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聽見巖縫上方那個聲音的時候, 我幾乎用我最快的速度從菲米斯的手掌間掙脫出來,而他追尋而來的手指只堪堪碰到了我額上飄起的碎髮。
砰--
後背猛地靠在了他對面的巖壁上。
頓時,碎開的小石子像雨點一樣滾落在我的手背上, 一顆接着一顆。
“不, 莎拉……”他搖了搖頭, 用嘴型對我說。
可是, 那怎麼可能?
上面那個聲音我是那麼熟悉。
我就是想見他, 才差點死在了這片山林裡。
“莎拉……”他再次張了張嘴。
我搖了搖頭,更緊的貼在了身後冰冷的岩石上。
那一刻,他的目光冷了下來, 比落在肩上的夜露還要冷。
我警惕的盯着他,直到確定那雙隨時能劃開我喉嚨的手垂下去, 我才移開目光。
“亞汀斯!”我仰頭小聲叫了一句。
沙沙沙--
原本四散的鐵靴聲一頓, 緊接着, 都圍了過來。
明亮的火光從上面灑下來,正好落在我的臉上。
“陛下, 是個女人!”
我遮着眼睛,終於,在指縫間瞥見了那顆搖晃的紅寶石耳墜,然後,是那雙緊緊盯着我的血一般的眼睛。
他的頭上纏滿了繃帶, 那雙眼睛印在那片慘白裡, 顯得異常可怕。
“亞……”
這一瞬, 我不知道我該怎麼形容自己的感受。
他沒有死, 他來了, 就活生生的在我眼前。
驚慌與恐懼被拋在了幾個世紀之外,此刻, 我只想撲進他的胸口,用最惡毒的話咒罵他,用最大的力氣捶打他,想的發抖。
*
我是被繩索吊上去的,他們都沒有下來。
昏暗的巖縫漸漸消失在身下,連同那雙狼一般的碧綠的眼睛。
*
沙--
雙腿終於落在了巖壁上方的沙石裡,還沒等我站穩,一隻剛硬的手臂已經將我一把扯了過去。
“噢!”
“你總是以違抗我爲樂。”他堅硬的手掌緊緊的握住了我的腰,嗓音低沉,帶着燃燒的怒火,“我讓你和南吉呆在摩根。”
他的氣息如火,他的胸口如火,那種溫度讓我忽然有種熱淚盈眶的衝動。
“去你-媽-的摩根……”衝到嘴邊的怒罵卻只吐出來一句,我伸出手,緊緊的揪住了他,“我不想呆在那裡,哪怕你在地獄,我也要……”
殷紅的眼睛眯了起來,下一秒,他俯下身用力的親吻了我。
烈焰的世界在熊熊燃燒。
滿眼的火光席捲了我的每一寸皮膚,將我的每一根頭髮絲都燃成了殷紅的火線。
我熱烈的迴應了他。
從瘋狂,到輕柔。
從撕咬,到舔舐。
腥甜的血味在嘴脣裡蔓延,蔓延到每一顆凸起的味蕾,蔓延到每一道乾裂的傷口。
那味道讓人沉淪。
沉淪到死。
*
“陛下!”不期,駿馬從樹林裡馳了出來,馬背上的騎士低聲喊着,“他們已經很近了。”
那句話讓亞鬆開了我一些。
他朝騎士那邊看了一眼,隨後,他翻身上馬,當然,那隻結實有力的手沒有忘記把我也提上去。
樹影在夜風裡搖擺,馬蹄在夜色裡不耐的點地。
“返回營地。”他低聲下命令,“別驚動那些北方雜種。”
“是!”
北方人?
我不禁愣了一下,下意識的朝巖縫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發誓,我並不想見到巖壁下的那個男人死去。
縱使他的存在威脅着我眼前這個混蛋,我也不想見到他的屍體。
可是,那種想法沒法阻止我的眼神,也沒法阻止亞注意到我的目光。
“怎麼?”驀然勒住欲行的駿馬,他低下了頭,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的臉,“裡面還有東西?”
