羣魔大殿,兩名長得一模一樣的俊逸少年相對而坐,閒話家常。
白衣少年身後,三無少女一臉淡漠,素手搭在劍柄上,好似利劍隨時都會出鞘。
紫袍少年背後,一大票銀光閃爍的護衛隨時待命,不用介紹,就知道是僞A級傀儡,銀屍了。
好吧,雖然場面氣氛有些緊張,像黑幫談判多過像閒聊,事實上,雙方頭目還是很平靜滴。
指尖叩打着白玉桌面,楚翔漠然道:“要求,以及你能付出的代價。”
楚影不屑冷笑:“嘿嘿,怎麼着,翔哥還耍起威風來了。我說過,最少已經爲你賺了一萬積分,一張讓我成爲輪迴者的契約書,纔剛剛五千積分。況且我敲詐來那些東西,只要一半,另一半無償給你,你並不虧。”
白衣少年搖了搖頭,恥笑起來。
“好算計,這算是落地還價嗎?我知道你有手段脫離抹殺,不過代價應該也是不小,給你留手底牌,總要多付出一些,這很公平。別說什麼積分,那東西,你不放在眼裡,我同樣也不放在眼裡。至於你說的那些東西,現在在我手上,自然是我的而不是你的。”
楚影一聲冷哼,惱怒道:“開出你的條件吧。”
楚翔莞爾。
“不用這麼生氣,我的要求很簡單,也很公平,和我訂立靈魂誓約!”
眼中神光暴起,紫袍少年豁然站立!
“你怎麼可能知道靈魂誓約!”
“哼,你當真以爲得了一點傳承就吃定我?我豈會不知你有異心,沒有關係,我等着你挑戰,但不是現在。等你我同時達到SS級,誓約自然解除,到時候,巔峰之上只會留下一人!”
楚翔淡然盯着驚詫萬分的紫袍少年,深邃的瞳眸,直透靈魂!
楚影沉默了。
“容我想想。”轉身離去,留下一抹陰鬱的背影。
若是脫離了掌控,卻又要跳入另一個牢籠,這究竟,值不值得。
“你會答應的。”
看着那襲走遠的紫影,楚翔笑了。
呢喃着,彷彿是在自語,然而遠處那略微停滯的身影,卻明明白白顯示出,紫袍少年聽到了。
漠然擡頭,看着那炎炎烈日,不知今年,是否還會下雪。
鯊皮劍鞘中,流雲再度輕吟。
這樣安逸等待的日子,果然不適合我啊。
還有幾天就要回歸了,也許,該是收割的時辰。
既然罪孽已經粘滿雙手,多一絲,少一絲,豈有半點區別?
十二月二十八,夜魔孤身離開北邙,踏上了九州大地,當然,這個消息,就連隱元會都不知道。
其實,隱元會從來不是萬能的,也不是完全可靠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慾望,就連神秘的隱元會主——假面也不列外,何況天字某位長老?
萬花谷,這裡是第一站,所來,自然是殺人。
主線任務一,唯一一個被遺漏的,“素手清顏”——康雪燭。
由於輪迴者的干涉,康雪燭並未能順利登上十惡寶座,不過楚翔相信,主神判定任務的標準絕對不會是江湖中流傳的說法。
若只要江湖公認屬於十惡就能夠當成任務目標,那完全可以人爲去創造無窮十惡,這樣一來積分還不是大把撈?
積分那種東西,的確比較雞肋,但是對於低手來說,依舊擁有不可比擬的作用。即便是高手,偶爾也是需要的,不是嗎?
