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九州人，比作“給普通人看家護院的狗”，是一種極爲侮辱的比喻，等於是把九州的理念完全否定了。
天祖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麼迴應。
坐在最後面的易清河聽不下去了，出聲道：“回尊者，看家護院倒不至於，更像是共存互生。我們幫他們應付那些危險的靈器，他們幫我們來創造這個世界，並回饋於我們。我們雖然小心翼翼地隱藏自己的行蹤，但沒有一個鎮靈師敢說自己活得憋屈。”
鎮靈師，沒有一個人是缺錢的。
在這個物慾橫流的社會，只要有錢，就能過上很好的生活。
哪怕一個御氣期的鎮靈師，只要他知足，不去涉險，都能夠用自己積累的財富安穩渡過一生。
但賀文薄薄的嘴脣勾勒出一抹譏笑。
“共存互生？你認爲這個世界，需要他們這羣卑微的螻蟻來創造？”
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由地用異樣的目光對視了一眼。
儘管在他們心底深處，普通人確實和螻蟻沒有區別，但他們從來都不會把這種話說出來。
因爲，正常來說，能夠用螻蟻來形容的，大部分都是那些自命不凡的鎮靈師。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便是執天者！
易清河沉聲道：“尊者，我們一般不用螻蟻來形容普通人。”
他心裡對於賀文性子的改變越來越擔憂。
賀文淡漠地看了一眼易清河：“你在教我怎麼說話嗎？”
“屬下不敢。”
易清河低聲道，但他還是堅持說道，“普通人的實力雖然弱小，但他們比鎮靈師更有創造性。若是都讓鎮靈師來創造這個世界，不可能有這樣的繁榮盛景。
鎮靈師的思想中，只有靈器、實力和地位。
許多鎮靈師可以爲了搶奪一件靈器而自相殘殺，兄弟反目。每個鎮靈師幾乎都是在爲了封印更大的靈器，提升自己的實力而活，鎮靈師不可能會靜下心來去創造這個世界。
但普通人不一樣，他們沒有辦法像我們那樣可以做到飛天遁地，所以他們會去創造工具來實現這些能力。而這些工具，恰恰也給我們鎮靈師提供了極大的便利。”
不是所有鎮靈師都有飛行或是跨越空間的靈器，他們出門仍然需要靠普通人的交通。
靈器的數量是很難複製的，但很多普通人的工具都可以取代靈器。
沒有封印飛行靈器的鎮靈師，可以藉助普通人的工具，在一天之內穿越大陸。
沒有飛鴿傳書靈器的鎮靈師，可以靠着網絡實時聯繫到千里之外的人。
靈器和普通人的工具，在某些方面，實現了互補。
這是易清河身爲九州高層，看到的關於這個世界積極的一面，也是他一身都忠於九州的原因。
因爲他堅信九州的理念，一直都是正確的。
鎮靈師在暗地裡活動，給普通人創造一個安定和諧的社會，保護他們的安全，不讓靈器影響他們，讓普通人去改造這個世界。
普通人不用遭受各種他們無法抗衡的鎮靈師戰爭，他們創造的世界越繁榮，就會反過來讓鎮靈師得到更多的便利。
無論如何，鎮靈師都不會吃虧。
鎮靈師和普通人這種平衡的狀態，是九州一直要維持的。
易清河也遵循着這個理念。
他從來都不會去貶低普通人，無論對鎮靈師還是普通人，但凡是天賦異稟之輩，他都願意去接觸瞭解，並給他們提供任何能夠發展潛質的機會。
這半年來，他一直認爲小蘿蔔之輩，不應該被抹殺，而要積極去結識。
然而賀文冷笑了一聲，說道：“放屁！這個世界向來是實力爲尊，誰的拳頭大，誰纔有資格統治這個世界！鎮靈師生來就比普通人高一等，我們鎮靈師不需要活得這麼卑微，有能力的人，就應該光芒正大地活在這個世界，那些螻蟻，只能在我們腳下當狗！”
易清河眼底有些許怒氣，但仍然說道：“但尊者大人，有一件事我們不能忘記了，大部分靈器都是來自那些死去的普通人！沒有那些普通人，鎮靈師哪裡去封印靈器？”
人死後，生前某種強烈的情感復甦成爲了靈器，這也就成爲了鎮靈師實力的來源。
賀文冷笑道：“把普通人像畜生一樣圈養起來，壓榨他們，逼迫他們爲我們服務，當他們感到絕望了，想要反抗了，卻發現自己無能爲力，那麼必然會帶着不甘心死去，死後就有各種意識附着在東西上。只要壓迫得越兇，那麼求生的慾望就越強烈，意識情感就越豐富，將來各種強大的靈器不就層出不窮了嗎？”
圈養普通人？
把他們當畜牲一樣看待？
壓迫他們產生反抗的意識？
無論是四海，還是六合，亦或是那些實力稍低一籌的九州氏和八荒氏，聽到這話，都詫異萬分！
甚至感到一陣膽寒！
這恐怖的言論已經是和九州的理念背道而馳了。
放在昔日，若是公然把這離經叛道的話說出來，會得到九州極其嚴厲的懲罰！
可是現在沒有人敢反駁。
因爲賀文乃是帝祖欽點的“天行尊者”！
賀文原先也是一名九州人，他只是被帝祖大人看中，接管了九州，實力還比他們所有人要強大。
他們一直都想不明白，帝祖究竟爲何要命賀文這樣偏激的人來掌管九州。
但帝祖的命令，他們不敢違抗。
易清河難以置信地看着賀文。
這種話，一般只有執天者那裡才能聽到，沒想到今日會從九州人的嘴裡說出來。
其他人不敢反駁，但他還是堅持說道：“普通人和我們鎮靈師一樣，都是人！不是畜牲！千年來的歷史告訴我們，壓迫從來都不是一件好事！共生互助的世界纔是正確的！”
賀文輕蔑地看着易清河：
“你認爲以普通人爲主導創造的世界是正確的，那爲何以鎮靈師爲主導創造的世界就是錯誤的？你們從來都沒有見過鎮靈師主導的世界吧？”
易清河沉聲道：“我們沒有見過，但帝祖大人曾經提到過，以鎮靈師主導的世界，只有兵荒馬亂，戰火烽爭。鎮靈師的戰爭，動則伏屍百萬，流血千里，死的不僅是普通人，還有實力低微的鎮靈師，那不是一個好世界。
現在這個時代，雖然我們沒有活在明面上，但仍然是把控着普通人的命脈，讓他們爲我們服務。這種形式的服務，互幫互助，我們幫他們消除靈器威脅，他們幫我們創造這個世界，比強權壓迫更爲合適！”
賀文把眼睛眯成一條縫。
他伸出手指，輕輕地敲擊着桌面，發出噠噠的聲音。
這聲音就像是催魂一樣，敲在了每個人的心上。
“這樣看來，我們的意見出現了分歧。”
賀文冷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