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前往塞北將領當中除了周文勝還有禮部和戶部兩位侍郎跟隨,其他的都是一些無名小卒,也不足爲道。
據周文勝交代,說是夜宿郊野之時,見一人鬼鬼祟祟,以爲是要打糧餉的主意,結果一搜身,就搜到了這封信。
他看到信中內容和謀逆有關,大感震驚,不敢稍怠,就和幾位大人自作主張,拿下了沈文華。
將沈文華拿下之後,他們就馬不停蹄的趕回京中了。
而四皇子派去的人馬就是在半路上碰到了他們,沒敢驚動,知道大勢已去,只得又趕緊回來。
“是啊,是啊。”另外幾位官員也都點頭應道:“周大人所說,句句屬實。”
周文勝話音落後,那位一國之君就劇烈咳嗽起來,萬福安一旁嚇了一跳,欲要傳召太醫,卻被皇上阻止。
“太子,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只聽李徹問他道:“敢問周大人,身懷此信的人呢?難道沒有一併帶來?還是……殺人滅口了?”
周從禮趕緊匍匐在地,大叫不敢,不敢,繼而說道:“此人在押送回京的途中,已然咬舌自盡,下官也別無他法啊……”
“哦……咬舌自盡了啊……”李徹嗤笑出聲,“這還真是坐實了他畏罪自裁之名。”
“下官真沒有誣衊殿下的意思……還請殿下明察……”周從禮說着就對着太子的方向俯身下拜,不免戰戰兢兢,低聲下氣。
後者眼眸瞬間收緊,有些不悅的看向了他。
本來還覺得周文勝的這個侄兒興許也是被人利用,矇在鼓裡,但現在看來……完全不是,他顯然是被人指使的。
果不其然,那一國之君一看到周從禮這卑微低伏的模樣,一拍椅子上的扶手,已然怒不可遏:“你說你冤枉了他?難不成朕也是老眼昏花冤枉了他?朕還沒死呢!你讓他明鑑個什麼!”
周從禮似乎這才意識到自己分錯了尊卑,馬上又對着那一國之君扣頭說說道:“下官該死!下官該死!”
說再多也是白費,只聽明晰帝怒道:“朕看你們一個個都是膽大包天!”
李徹慢慢閉了一下眼睛,只覺得跪在地上的雙腿多少已經沒了知覺。
他點點頭道:“是,膽大包天……父皇既然已經認定兒臣有謀逆之心,兒臣也無言狡辯。”
“若你只是單單有謀逆之心也倒罷了!但你千不該萬不該!竟然以軍需之命私運糧草!來人!將太子拿下!”
四皇子李徇一直站在殿外,聽到裡面的對話內容本來已經多少無礙,太子只要不承認,那單憑一封迷信,皇上也不至於會對太子如何。
只是沒想到周從禮突然來了那麼一下,直接激怒了陛下,惹的他怒氣橫生,要將太子拿下。
只好帶人衝了進去,一揮手,兩旁侍衛已經上前,一左一右架着太子的胳膊,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
只聽太子冷笑說道:“父皇,兒臣被冤枉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去大理寺關幾天倒是無妨,只是兒臣擔心父皇遭了小人算計還不自知。”
“朕若遭了小人算計,你纔是稱心如意吧?”明晰帝又重重咳了起來說道:“你放心,朕不會冤枉了你!也不會冤枉了沈蒼勤!”
看這架勢,沈文華不能避免也就算了,沒想到連遠在塞北的沈蒼勤都要波及,太子眸光一斂,沒有說話,只是任由侍衛將他帶走。
“慢着……”那一國之君突然又呵斥出聲:“把這不孝子!打入天牢!”
“陛下!”四皇子面露驚詫之色,急急說道:“按照律例……皇子犯法只要收監大理寺,再由大理寺卿……”
“哼!別以爲朕不知道!說是收監!念着他的身份你們背後裡做些什麼!只怕在大理寺中他過的比在東宮還舒服吧!”
李徇啞然,沒敢再繼續說什麼,畢竟所有的語言在這位一國之君的面前都顯得太過蒼白。
別說李徇變了臉色,就連李徹也有些站不住了,他先是看了一眼身上穿的,感慨一聲可惜了這身衣裳,再又開口說道:“兒臣伏法,也期待水落石出的一天,父皇能早日還兒臣一個清白。”
“哼!就你?還清白?”明晰帝氣焰更甚,怒火中燒:“你心裡在想什麼!背地裡在做什麼!朕都一清二楚。”
李徹繼續冷笑:“那父皇,還真就未必清楚。”
他話音落下就聽那一國之君怒擊長案道:“拿下去!拿下去!”
