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腳步聲……
康瑞城轉頭一看，果然是沐沐。
他一直教導沐沐，遇事要冷靜鎮定，越是重大的事情越不能慌亂。
沐沐一向做得很好，今天是怎麼了？
沐沐在康瑞城跟前剎住車，連氣都來不及喘一口：“爹地！我聽見你們說佑寧阿姨！”頓了頓，聲音變得有些遲疑，“你們還說……照片……？”
原來是因爲許佑寧。
這就說得通了——只有許佑寧能讓沐沐表現得像個毛毛躁躁的孩子。
康瑞城皺起眉，要笑不笑的看着沐沐：“你小子是順風耳嗎？”
沐沐小心翼翼地確認：“爹地，是真的嗎？”
康瑞城給了東子一個眼神，東子隨即把手機給沐沐，說：“是真的，不信你看——”
沐沐接過手機，一眼就看見許佑寧的照片，稚嫩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
照片上的佑寧阿姨，跟他記憶中的佑寧阿姨幾乎沒有區別。
這就代表着，爹地沒有騙他，佑寧阿姨真的恢復得很好。
他不用擔心佑寧阿姨了。
康瑞城看見一抹笑在沐沐臉上蔓延開，一直氤氳到他的眸底。
因爲這抹笑，沐沐小小的臉看起來神采奕奕，康瑞城已經很久沒有看見他笑得這麼開心了。
沐沐對許佑寧的關心，依然超過任何人。
“高興嗎？”
康瑞城貌似很隨意地問。
平時，爲了不惹康瑞城生氣，沐沐會掩飾自己的心情。
但此時，他的高興是掩飾不住的。
沐沐點點頭，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高興！”
東子：“……”
康瑞城出乎意料地沒什麼反應，接着說：“還有一個更好的消息，你聽了會更高興，要聽嗎？”
“……”沐沐的表情瞬間平靜下去，打量着康瑞城，滿是不確定地問，“爹地……你說的是真的嗎？”
康瑞城被氣笑了，聲音有些沉：“這麼不信任我？”
“我相信你！”沐沐這回果斷多了，“爹地，我要聽！”
“……你和琪琪不用去美國了。“康瑞城說，”我和東子叔叔會一直帶着你們——我們去哪兒，你們去哪兒。”
康瑞城以爲沐沐會失望，但沐沐的反應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爹地，真的嗎？”沐沐一下子蹦到康瑞城面前，“我們真的不用離開你和東子叔叔嗎？”
“不用。”康瑞城眯着眼睛打量沐沐，“你……好像很高興？”
“因爲我本來就不想去美國，我想跟你在一起啊！”沐沐眉眼都是笑，頓了頓，他突然想到什麼，表情變得有些嚴肅，“不過，爹地，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意外的事情？”
沐沐跟康瑞城生活了這麼多年，很少看見康瑞城這樣中途改變主意的。
他不由得想到——很有可能不是他爹地主動改變的，而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他爹地不得不改變主意。
東子不想給沐沐太大壓力，不動聲色地用膝蓋碰了碰康瑞城，示意康瑞城不要說。
但是，康瑞城有自己的想法——
“是，”康瑞城說，“我們臨時出了點狀況。準確來說，你和琪琪不是不用去美國了，而是根本去不了。”
沐沐雖然小，但還是能從康瑞城的態度和措辭中隱隱約約感覺到，康瑞城說的“狀況”，不是一般的小狀況。
他不安的看着康瑞城：“爹地，那……你會有危險嗎？”
康瑞城不經意間看見，沐沐臉上的高興和興奮都已經消失殆盡，剩下的只有深深的不安……
小子還是擔心他的，他很欣慰。
“你過來。”
康瑞城牽過沐沐的手，很肯定地告訴他：“只是小意外，不能傷害到我，所以我沒有危險。”
沐沐點點頭，但是很明顯，他並沒有徹底放心。
他不知道他爹地和穆叔叔、陸叔叔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
但是他可以猜到，有些是事情是因爲佑寧阿姨而起。並且他知道，他爹地和兩個叔叔容不下對方。
佑寧阿姨已經跟穆叔叔結婚了，不可能再回到他爹地身邊。
他能做的，好像只有勸他爹地放棄佑寧阿姨……
沐沐還沒來得及說話，康瑞城就說：“沐沐，你去找琪琪玩，我跟東子叔叔有事要商量。”
沐沐只好把已經到嘴邊的話咽回去，說：“好。”頓了頓，又說，“爹地，我想再看一下佑寧阿姨的照片。”
康瑞城把手機遞給沐沐，讓他隨便看。
