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兒行千里,老爹擔憂

桑妮婭公主帶着她精挑細選的一羣可靠部下,頂着北地的寒風,在冰川上艱難跋涉。

嚴寒和大風,只是他們面臨的相對比較簡單的敵人;冰川中不時出沒的危險魔物,對有信心殺死冰雪巨龍的他們來說也不算很大的問題;真正讓他們擔心的,是冰川本身。

盡人皆知,冰川是會流動的冰。因爲流動的緣故,裡面有許多隱蔽的裂縫和地下洞穴,常常有人明明行走在看上去堅固的冰層上,卻腳下突然一空,掉進了深不見底的裂縫之中。更加可怕的是,時不時從地下洞穴裡面吹出來的陰冷的怪風。

誰也不知道那怪風從何而來,但誰也不想要跟它碰面——它能夠輕易穿透厚厚的皮衣和堅固的鎧甲,將裡面的血肉之軀凍成乾冷的冰屑。一旦被它吹到,除非有強大的聖職者在旁邊,否則甚至連搶救都來不及。

桑妮婭屠龍團一行之所以行進緩慢,就是在一邊前進,一邊小心翼翼地探測周圍,避開任何可能的地下洞穴——誰也不知道看上去空無一物的地下洞穴裡面,會不會隱藏着令人戰慄的可怕怪風。

幸運的是,怪風只會在距離冰雪巨龍不足一百里的地方出現。按照上一次觀測到冰雪巨龍的記錄,這裡距離那邊還算是比較遠,勉強可以算是安全區域。

可諾頓·斯派克不敢有半點粗心大意。他的父親從小就教育他,領導者無論多麼謹慎小心都不爲過,哪怕一點點的粗心大意都不能有。

“水手可以粗心,大不了用生命給自己的粗心買單就是;但船長沒資格粗心,因爲你沒權力拿別人的生命給你的粗心付賬!”

這是斯派克家的家訓之一。

桑妮婭之所以找諾頓來當屠龍團的副隊長,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他足夠謹慎小心。

自家人明白自家事,她很清楚自己從來就不是一個細心的人——畢竟她沒辦法從父母那裡繼承哪怕一點點的“心細如髮”,“粗枝大葉”倒是至少有一籮筐那麼多。除非她想要像某些沒出息的傢伙一樣,帶着浩浩蕩蕩的大軍來屠龍,最後被殺得丟盔棄甲,只剩幾個殘兵敗將逃回去。

所以,她三番兩次地勸說,又攙着老爹囉嗦了至少有半年,總算是成功地將國王大人的愛將,南海王國新一代最重要的將領之一,從正在建造的魔法船“黑珍珠號”工地上拖了出來,拖着諾頓和一羣精銳騎士,來到這冰天雪地屠龍。

“公主殿下,這個屠龍真的沒多大意義。”晚上宿營的時候,諾頓又一次勸道,“冰雪巨龍多雷諾卡爾斯壓根不能提供任何的戰利品。”

“但是父親說過,殺死那傢伙是有意義的。”桑妮婭說,“雖然他不肯告訴我意義何在,但既然有意義,就值得去做一次。”

“這種事情,交給國王陛下那樣的強者去做就好了。我相信只要陛下出馬,就算不要任何幫手,光靠他單槍匹馬都能斬殺巨龍。”

“父親屠龍和我屠龍,完全不一樣!”

“……恕我直言,我真沒看出哪裡有區別。”

桑妮婭氣得漲紅了臉,基本看不出曲線的胸口也在劇烈起伏,最後一跺腳,回自己的帳篷睡覺去了。

諾頓看着她離開,搖搖頭,笑了。

“果然還是小孩子脾氣啊!這種時候,說一句‘爲了公主的榮耀’不就好了嘛!”

“她不是那種可以理直氣壯地說出這種話來的人。”另外一個聲音在看上去並沒有別人的帳篷裡面突然響起,“她還並沒有適應一句話就能讓許多人去死的權力。”

“我想這是好事。”諾頓回答。

“但她必須要適應,因爲這是她的責任。”那個聲音說。

“我不明白。”諾頓猶豫了一下,問,“有您在,公主殿下就算不適應這種權力,也沒有關係吧?”

那個聲音並沒有回答。

“您是如此的強大,而且您還有一羣和您一樣強大的同伴。您和您的同伴們既不會衰老,也不會死亡……公主殿下根本就不會等到繼位的那一天,所以就算她永遠也無法適應這種權力,我覺得也沒什麼。或許那樣的話,對她來說反而更加愉快吧。”

他說得很保守,但卻已經暗示了某個意思。

對於王冠的繼承人來說,最可怕的是什麼?

不是王冠落到你頭上的時候,你還沒做好準備;而是你已經做好準備了,但王冠卻遲遲落不到你的頭上。

吟遊詩人之中有“天下豈有六十年的太子”這樣的調侃,可對於不老不死的國王來說,當他的繼承人,別說六十年,就算六百年、六千年,也別想等到繼位的那一天。

南海王國的情況就是如此,桑妮婭公主根本就不會有繼位的那一天,那她又何必學習和熟悉權力呢?

就算要繼承母親那邊的王冠,至少也是二三百年之後的事情了,用得着這麼着急嗎?

作爲宮廷禁衛軍的統領,諾頓對於國王陛下的性格和作風相當瞭解。儘管這次公主殿下的屠龍想法是她自己的念頭,但帶上軍隊來屠龍,卻是因爲國王陛下的誘導。

如果按照公主本人的性格,她大概會和一羣同樣充滿鬥志和理想的年輕人一起,組成一支冒險隊,來找冰雪巨龍的麻煩。

老實說,諾頓覺得,那樣的成功率或許還更高一點呢!

過了好一會兒,國王纔回答了自己親信的詢問。

“她必須要做好準備,或許……那一天並不會很遙遠。”

在海龍王國的王宮書房裡面,正在夜明珠照耀下處理公務的國王摸了摸自己比鋼鐵還堅硬的下巴,輕輕地嘆了口氣。

他打開系統面板,看着“大陸歷八二九年”的時間,眼神稍稍黯淡了一下。

“原本我以爲時間很長,結果好像才一轉眼,就已經只剩不到一半了。”

“一百年的時間,遠比我想象得更短啊!”

他關掉系統面板,站起來,在書房裡面走了幾步,轉身看向北方,目光似乎穿越了千山萬水,看到了正在冰天雪地裡面,將身體蜷成一團鑽進睡袋的女兒。

“桑妮婭,你要快快成長起來,因爲……留給你準備的時間,並不像你想象得那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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