李徇也不敢耽擱,趕緊着人將太子並沈文華等人一併收監。
誰人也不敢說什麼,因爲那一國之君在說完剛纔的話之後已經氣的向後張倒,靠在龍椅的椅背之上一個勁的大喘氣。
他一邊急促呼吸一邊上氣不接下氣的翻白眼,萬福安着人去找太醫,小太監手腳麻利的向外跑。
“父皇的病……”李徇不禁皺緊眉頭,嘆了口氣。
太子一行纔剛從議政殿中帶出來,血色夕陽有點淒涼。
然而他卻對這樣的景色不以爲杵,看着那火急火燎的小太監,隨口說道:“沒事,一時半會的,死不了。”
李徇真恨不得趕緊去捂他的嘴了,奈何說都說了,周圍又都是自己的人,索性也不說什麼了。
只聽他又小聲在太子耳邊說道:“看來這個周從禮……也是他的人,知道父皇最忌諱的是官員臣子目中無他,卻還當着父皇的面對你說那樣的話,行那樣的禮……”
“哼,也不過是小人得志,估計他還以爲自己將來能宏圖大展了,殊不知他自己也已經是命不久矣。”
李徇悄無聲息的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周從禮等人被侍衛拿下之後也是愁眉苦臉,蔫頭耷腦,其中以沈文華最甚。
他可能也是真的被矇在鼓裡,臉色死灰,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當初風光出京,本以爲終於能奔赴塞北與長輩相見,但卻沒有想到,一轉眼,他又被挾持入京,進了這是非之地,生死難卜。
李徹只管在前面走,沈文華不知哪來的勇氣,突然高聲嚷嚷道:“太子殿下!殿下!那信真的跟微臣毫無干系!微臣並未陷害殿下!”
太子也不回頭,只是繼續大步往前走。
沈文華又高聲叫了兩句,見他不理自己,好像起不到什麼作用了,卻又顯得更加頹然。
李徇道:“沈文華八成不是裝的,此事對他沈家和他自己,全無益處。”
“我知道。”太子答的倒也乾脆。
“那你還不搭腔?”
“我就是要讓他忐忑忐忑!”
李徇瞬間也是張口結舌不知該怎麼說他了,只得搖搖頭,似笑非笑:“一會到了天牢,你先委屈委屈,估計百官們也不會允許你呆在天牢的。畢竟現在證據也不充分,殿下依然是太子,他們一定會請命陛下,讓殿下去往大理寺待查。”
“聽你這口氣,總覺得你是兄長一般。”
“不敢,三哥讓臣弟惶恐啊,哈哈。”李徇突然笑了起來。
李徹不禁咬牙切齒道:“怎麼,你還知道惶恐?知道惶恐就給我找一間乾淨點的牢房!”
“不是臣弟不想滿足殿下這個小小的要求啊,只是天牢之所以名爲天牢,那自然就是要一視同仁的啊,別說乾淨點的牢房,就是乾淨點的角落也沒有,你先忍忍,凡事都有第一次。”
算起來也不是第一次了,當初在玄風寨的時候,他李徹受的苦說出來他未必相信。
“那牢頭的屋子?”
“殿下真要去住?不瞞殿下,按四五個男人擠一間,鞋襪臭氣熏天,被褥髒亂不堪,殿下要去,我也不攔着。”
李徹的臉色有點難看,實在不願再經歷一次玄風寨淪爲階下囚的過程,但要讓他去和牢頭住,那麼他倒寧願蹲大獄。
“不過……”李徇話鋒一轉道:“另外這個幾個人一定可以安排到嘴差的牢房。”
“周從禮……”
“最差的最差!”
“這還差不多……”李徹嘀咕了一聲,心理平衡了。
今天宮裡發生了很多事情,太子被抓進天牢的消息在悄無聲息中傳遍了宮裡宮外,後腳皇上病危的消息也都傳了出去。
中宮皇后是第一時間得知的,馬上差人出宮通知了五皇子和七皇子。
在另外幾位皇子還一無所知的時候,五皇子和七皇子已經在議政殿外候着了。
宮人內監進進出出,裡面太醫一個個也是愁眉不展。
明晰帝正躺在裡間軟榻之上,一雙眼睛大大的睜開,嘴巴里也似乎只有進氣沒有出氣了。
萬福安有點着急,衝着那一羣聚在一起的太醫嚷嚷道:“幾位大人!你們有話不妨直說吧!皇上都已經這樣了!你們還要商量到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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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沒事……”明晰帝忽然開口說了這麼幾個字,室內衆人馬上烏拉拉的跪在牀邊。
喉結動了動,他費力的嚥下一口唾沫:“朕沒這麼容易倒下……”
萬福一臉的愁苦之相,連連點頭道:“陛下萬歲!一定能否極泰來!”
“方纔聽到有人通報,外頭,來的誰?”
“回陛下的話,是皇后娘,還有洛清王,七殿下……”
那帝王點了點頭,衝着他道:“去,叫老七進來。”
玩敷衍眼珠子微微一動,只得點頭應下,轉身向議政殿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