再一次看到許佑寧，沐沐的表情終於輕鬆愉悅了一點，不一會就把手機還給康瑞城，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東子看着沐沐的背影，說：“不管怎麼樣，沐沐不會有事。城哥，我覺得你可以放心。”
康瑞城的目光陰沉沉的，一字一句地說：“我們都不會有事。”
“對！”東子一咬牙，“我們不會輕易輸給陸薄言和穆司爵！”
頓了頓，東子接着問：“城哥，我們下一步棋怎麼走？”
康瑞城起身，示意東子：“跟我上去。”
康瑞城和東子在書房低聲密談，沐沐坐在院子的石板凳上，看着灰濛濛的天空。
看樣子，很快又要下雨了……
這場雨，會持續多久呢？
沐沐正想着，雨點就啪嗒啪嗒落下來，打在他的臉上，竟然有輕微的痛感。
他伸出手，試圖接住雨點。
“沐沐，別玩了。”手下喊道，“快回去躲雨。”
沐沐遲遲才起身，衝着手下笑了笑，毫不在意地慢慢往屋檐下走。
他知道，有一些風雨，是躲不掉的。
“轟隆！”
悶悶的雷聲不知道在哪兒炸開，幾道刺目的閃電稍縱即逝。
天空更暗了，明明還是上午，天色卻比傍晚還要暗沉。
沐沐意識到，即將到來的不是小雨，而是暴風雨……
手下見沐沐還站在屋檐下，怕他出什麼意外，過來把他扛回屋內。
“哇！”沐沐叫了一聲，“叔叔，我已經快要十歲了！你們不能這樣！”
過去幾年，沐沐調皮搗蛋的時候，手下都是直接把他扛起來帶回去的。
四年過去，念念長大了不少，這一點卻還是沒有變化，手下還是一言不合就扛起他。
回到客廳，手下放下念念，笑道：“你才十歲呢，還是個孩子，不許冒充大人！”
沐沐想了想，據理力爭說：“那我也不是小孩子，是大孩子了！”
“好，就算你說得對。”手下強調道，“那重點也是在‘孩子’，不在‘大’。”
“……”沐沐一臉要哭的表情，“我要去找我爹地！”
手下拉住沐沐：“別去搗亂，你爹地和東哥在商量事情。”
“……好吧。”沐沐訕訕然坐下，看着外面，過了片刻，突然問，“叔叔，這裡離A市多遠？”
聽到“A市”兩個字，手下倒吸了一口氣，下意識打量了一圈四周圍，沒有見到其他人，終於鬆了一口氣，一副劫後餘生的表情看着沐沐。
沐沐一臉不解：“叔叔，怎麼了？”
手下做了個“噓”的手勢：“沐沐，以後千萬不要在你爹地面前提起A市。”
“許佑寧”和“A市”都是康瑞城的敏-感詞。
如果不是康瑞城主動提起，他們這些小的，最好到死都不要在康瑞城面前提起這兩個敏-感詞。
沐沐無辜地搖搖頭：“我沒有在我爹地面前提啊。”說着古靈精怪的笑了笑，“我只是問你——”
“……”手下舉起雙手認輸，“我說不過你，你記住我的話就好。”
“唔！”沐沐表示自己記住了，用真誠的大眼睛看着手下，“叔叔，你回答我的問題嘛。”
手下撓了撓頭：“……我也不知道啊。不過，距離其實不是很遠，飛機大概四個多小時吧。”說完叮囑沐沐，“你不要跟城哥說，這是我告訴你的啊。”
沐沐點點頭：“我不會跟爹地說的。”
他看着灰濛濛的天空想，四個多小時，的確不是很遠。
他以前從美國回A市，都要坐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呢。
這樣看來，他跟佑寧阿姨的距離其實不遠啊……
手下似乎看出沐沐在想什麼，說：“沐沐，我們回A市的機率很小很小，你重新喜歡一個別的城市吧？”
“可是，佑寧阿姨在A市啊。”沐沐毫不猶豫地說，“我只喜歡有佑寧阿姨的城市！”
“……”手下無話可說、無言以對。
“沐沐哥哥！”
小姑娘嘹亮的聲音打破寧靜，緊接着，小姑娘像火箭一樣衝進來，在沐沐跟前停下。
琪琪是這裡最小的孩子，又是個可愛的小姑娘，所有人都很喜歡她。
但很明顯，小姑娘只喜歡沐沐一個人。
手下見狀，站起來說：“沐沐，琪琪，你們玩，我出去了。”
“好。”琪琪衝着手下襬擺手，“叔叔再見。”
沐沐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什麼都沒有說。
琪琪也不管，拉了拉沐沐：“沐沐哥哥，我帶你去看一個東西。”
“琪琪，我……”沐沐醞釀着拒絕的話。
“你一定要去。”琪琪就像知道沐沐要拒絕她，生拉硬拽，“我一定要給你看。”
沐沐答應過會照顧琪琪，只好跟着琪琪冒着雨出去——
這個時候，沐沐還不知道，這種妥協會伴隨他的生命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