉以觀砸去。

整個北廳,亂作一團。

何七七與樑市戶站在牆角瑟瑟發抖。

“統統住手,統統給我住手!”

喬府尹聞訊趕來,一進北廳簽押房,便厲聲大喝起來。

劉以觀正騎在汪紫瑞身上,揮着拳頭,衝着他的臀部和後背,砰砰砰地砸個不休。

劉以觀雖然氣惱,卻還知道避開要害。

他在司法口乾久了,如何打人不留痕跡,於他而言已經形成一種本能了。

一見喬貞到了,劉以觀便放開汪紫瑞,站了起來。

汪紫瑞官袍凌亂,帽翅也斷了一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咬牙切齒地還要衝向劉以觀,被眼疾手快的喬老爺一把就給抱住了。

汪紫瑞氣的哆嗦,顫聲道:“喬府尹,你看到了?他劉以觀這是何等的狂妄,你可要爲下官作主啊。”

劉以觀撣了撣官袍,淡淡地道:“喬府尹,是汪通判先動的手,下官只是自保而已。”

汪紫瑞喝道:“喬府衙,此人真真是個狗彘不如的賊鼠輩!不是他強闖北廳,辱罵下官,下官又豈會動手?”

喬貞還未說話,劉以觀便已淡笑道:“喬府尹,是汪通判先動的手,下官只是自保而已!”

“啊啊啊~~”汪紫瑞被他激的發瘋,就要撲過去和劉以觀拼命。

劉以觀好整以暇地道:“喬府尹,你看你看,當着你的面,他還如此凶神惡煞的,究竟是誰有錯在先,相信府尹你也心中有數了。”

汪紫瑞一聽,差點兒沒氣撅過去。

喬貞沉下臉色道:“夠了,你們統統住口。”

他看看混亂的簽押房,喝道:“兩位監州留下,其餘人等退下!”

何七七和樑儉趕緊第一個退了出去,其他人一見從不發火的喬府尹都發了火,忙也紛紛退了出去。

喬貞彎腰拾起地上摔碎的硯臺,撿起兩枝毛筆,嘆惜道:“多好的一方端硯。

哎呀,這筆還是狼毫的,嘖嘖嘖嘖……”

喬貞把碎硯和毛筆擱回案上,看看二人,無奈說道:“兩位監州,因爲何事發怒,說說吧。”

劉以觀就把他爲何來到北廳的事情說了一遍,汪紫還在盛怒之中,再說他的事喬府尹也知道,因此就沒有說話。

喬貞聽罷,便道:“劉監州,汪監州並沒有說錯,此案,的確是本府交給他辦的。”

劉以觀臉色一沉,道:“府尹,我臨安府三位通判,各有分擔。

下官不明白,由下官負責的司法事宜,已經就調整到汪通判那邊了?”

喬貞笑容可掬地道:“劉監州此言差矣,本府律法事,當然還是由你負責的。

只是近來府中多事,劉監州負責的事情已經夠的了。

而且那經營假會子處的騙子是汪通判這邊的人發現的。本府便想,讓他替劉監州你分擔一些……”

劉以觀淡淡地道:“下官自問這些事情還忙得過來,實在不需要有人越俎代庖!”

喬貞臉色難看起來:“劉監州你這是在責怪本府了?”

劉以觀道:“下官不敢,在臨安府做官,就是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做官。

有點什麼風吹草動,皇城司就會報到御前去了,誰敢不盡心竭力?

臨安大埠,人口百萬,每日不知要發生多少刑、民訴獄,但凡有點不妥當處,被官家聞知,就是天大的罪過。

如果府尹覺得下官不稱其職,下官願意將司法刑獄全部交出來,請府尹另任賢明。

如果府尹還要下官負責司法事,那麼,下官希望沒有別人掣肘。”

說罷,劉以觀把烏紗帽一摘,託在身上,就往喬貞面前一遞。

劉以觀盯着喬貞道:“喬府尹,您是我臨安正印,劉某是您的佐貳官,自該向您負責,也向自己負責。

但……,若是還有別人插手劉某負責的事務,那麼下官情願拱手相讓。”