主神絕對不會留下這麼大的漏洞。
所以,八成以上,康雪燭依舊屬於任務目標,當然,即便判定錯誤,也不過多殺一個人罷了。
萬花谷坐落在羣山之內,在懸崖絕壁環圍之中,需要穿過一條秘密隧道才能到達,絕對是標準的桃源世界,
憑藉非人的輕功,不過半日,白衣少年就踏足到這片寶地。
站在雲錦臺,看着那廣闊秀美的谷地,心中竟然也前所未有升起一絲寧靜。
萬花晴晝海,南疆五毒潭,並稱天下奇景,兩地皆爲奇花異草所聚之地。五毒潭楚翔沒有去過,這晴晝海倒真當得花海之名。
花海中間,是一片清澈的湖水,喚作落星湖,在萬花映照下呈現七彩流離之狀。
更遠處,就是那聞名遐邇的三星望月了。三個石針以品字型排列,高聳入雲,偏偏那等鳥獸絕跡之地,被人以大工程佈下成片殿堂,正是萬花谷主以及一些重要賓客所居之地。
(難怪老康那個變態喜歡在這裡解剖美女,當真是個好地方呢。)
不自覺的,楚翔想到,其實在這裡殺人,也頗爲應景。
還有一些其他別緻景色,少年無心再去細查,本來就是來殺人的,又不是觀光旅遊。
萬花谷中地勢高低起伏,遍佈纜車,纜車周圍自然少不得看守弟子。
憑楚翔此時的輕功,平步青雲亦非妄想,那一道道他人眼中的崢嶸崖壑恰如平地。
斂息收聲,臨走時,老楚並不想再弄出什麼震驚天下的事情,比如毀了萬花谷。
要知道谷主東方宇軒可是老友方乾的兒子,不看僧面看佛面。
雖然二楚反唐後老方可以毫不猶豫爲友拋棄國師之位,但若宰了人家子嗣,別說是朋友,兄弟也沒的談了。
乘風御氣,在這高手如雲,但最強者也不過先天中期的萬花谷中,見慣大風大浪的楚翔絕對輕鬆自如。
如同大鵬展翅,白衣少年嗖的彈起,足尖每每於崖壁輕點,身形又是霍的上竄十丈,不一會兒,就來到了谷中一處高地——萬花仙境。
這裡,就是名人雅士的聚集地,萬花谷中待客之所了。
無需找人詢問,僅僅放開精神領域,百丈之內洞察入微。
目標很好找,文人名士裡,達到先天的少之又少,此處更只有一位。
如同黑夜裡的火炬,實在是太過明顯了。甚至,連他在屋內解剖美女時,一臉變態享受的表情都纖毫畢現。
信步踏在草地上,朝着目標住處走去,偶爾看到一些往來的居客,隨意頷首招呼,居然沒有引來半點懷疑。
其實這也不奇怪,谷中每日都有陌生雅士慕名來訪,生面孔早已屢見不鮮。
最重要的是,楚翔原本就風度翩翩,誰又能想到這樣一個美少年居然是來行兇的呢。
草廬,清一色的草廬。莫非高雅之人就比較欽慕自然?難怪一個個都喜歡躲山裡做野人。
當然,作爲天下聞名的“素手清顏”“雕中聖手”,老康的待遇還是和別人稍有不同的。
住處很清靜,很孤立,簡單來說就是居所周圍鮮有人至,應該是一種特權和地位的象徵,誰說雅士交往就不沾名利來着?
如此偏僻,殺起來也省卻不少麻煩。
一腳踹開屋門,裡面立馬傳出一陣略顯慌張的喝罵。
“該死!我不是說了,沒有我的允許不要來打擾我!”
聞着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楚翔滿臉掛着柔和的笑意,朝着步出屏風的康雪燭打趣道:“老康啊,下次辦事的時候記得放上一盆薰香。”
康雪燭一愣,接着就被漫天星光淹沒。
第二站,天下錢莊總店。
目標,九天之陽天君——周墨!
選周墨而不選其他人是有原因的,所有九天成員裡,想來除了李倓,這位掌管天下財物的周天君,應該是最好殺,也同樣是最好找的。
十二月三十,踏步在那奢華到和皇宮有的一拼的宅院裡,楚翔嘖嘖讚歎起來。
“腐敗啊腐敗,有錢人就是腐敗。”
指尖拂過劍柄,楚翔覺得,讓他死在錢堆裡,應該算是天下最大的仁慈了。
然而,轉過幾圈後,卻鬱悶的發現,此處修爲最高的只有一名先天初期的護衛統領。
難道作爲九天之一,周墨連先天都沒達到?這當然是不可能的,解釋只有一個,這位陽天君不在府中!