那一刻,他的目光像刀,我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切入了我的內心。
“蓑衣。”頓了一下,我強迫自己鎮定的回答。
他側了一下腦袋,沒有接話。
“卡修的……”
“卡修?”
“他死了,爲了救我。”
盯了我一會兒,血紅的眼睛望向了前方,隨後,他用力的夾了一下馬肚子。
沙沙沙--
駿馬輕快的沿着昏暗的山路飛跑,濺起的月色如有實質的沙塵。
“……他還沒死,”半晌,他忽然開口,嗓音幾乎與耳畔呼呼而過的風聲融爲一體,“否則,會死的就是你,和他的蓑衣一起。”
*
無論在什麼地方,那個混蛋似乎都能找到讓人享受的角落。
至少我沒有想到,在這間木屋看似殘破的簾幕之後會有一汪溫泉。
噢,當我看見那一縷縷盤旋而起的白霧時,我幾乎要興奮的尖叫。
身上帶着血味的惡臭讓我直接從池沿撲了下去,濺起了一大灘水花。
我猜那個混蛋很想下來,那雙閃動着拉菲般色澤的眼睛早就說明了一切。
可是外面守候的黑影讓他只是看了我一眼,便走開了,只剩下深色的簾幕在熱浪裡微微顫動。
我很累,一夜的乘騎讓我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囂着疲憊。
而帷幔外那些嗡嗡的說話聲簡直就是一首催眠曲,讓我很快合上了眼睛。
“我們目前的處境很好,陛下……”有人在說。
很好……麼?
我不禁扯起嘴角,轉身趴在了池壁上。
背後是滾燙的熱水,熱的每一寸皮膚都在燃燒。
而打溼的捲髮又黏在臉頰上,微微的散發着涼。
那感覺,似乎,真的不錯。
*
“你想泡到什麼時候。”
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只知道當那個極低的嗓音將我從假寐中喚醒過來的時候,有很明媚的光線從頭頂的網格木窗外透進來。
奪目的光打在那個混蛋的側臉上,給他鍍上了一層很漂亮的色澤。
“噢,”我不禁擦了擦眼睛,長久的蒸泡讓我變的有氣無力,“我在等你救我起來。”
那句話讓他笑了,順手解開了鎧甲上的搭扣。
他的貼身衣服被摩的非常纖薄,暗紅的血跡早已透過繃帶與布料,在他身前背後染出一片又一片狼藉。
然而,那些傷口或許都可以不值一提,我一直盯着的是他的腦袋,那顆被剃光了頭髮,纏滿了繃帶的腦袋。
血紅的耳墜隨着他的動作在他臉頰邊晃動,那顏色和繃帶上的一模一樣。
“在看什麼?”他跨下水池,問道。
嘩嘩靠近的水響讓我立刻轉了個身,面對着他,“你的傷口最好別碰水。”說話間,我的手掌已經抵在了那個堅硬的胸口上,可是,卻一點也沒法阻止他的靠近,“瞧,你把水弄混了!”
“是你把我的藥湯弄髒了,女瘋子。”有力的手掌握住了我的腰,把我帶進了他的胸口。
有那麼一瞬,我們看着彼此,誰也沒說話。
熱氣蒸騰,水汽背後,拉菲般豔麗的眼睛依舊,嘴角誘人犯罪的線條依舊,下巴上青灰色的胡茬依舊,可是有些東西卻變的非常微妙。
手指勾開了他的衣襟,微微一用力,溼漉漉的布料便順着讓人心跳的腰線沉進水底,只餘下一絲絲淡紅的絲線在水池裡蜿蜒,擴散,直到把整個水池都染成了淡淡的粉紅。
金色的陽光在粉紅的漣漪裡跳躍,那感覺驚心動魄。
“沒有好一些麼?”半晌,我打破了沉默,手掌從他的腰側不自覺的向內,探向他肌肉緊緻的小腹。
不可否認,這個混蛋確實有着讓女人發瘋的資本,甚至那些深色的刀口在他身上都顯得性感無比。
池水真熱。
熱的人口乾舌燥。
深吸了一口氣,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吹在身上的氣浪熱的像火,說不清是來自於溫泉,還是他的體溫,然後,他俯身吻了我,脣齒的觸碰帶着毫不掩飾的欲-望。
衣料在他的躁動中碎成了片。
“你就一點也不驚訝麼?亞?”