喬貞一向不大管事兒的人,現在居然跳出來了,這可不是一個好現象。

所以,劉以觀就是在“逼宮”,他要逼喬貞做出一個選擇。

臨安是“行在”,任何一點小事一旦發生,都會被人放大。

如果三不五時就會爆出一些治安事件,那喬貞這個府尹也就做到頭了。

臨安府尹,罕有坐的長久的。

這個位子太容易出彩,也太容易出錯。

所以坐這個位子的,不是不等任期滿了就高升,就是不等任期滿了就滾蛋。

而一個得力的部下,對於府尹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

所以,劉以觀有恃無恐,就在要將喬貞一軍,看他爲了自家前程,是繼續替汪紫瑞撐腰,還是保住他這個執法的能吏。

門口,東廳北廳的人雖然都退出去了,卻沒有走遠。

也不知道是誰,還貼心地敞開着大門,一羣人就擠在門口聽着。

簽押房內,喬貞的臉色鐵青。

劉以觀等了片刻,淡淡一笑,道:“看來府尹對下官負責的司法刑獄之事並不滿意啊,下官着實慚愧。

那麼,下官這就交出一應職司,請府尹另委賢明吧,下官願意聽憑府尹另作差遣。

如果府尹覺得下官不稱其職,也可報與吏部,下官絕無怨言。”

劉以觀是臨安府尹的副職,府尹有權安排他負責的細務,可沒有權力免他除的官職。

而且做爲通判,之所以又被稱爲“監州”,就是因爲他對知府是有監督權的。

如果他覺得知府做的不對的地方,需要雙方聯名簽署的政令,他就可以拒絕簽字。

他拒絕,這道政令便發不出去,因爲無效。

他還可以上書朝廷,直接彈劾自己的正印官。

當然,除非矛盾尖銳到了極致,否則不會有哪個佐貳官動用這項權力。

因爲這是“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最後手段。

但,劉以觀現在顯然是要撂挑子,打算以“同歸於盡”相威脅了。

聽劉以觀這麼一說,喬貞終於變了臉色。

他連忙把劉以觀的烏紗推回去,強擠出一副笑臉道:“劉監州,你經營臨安刑獄多年,說起來,臨安府衙裡,就連本府也不及你資歷老,怎好就這麼撂挑子呢?

朝廷器重於你,才把你放在這麼重要的位置上。

如今官家不在臨安,臨安府上下官吏,更該齊心協力,經營好此間一切,爲官家分憂纔是。”

汪紫瑞不敢置信地道:“喬府尹……”

喬貞抱歉地看了他一眼,對劉以觀道:“劉監州,本府讓汪監州負責抓捕一衆嫌犯,實因他們正在負責清理違障,這是最好的掩護,可以不動聲息……”

劉以觀見他軟了,不禁自矜地道:“府尹,下官處理司法刑獄多年,緝匪捕盜,自有手段,可也不是蠻打蠻幹之人。”

“嗯……”

喬貞想了想,轉向汪紫瑞,一臉歉意地道:“汪監州,司法刑獄,本是劉監州份內之事。

本府要你負責抓捕嫌犯,本意是爲劉監州分憂。

不過,劉監州所思所慮,也有他的道理。

如果一樁案子,分由兩人經辦,彼此溝通不暢,確也容易出問題。

此前安排,都是本府的錯,是本府思慮不周,那要不然……,此案還是移交劉監州全權負責?”

汪紫瑞登時氣了個倒仰,早聽說喬府尹懦弱無能,沒想到他慫包到這般程度。

喬貞弱弱地道:“汪監州,你看……”

劉以觀淡淡一笑,輕蔑地瞥了汪紫瑞一眼,那譏誚、嘲諷、不屑的眼神兒,讓汪紫瑞羞到無地自容。

劉以觀道:“喬府尹,既然如此,那下官就當仁不讓了。

關於這王燁然……,本來下官這就把他羈押起來待查,也是合情合理的。

不過,下官與汪通判畢竟是同僚,既然有汪通判爲他作保,下官也不好太過份。

那麼,此人就先交由汪通判管制吧。”

喬貞喜形於色,道:“正該如此,正該如此,大家都在臨安府做事,正該齊心協力,一團和氣。”

劉以觀淡淡一笑,拱手道:“喬府尹,下官公務繁忙,告辭了。”

他不屑地看了一眼汪紫瑞,便拱着手,一步步倒退到簽押房門口,把袍袖一拂,轉身就走。

門外圍觀者頓時閃開一條道路。

兩旁圍觀者中,東廳的人一個個趾高氣昂,威風不可一世。

北廳的人則是滿面羞慚,紛紛低下頭去。

劉以觀在階上站定身子,沉聲道:“把何七七和樑儉帶走,準備拿人!”

東廳的人如雷般轟喏一聲,便簇擁着劉以觀揚長而去。

喬貞見劉以觀走了,便對汪紫瑞賠笑道:“汪通判,本府……”

汪紫瑞忽然雙手合什,向着喬貞拜了三拜。

喬貞愕然道:“汪通判,你這是做什麼?”