順手擒了個管家模樣的中年人,爲什麼是管家模樣?尖嘴猴腮,一臉刻薄,不是管家是什麼。
一問之下,這廝果然是管家,還是堂堂六管家。好吧,天下錢莊總部非常巨大,因此管家也有不少,二十來個吧,這位六管家地位已經不低了。
令人失望的是,自稱無所不知的六管家盡然連主人去想都不知道,無奈下,問明錢莊金庫所在,隨手將這狡詐猥瑣的傢伙拍成了飛灰。
第二站,計劃失敗。唯一戰利,那空曠近半的空間戒指再次被填滿不少。
第三站,沒了。
剩下的目標,要麼找不到,那麼打不過,自然,該準備迴歸了。
五年的歷程,除了外貌由於踏入先天並未大變,依舊是那副少年模樣。其他從實力到心靈,都產生了深層次的蛻變,然而,當擁有僞S級的力量,少年心中卻依舊充滿擔憂。
心思各異的隊友,接下來九成九要面對的團戰,以及,由於在劍三劇情中行事肆無忌憚很可能引來的懲罰!
主神是公平的,同樣也是無良的,如果說殘酷的團戰是理智推測出的結果,那虛無飄渺的懲罰就是一種感覺。
很多時候,表現的太過完美,本身就是一種不完美。
北邙山,積屍峰,羣魔殿。
在最後的時刻,楚影握着柔荑,朝着唐書雁信誓旦旦保證。
“書雁,等我,最多一年,我必定回來接你。”
唐書雁溫柔的點了點頭,撫摸着眼前紫袍少年的俊彥,眼中淚光閃動。
莫說一年,縱使十年、百年、千年,我都會等你。
離別總是悽苦的。
愛別離、求不得,人生八苦佔起二,如何不苦。然而再苦,該走的,也終要離去。
依舊是大殿之巔,三人並排而立,楚翔站在中間,看着滿天星斗,等待着最後時候的到來。
三場輪迴了,頭一次,如此悠閒、坦然面對迴歸。究竟是因爲實力飛速提升,還是主神施捨下暴風雨前的寧靜?
當太陽升過地平線,就是你我離開這生存了五年地方的時候。
目光看向遠方,那裡,有一座平原,叫做莽原。莽原上,最近多了三個王,其中一個,被人稱爲,情魔。
擡頭,看向更遠處,在那華山之中,有着一個神秘的深淵,那裡,是我曾經的家。
我,還會回來,這裡,不僅有着一段未了情緣,更有着伴了我三年的“朋友”,有些東西,記在心裡,是不會隨着時間流逝而忘卻的。
幽州,一處屍積如山的戰場,阿卡玲娜平靜的看着遠處地平線,心中,沒有半點留戀。
我的故鄉,只有那一望無際的冰川,不論是過去、現在還是將來。
我的親人,只有那孤坐在王座上的神祗,不論是過去、現在還是將來。
某處無名山洞,一對貌美佳人赤裸纏綿着,依依惜別,詭異卻讓人血脈膨脹。
“紹兒,你還會回來嗎。”
“會的,相信我。”
山嶺間,一名頂着寸頭的魁偉青年瘋狂逃逸着,周身血痕道道,面色直如金紙!
身後,是一大羣追蹤叛徒的光頭,爲首那個,正是戒律院首座澄信!
“阿彌陀佛,師弟還不迷途知返!?”
一聲暴喝,在這黑夜中響徹山嶺。
“返你妹!”劉峰心中大罵,一邊暗自焦急。
快些,再快些,馬上,就可以迴歸了!