“恩……”
“我活着。”
“我從未質疑過你能活着……”
那句話就像是導火索,將我的大腦一下子引燃。
所以,你纔會在夜裡去找我?
可是,那句話卻咽在了他的口中。
轟--
熊熊燃燒。
熱。
火熱。
他的掌心在燃燒,燃燒了我的靈魂。
一瞬間,我似乎又看見了那片火海般的帝國。
說什麼都是多餘。
我緊貼着他,吊在他的脖子上,用力的迴應着。
可就是那個動作,讓他忽然很痛苦的嘶了一聲,肩膀朝下一垮。
“噢!”腳底猛然的着地讓我差點沒站穩,“怎麼了?!”
他沒有說話。
直到這時我才發現他肩胛上的繃帶已經全紅了。
我想起了那個傷口,上一次也是這樣,很明顯,這個突變讓那個混蛋鬱悶無比,擰起的眉頭就像曼普深淵。
可是,他這幅摸樣卻讓我忍不住扯起了嘴角,“喔~瞧我的小綿羊,多可憐。”
我原本想吻他,可那隻握着我的腰肢的手卻驀然收緊。
“嗷!”說實話,即使他重傷如此,他的力氣也足以弄疼我。
皺起臉,我的手指“不小心”撞在了他胸口的傷痕上,那一下讓他抽了口氣,觸電一般縮起了肩膀,藉着那個空隙,我溜出了他雙手的禁錮。
“嘶……”他皺眉坐倒在水池裡,胸口起伏的厲害,“過來。”那嗓音咬牙切齒。
我瞪了他一眼,戳着側腰,更遠的靠在了他對面,“你給我待在那洗乾淨!我可不想自己的小甜點上蒙着死人的味道!”
拉菲般的眼睛眯了起來,他繃緊全身的肌肉使勁掙了一下,卻沒能站起來。
這讓我忍不住失笑了,"你這樣子,真讓人興奮。"
陰霾密佈,可就在我以爲他會用更可怕的眼神威脅我的時候,他卻挑起了嘴角。
那個弧度一如既往的誘惑,卻又讓人毛骨悚然。
譁--
他猛地從水底站起來,水面一下子降到了他的腰側。
薄薄的水面下的光景讓人心驚肉跳,我的笑僵在了臉上。
那個混蛋比我高出了太多,陽光從他的背後打過來,讓他整張臉看起來都是陰森森的,可是他身側的水卻是紅的,“興奮麼?”
噢,那一刻,我感到後腦勺吹過了涼颼颼的風。
我向後退去,直到後背緊貼在了池壁上,“別這樣,亞,”我佯裝鎮定的扯起了嘴角,“你這個樣子讓我害怕。”
逼近。
吞了口口水,我轉身便逃,“我去幫你準備藥膏。”話音未落,那隻結實的手臂卻一把把我圈了回去,我的胳膊被卡在了腰的兩側,根本沒法掙扎,更別提掙脫,“嘿!”
背後就是他滾燙的胸口,比他的胸口更滾燙的,是他的火種,它貼在我的後腰上蠢蠢欲動。
“亞!”
他的下巴磕在我的肩窩裡,眼角的餘光拼命向後掃着,可我就是看不見他的表情,這種未知竟讓我超脫了興奮與期待,驚慌失措了。
“小綿羊?”他在我的耳邊吹着氣,似笑非笑,“甜點?”
“我猜不死王一定不想在尋歡作樂的時候變成死人,不是麼?”
“是麼?”手指捏緊了我的大腿。
“我只是開個玩笑!”
“玩笑?”他嗤笑了一聲,將我往前按了按,“很好笑的玩笑。”
“嘿!別!混蛋!我是爲了你好!噢!”
火種刺入,火色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