汪紫瑞肅然道:“下官一向敬畏神明,見像必作禮拜,萬一真有靈性呢。”

“啊這……”

汪紫瑞道:“下官身體不適,向府尹告假幾日,歇養一下身體,還請府尹允准。”

“這個……”

“多謝府尹,下官告退。”

汪紫瑞一拂衣袖,轉身便走。

門外留下的都是北廳的人,一見汪紫瑞臉皮子發紫,跟練了“紫霞神功”似的大步而出,衆官吏公員不屑地往廳中一瞥,也自紛紛散去。

簽押房裡,喬貞呆立半晌,往空蕩蕩的門口看了一眼,忍不住輕聲一笑。

他搖了搖頭,撫須道:“這個汪通判,倒是一個耿直可愛的人呀。”

……

樊江和王燁然回到了冷冷清清的主事簽押房。

因爲北廳在東廳面前被壓了一頭,人人臉上無光。

一衆吏員執役便三五成羣,聚在一起罵人泄憤,嘲諷泥胎木塑的喬老爺。

這種牢騷,當然不適合在簽押房裡說,因此房中除了他二人,一時別無他人。

王燁然輕嗤一聲,道:“府尹軟弱,無人不知,不過,軟弱到這個份兒上,倒是少見。”

樊舉人輕笑道:“這樣不是更好?如此一來,劉以觀便越陷越深了。

一旦失敗,他就會遭遇衆叛親離的反噬,唯有成功才能證明他的正確。

他如今已是有進無退,只能一條道走到黑。如此這般,他纔會乖乖鑽進侯爺彀中。”

王燁然冷笑道:“我等着看他劉以觀改悔不當初的一天!”

……

御街,蒲橋瓦子,燕子塢。

燕子塢是一家經營補品的店鋪,這裡面主打補品就是“燕窩。”

作爲一家高檔補品店,“燕子塢”的生意還是不錯的。

這兩天有個名叫趙寧兒的富家千金,帶着青棠、阿蠻、阿它三個小夥伴來,一氣兒就購買了十二盒包裝精美、價格昂貴的燕窩,說是要送人及自用。

“燕子塢”後堂裡,東家嶽藏風、夫人百里冰、掌櫃的鄒毅,三人據桌而坐。

員外嶽藏風年約四旬,容顏清朗。

掌櫃的鄒毅三旬上下,也是容顏方正。

這員外娘子百里冰卻是個明豔照人的年輕女郎,看起來頂多二十三四歲年紀,十分的嫵媚。

百里冰吃吃笑道:“咱們還不曾使手段呢,那楊沅就先倒黴了,可好,省得咱們動手了。”

嶽藏風嘆了口氣,道:“夫人,上官交給我們的任務,是讓楊沅對大宋心灰意冷,逼他主動返回新金。

現在楊沅眼看就要把命都丟了,有什麼好高興的?”

百里冰俏巧地白了他一眼,道:“這兒又沒外人,別管本姑娘叫夫人。你都能當我爹了……”

嶽藏風聽了頓時老臉一紅。

咳!雖然是假扮的夫妻,不過……

就百里冰那俏模樣兒,讓他心猿意馬的,還真想假戲真做起。

可惜一隻是稍作試探,就被撅了個沒臉,看來希望不大啊。

鄒毅蹙眉道:“本來,楊沅可以不死的,大不了發配儋州嘛。

咱們要把人帶回新金,也容易的多。

偏是這楊沅作死,他自己就是文官,卻硬是改了大宋的制度。

現在一切違法事,盡依《皇宋刑統》,那他還真是死罪了,這不是作繭自縛麼?”

百里冰俏盈盈地瞟他一眼,道:“鄒大哥,你覺得,楊沅真的制販假會子了麼?”

鄒毅道:“那當然不可能,他制販假會子做什麼?

如果說圖錢,他對我新金貿易,哪怕大頭歸了大宋官家的內庫,他也可以日進斗金,何況他還有自己的南洋船隊。

如果說是幫助金國擾亂大宋,那更加不可能。他圖什麼?

大宋官家和監國晉王對他信賴有加,我新金太子和諸位公主郡主,還有上官大人對他奉若上賓。

他若圖權,哪裡不能春風得意,何必冒險替金國做事呢?”

百里冰道:“就衝着他幫助陛下裂土建國,自立爲帝,就不可能是金人的奸細。”

嶽藏風道:“所以,宋人很顯然是冤枉了他。”

百里冰媚笑道:“這不正是宋人最擅長的麼?外鬥外行,內鬥內行,一貫如此。”

鄒毅道:“所以,楊沅如今應該對大宋已經非常失望了吧?

