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已經不再對自己的母親抱有期待過，但是從母親嘴裡聽到這樣的話，殷月葦還是不由自主涌現出悲涼、憤怒一類的情緒。
是不是在娘心中，她們做女兒的就該天生被兒子敲骨吸髓，就該理所當然地奉獻出自己的全部？
“娘，公主身邊不想有男子，所以纔會申請女官的職位。”
“您平日不也常常將七歲不同席掛嘴上嗎？”結果這時候就自動無視這點了。
“倘若她要尋找合適的男官員，不知道多少考不上進士的舉人排隊等着，哪裡能輪到哥哥？”
殷夫人發熱的腦子這才冷卻了下來。她嘆了口氣，怎麼女兒的才華就不能加在兒子身上呢？放月葦身上太浪費了。
“總之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你要爭取到公主身邊最近的位置。”
殷月葦脣角勾了勾，“我會的。”她心中十分清楚她孃的目的，不就是想讓她多說哥哥的好話嗎？
她是不可能照做的。她自然要爭取更進一步的位置，但那是爲了實現自己的價值，而不是爲了別人。
殷月葦在家默默等待着，等了幾日，她終於再次等到了公主府的請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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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回，面試的是蘇悅靈。二十四個人中最後符合她們要求的也就九個。
【你多用點心學習女紅，日後出嫁了，還能給婆家做點針線活表孝心。】
大家圍繞着這名單在那邊高談闊論，一個個激動得不行，不識字的人纏着識字的人詢問上面的人，努力將每個名字給記下來，準備回去說給親朋好友聽。
她把這些任命寫在紅紙上，讓人張貼在公示牆上。當然了，她還得將這些寫成摺子送往京城，還得通過吏部審覈和通過，再等京城那邊送來官服。
至於右長史的位置則先空着，看看到時候這九個人中是否有誰能夠脫穎而出。
“車春桃？她居然也被選上了！她家我知道，就只是普通人家，她娘就在南街那邊賣雞蛋呢，她家這是要發達了！春桃可真是出息啊！”說這話的人因爲認識車春桃而與有榮焉。
蘇攸寧將左長史的位置留給了自己的朋友齊芳卉，齊芳卉在十天前收到蘇攸寧的信後，就從京城過來了。齊芳卉的娘是葛含蘊齊芳卉本身也有幾分她娘潑辣幹練的風範，而且能文能武。
“瓊華公主很公平了，只看本領，不看出身。”
平日嚴肅的老嬤嬤此時笑逐顏開，指揮着人搬進一個玉石屏風。
……
蘇攸寧作爲蘇悅靈的女兒，最不缺的就是銀子，在俸祿一塊也給的十分大方，即使是無品級的長史，每個月也能有十兩的銀錢，對於庶民來說，可以說是一步登天。
等老嬤嬤走後，殷月葦臉上的笑意消失無蹤。她淡淡道：“這屏風收到庫房中，別磕了碰了，這樣好的好東西正適合拿來做壓箱底的珍品。”
很快的，公示牆前擠滿了人，百姓們看得嘖嘖稱奇。
阿秀愣了愣，“小姐不帶我過去嗎？”
“小姐，這是老夫人賞賜給您的屏風，是當初老夫人出嫁時的嫁妝，姑太太出嫁前討要，老夫人都捨不得。”
她的眼眶微微發熱，她從小的刻苦努力在這一刻終於有了意義。
“瓊華公主還真沒騙人！她這回招了九個！”
二十個女官職位並沒有全部都佔滿，沒找到合適的人選蘇攸寧寧缺毋濫。
她這話只是說給外頭的人聽，事實上根本不想看到這屏風。
她真的被選上了……在最後一輪時，她被衛國公主蘇悅靈幾個輕描淡寫的問題問得冷汗淋漓，她以爲自己這回只怕要失敗了。
“等下我去向祖母請安。”
九個人中，職位最高的便是殷月葦，蘇攸寧任命她爲正七品的審理副。平民出身的女官也有兩個，一個是車春桃，被蘇攸寧任命爲正八品的典寶正，常如南則是正九品的典樂。
被選上的姑娘們也都收到了公主府親自發過去的金色帖子——每一份任命書都是蘇攸寧親自寫的。沒被選上的人也收到了公主府準備的一份禮物。
殷月葦手拿着金色帖子，眼中滿是喜悅。
她爹小妾也有不少，只是殷家卻一直陰盛陽衰，除了她那兄長，其他全是女孩。她兄長殷東霄便是家裡衆星捧月的存在，什麼好東西都是先給他。
“殷月葦是誰？這直接就當正七品官員了，這也太讓人羨慕了吧。”要知道考不上進士的舉人們去報名揀選和大挑，也沒法一上來就是七品官，除非背景不凡的。
殷月葦眉毛微微一動，旋即露出了恰到好處的感動的神色，“祖母待我們這些晚輩最是慈愛，什麼好東西都留給我們。只是哥哥屋裡正缺一個屏風使喚，這屏風要不給哥哥吧？”
殷月葦十分清楚，祖母忽如其來的慈愛，都是因瓊華公主而起的。
全場譁然，他們本以爲這名單上基本都是權貴出身的大家閨秀，沒想到他們小老百姓家居然也能出女官。
蘇攸寧想了想，最後又添了幾個平民出身的女子當長史，只是和其他女官不同，長史沒有品級。若是她們做得好的話，保不齊能被提拔。
正七品。
蘇悅靈給她們三天的時間收拾行李，之後她們便要住在公主府這邊開始辦公，休沐的時候再回去。
她送了這屏風過來，爲的是將來在她、在公主身上得到遠遠超過屏風的回報。
她看向自己的心腹丫鬟，說道：“阿秀，我不在家裡的時候，你好好呆在家中，若是家裡有什麼風吹草動，記得第一時間告訴我。”
殷家。
老嬤嬤神色欣慰，“老夫人說少爺是哥哥，當哥哥的自然要讓妹妹，哪裡有和妹妹搶好東西的道理，三小姐您就放心收下吧。”
這樣的家族，前倨後恭得令她作嘔。
【女孩子略通文墨就行，何必廢寢忘食唸書？讀得再好也沒法考取功名。】
殷月葦說道：“我是去當官的，不是去享福的，哪裡有帶丫鬟過去的道理。我不在家中，也不願意做睜眼瞎，所以需要你幫我。我也只能信你了。”
阿秀全家的賣身契都在她手中，阿秀去世的母親還是她奶孃，她們從小一起長大，也是她親自教阿秀讀書識字。這個家裡，阿秀是最不可能背叛她的人。用膝蓋她也能猜到家裡人肯定不會放過瓊華公主這條通天大道，殷月葦絕不會讓他們如意。因爲她現在的身份，看在她的份上，家裡人也不會苛待阿秀。
被付以重任的阿秀重重點頭，“我知道了。”
她得留在家中幫小姐！小姐有教過她傳遞消息的隱秘記號，她都記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