當黎明之光灑下,這蒼茫大地,幾名外來者含着不同的心思離去。
有人歡笑,有人不捨,有人漠然,有人慶幸。
莽原上,令人聞名色變的情魔驟然擡頭,看着那雲霧繚繞的北邙山,淚水不由自主的滑落,似乎,有什麼重要的東西離開了。
腦中一波波意識侵襲,不斷催眠着自己,夜魔楚翔,爲了尋道,乘船去了海外,也許永遠都不會回來。
然而,那些刻在骨子裡的,又怎麼可能忘記。
直到多年以後,當人們聊起夜魔,總是會下意識想起一道漂洋過海的孤影,只有高絳婷,始終固執的認爲,那個凌厲似劍的白衣少年,不曾離開。
唐書雁愣愣看着伸出的柔荑,似乎,前一刻還抓着什麼,隨即搖了搖頭。
影,陪着他兄長出海尋仙,已經三個月了,看來,最近想他想的太多,有些幻覺了。
自嘲的搖了搖頭,唐書雁開始走向後山,那裡,還有許許多多半成品屍人等自己煉製。
十年、一百年、一千年,我都會等你。
無名看着空曠的山洞,嘆了口氣。
爲什麼,他離開了那麼久,我還是忘不了他。
愛嗎?怎麼可能,我魔相門的人,本就絕情絕義,又哪裡來的愛?
披上衣袍,絕色妖嬈踏出山洞,看着遠方溢出的第一縷晨光,笑了。
幾個月前,他也天天都陪着我,看日出。
山林裡,澄信無奈嘆了口氣,怎麼又讓他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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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處酒樓中,一個邋遢老道忽然一愣,杯中珍若性命的美酒灑了一地。
身邊,小二哈欠連連,整整伺候了這位大爺一晚,這烊還沒打,天又亮了。
沒辦法,誰讓有錢就是爺呢。
老道看向窗外,似乎,天又亮了。
掐指一算,老道哈哈大笑,笑得人仰馬翻,笑得桌上壺中瓊漿都被打翻,笑得那困頓的小二莫名其妙。
隨手甩出一錠金子,老道大步踏出酒樓。
迎着朝陽,老道心情萬分愉悅。
小友,你終於走了。莫要忘記,在這裡,還有一個曾經救了你的邋遢老道,依舊在那無邊苦海中沉淪。
小二看着那錠金子,同樣驚喜萬分,這得剩下多少回扣啊。
一晚的辛苦,沒有白費。
偷偷看了一眼早已熟睡的掌櫃,小二將金子揣入懷中,取出了全部家當,將那小半袋碎銀通通倒在桌上。。。
說不得,還能回去睡個回籠覺,說不得,過段時間就可以自己開個小店了。
明天一定會更好!
唐書雁默默想道。
看着眼前甕中埋着的噁心屍人,心中卻充滿了幸福,因爲,他很快就會回來。
明天一定會更好!
無名默默想道。
感受着周圍模糊不清,但又實實在在存在的天地元氣,運轉起了地魔無形功。
這就是地仙境界嗎,只可惜,當年未曾修煉天魔無相。
阿米託福!明天不知寺中吃些什麼!
看着地上爬來爬去的螻蟻,澄信小心翼翼的避開,既然它想偷生,又爲何不給它一條生路?
我,還有明天嗎?
高絳婷順手撕開一名意圖猥褻自己的新人頭顱,在周圍衆人驚恐的眼神中,再次開啓殺戮盛宴。
只有在無邊殺戮中,才能帶給我片刻安寧。
無名山澗,一座茅舍邊,清純的白衣少女劍走龍蛇,目光凌厲。
身邊,是一名蓬頭垢面的彪形大漢,癡癡呆呆,時而學狗,時而拱地。
夜魔!終有一日,我要將你斬於劍下!
每段輪迴,都會留下許多回憶,許多感情。
有愛,有恨。
那些離開的,是否始終都記得,曾經經歷的,並非遊戲,而是一段段真實?
很多時候,意識到,並不意味真的瞭解。
那些留下的,是否明白,自己終究被那無形的規則操控着。
輪迴者,有輪迴者的超脫,同樣,劇情人物們,也有劇情人物們的超脫。
輪迴的真諦,就好似打開了一扇蘊含着無窮寶藏的大門,你能得到多少,全憑自己。
那些未被選中的,就一定只能永遠成爲傀儡?
超脫,並非某羣人的特權。
事實上,每當世界、位面等級提升,主神對於該位面的掌控力就會大幅下降。
主神,有自己的意識,主神,其實也只是掌控着某種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