我們現在要是能把他救出來,他應該會死心踏地歸順我金了吧?”

百里冰道:“現在害他的,是他的政敵,他對大宋朝廷,仍然抱有幻想。

要等大宋朝廷定了他的罪,他纔會真正心死,現在只怕不是時候。”

嶽藏風道:“夫……冰姑娘,現在我們都沒有好辦法把他從宋人的大牢裡撈出來,如果坐實了他的罪名,那時我們豈不是更沒有機會下手了?”

百里冰道:“那我們也要等,他對大宋的心若是不死,我們縱然把他帶回新金又能怎樣?

再說,想救人也不是一定就沒有辦法,哪怕大宋朝廷判他個棄市的斬刑、只要我們能成功劫了法場,我也有辦法把人送出去。”

嶽藏風眸光一動,忙道:“冰姑娘在大宋這邊還有接應的人手?”

百里冰臉色一冷,道:“嶽先生,做好自己的事。不該你問的,不要問。”

嶽藏風壓了壓心頭的火氣,扭過了臉兒去。

他們這一行人,是以百里冰爲首的,一切舉動,皆由百里冰作主。

百里冰雖然不說,但是顯然,她在大宋並不只有他們這個“燕子塢”,這讓嶽藏風心中有些不太舒服。

百里冰沉吟了片刻,道:“楊沅力主抗金,得罪了綏靖派。

他又力主裁汰冗員,得罪了許多有族人子弟需要照顧的達官貴人。

他力主恢復宋太祖制度,免去對士大夫的優容,得罪的官宦士人更多。

只是他所有的作爲,都是對大宋的皇帝有利的。

因此他一日不失勢,那些人雖心懷不滿,卻也不敢有所表露。

可是如果能坐實楊沅之罪,這些人就會跳出來像一羣瘋狗似的撕咬他。

相信,這也是湯思退等人敢對他下手的底氣所在。既然如此……”

百里冰瞟了二人一眼,嫣然道:“你們說,咱們幫他們一把怎麼樣?”

嶽藏風和鄒毅面面相覷,鄒毅問道:“怎麼幫?”

百里冰笑靨如花地道:“自然是幫他們落實楊沅裡通外國之罪了。

不過,不是通金,而是通我新金。”

嶽藏風沉吟道:“我新金現在依賴宋國處甚多,這樣做會不會惡了我們兩國的關係?”

百里冰輕輕搖頭,莞爾道:“友邦之間也不過是利益關係,你真以爲是結義兄弟麼?

宋人助我新金,也只是想利用我們來對付金國。

只要金國還是宋國的心腹大患,宋國對我新金的扶持就不會停止。

友好鄰邦,難道就不能安排秘諜防範彼此了?

宋金叔侄之輩時,不曾互派過間諜?

金夏一向友好,難道彼此沒有刺探?

何曾影響了兩國的交情。”

百里冰冷笑道:“你以爲宋人就沒有在我新金安插秘諜麼?

呵,他們甚至扶持烏答有珠珠,在建立一個什麼新薩滿教。

要不是上官大人暗中觀察,覺得此教建立,至少在目前階段對我新金有益無害,早就出手對付他們了。”

百里冰笑道:“你們就放心吧,宋人發現楊沅已被我新金收買之後,只會判他的死罪,卻不會因此對我新金髮難。”

鄒毅道:“那麼,你打算如何着手呢?”

百里冰蛾眉一挑,嬌笑道:“這個還不簡單?

他湯相公需要一個理由,我們送他一個理由就是了。”

百里冰笑的非常明媚。

一想到楊沅要倒黴,她就開心。

這個楊沅,竟然欺騙她上官弟弟,害他那般傷心。

上官弟弟既然想抓楊沅回去,她會幫上官弟弟達成心願的。

誰叫上官弟弟那麼可憐呢,有個那麼極品的姐姐,把上官弟弟當兒子一般掌控。

上官弟弟長到這麼大,都沒有過什麼朋友,難得有楊沅這麼個人,是可以讓他交心的。

偏偏這混蛋還欺騙上官。

百里冰記得,她和上官駱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時她九歲,上官弟弟只有四歲,生得粉妝玉琢的,好不可愛。

可惜,他那個姐姐太兇了。百里冰只是想帶他一起去池塘邊玩,就被上官明月板着臉把他教訓了一頓,然後扯着眼淚汪汪的他離開了。

現在上官明月那個偏執有病的女人不在了,以後的上官弟弟就由我來保護他、照顧他吧。

我纔不要像他姐姐一樣,一切都讓他按我的心意來。

他喜歡什麼,我就幫他拿到什麼。

但是,這個楊沅太欺負上官弟弟了,總要讓他吃點苦頭,再救他回去。

他現在被關在監牢裡,日子一定不好過吧?

呵呵,不好過就對了!

誰叫你欺負至情至性、乖巧可愛的上官弟弟的?

百里冰想着,心花怒放。

……

楊沅此時正在臨安大獄裡散步,陪在他旁邊的則是肥玉葉。

兩個人都穿着囚服,不過身邊並沒有人跟隨。

這大牢裡的通道設計的都很狹窄,每道門戶後面都有照壁,使得人經過一道門戶時,看不到另一個院落的情況。

獄牆都很高,而且厚達五尺,牆的內部是流沙設計,可以有效防止犯人挖洞逃跑。

通道之上還架着密織的大網,網上掛着一顆顆鈴鐺,一旦有人觸及,就會發出響聲。

不過,召集犯人們訓話的那個場院倒還寬敞。

楊沅和肥玉葉,就在這個院落裡散步,聊天。

西牆根下,有一座小小的獄神廟。

中間是獄神,面色慈祥,左右兩個小鬼,凶神惡煞。

獄神廟的左下方牆根處有一個封閉的小洞,俗稱“老虎屁股”。

一時犯人死了,是不能從大門擡出去的,那時就要打開這個小洞,從這裡把屍體拖出去。

獄神廟的右側則是一口井,井口封着一塊大青石,取水口只有碗大的一個孔,腦袋都伸不進去,以防囚犯投井自盡。

肥玉葉伴着楊沅,停在了獄神廟前。

肥玉葉穿着尋常衣服時,娉娉婷婷的,顯得修長挺拔。

可是穿上這肥腿肥腰的囚衣,也就只有胸部顯得壯觀了,整個人一下子嬌小了起來。

她在牢裡倒是沒吃什麼苦頭,一日三餐很是精美,起居作息也有規律,還不用操心那麼多的事情,氣色看着倒是比平時更好了。

肥玉葉道:“侯爺,他們既然想置你於死地,可是這麼久都不提審你,是不是有些蹊蹺?”

楊沅笑道:“不奇怪,畢竟他們一開始查這假會子時,沒想過會和我扯上關係。

現在突然找到了關聯,他們需要好好想一想,要不要把我拴進去,如何把我拴進去。

如果太早提審我,他們擔心我把‘走私財貨’的事情說清楚了,卻和制販假會子案無關。

那樣,他們就失去了一個重要的機會。”

肥玉葉柳眉輕輕一挑,疑惑地道:“‘走私財貨’這罪名還不夠麼?非要辦你一個‘裡通外國’不成?”

楊沅微笑道:“換一個人,這罪名就夠了。可是放在我身上,他們擔心不夠。

我畢竟是爲大宋立過大功的,而內子又是官家的義妹,他們擔心官家會對我實行特赦。”

皇帝是有法外施恩之權的,也就是赦免權。

赦免權主要分爲四種,大赦、特赦、曲赦、赦徒。

大赦天下就是我們大家耳熟能詳的那種赦免。

特赦就是針對特定之人所犯的特定之罪實行的赦免,正適合楊沅。

曲赦和特赦區別不大,不過特赦基本用於特定之人,曲赦用於特定地區。

至於赦徒,則是專指赦免犯人的徒刑,對犯人已經判了某種徒刑進行減等或赦免。

楊沅如果只是經濟犯罪,難說官家會不會特赦了他。

可要是叛國,呵呵……

肥玉葉瞟了楊沅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想不到侯爺你這般招人恨。”

楊沅道:“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阻人前途者,尤甚。

我雖不曾與人結怨,可我的仇人,卻是不知凡幾呀。”

肥玉葉聽着,總有一種他在炫耀的感覺。

仇人多,有什麼好炫耀的?

想想那些處心積慮要搞死楊沅的人,所圖不過是自己羣體的利益,肥玉葉不禁感慨道:

“這些士大夫,整日裡聖人經典,道德文章,沒想到心中竟是這般齷齪。”

楊沅笑道:“爲了達到一個更大的目的,利用一個契機大作文章,也沒甚麼。我不也在利用此事作題外文章麼?

否則,一個大宗‘財貨不明’的事情,我三言兩語也就解釋清楚了,怎會在這裡修身養性?”

肥玉葉深深地看了楊沅一眼,道:“和你作對,還真是可怕。”

說完她又嫣然一笑,道:“幸好,你我不是對手。”

自以爲是楊沅對手的劉以觀,此刻已經調集了一班精兵強將,往假會子處那班人的藏身之所,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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