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我，狹長的眼睛泛着黑漆漆的亮光，妖冶得厲害。
這不是我所熟悉的阿蠻，這樣的他陌生又令人膽顫，這樣想着，我不由自主向後退了一步。
“臻兒？”他快步走近，對我倏忽一笑，又成了那個陽光的阿蠻，仿若剛剛氣勢強大的他，只是我一時幻覺。
他提提手中昏迷的少年，笑道：“有了他，藍若溪的傷就不怕了。”
“他？”我既驚又喜，“真的？”
阿蠻從少年腰間抽出腰帶，將少年的手腳捆結實，脫下大氅包裹嚴實：“他師父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醫仙雲逸，此人醫術了得，更是用毒的高手。他的性格卻十分古怪，每救一人必殺一人，殺人之後必要救人，他稱此爲平衡。”
我擰擰眉，不以爲然道：“何必這麼麻煩呢？我看他是享受玩弄人命的快=感！”
阿蠻扛起少年，率先走出衚衕，僱了一輛馬車，把少年扔進去。我跟着跳了上去。
“雲逸行蹤飄渺，少有人見過其真面目，其樣貌也是衆說紛紜，不過大抵是說他貌美如仙，這也便是醫仙由來。更有甚者，說雲逸其實是個女人。”
阿蠻將趴在地上的少年翻過來，指着他道：“雲逸有一個弟子，便是他，極樂。”
昏迷中的少年褪去囂張跋扈的模樣，倒顯得乖順許多，我看向他，喃喃道：“沒想到，這個小無賴，還蠻厲害的。”
阿蠻嗤笑了一聲，高深莫測道：“那倒未必。”
“啊？！”我驚叫一聲，略有些失望地看向那昏睡中的小子，撇嘴道，“有個那麼厲害的師傅，就算再笨也不能差到哪去？！”
我擰眉仔細看了看極樂，摸着下巴自問自答：“難說，這小子一看就沒什麼出息，師傅是大名鼎鼎的醫仙，他卻跑去做小偷！”
“阿蠻，”我擡頭，“他若是真不懂醫術，我們抓他有什麼用？”
阿蠻神秘地笑笑，緩緩道：“他，絕對有用。”
有什麼用？綁架他威脅他的師傅治癒藍若溪？
“極樂的血，是世間最好的藥引。”
原來如此。
解毒、化瘀、去腐生肌、固骨強身……
回了客棧，阿蠻去找郎中配藥，監視藥引的重任就交給了我。
蹲在極樂的上方，看着他被我揍出來已經乾涸的鼻血，心疼萬分。
浪費啊浪費！下次再揍他時，一定要拿碗接着纔好。
我捅捅他髒兮兮的臉，剛剛還腫的像個豬頭，沒想到這麼快就恢復了，真是個寶貝！
“唔……”
極樂哼了一聲，擰着眉毛掙扎了半天，終於醒來。
大大的杏眼烏溜溜轉了幾圈，最後聚焦在我樂呵呵的臉上，眨，再眨，突然見鬼似的瞪得老大，立眉便要跳起來。
可惜，渾身被捆得結結實實，只能像只蟲子一樣蠕動。
我嘻嘻笑着：“來來來，動給我看看！小樂樂！”
“放開！放開我！無恥之徒！”
極樂邊吼着邊拼命掙扎，把自己累得氣喘吁吁。
變聲期的嗓音難聽的刺耳，我捅捅耳朵，隨手找來一塊方巾，揪着他不斷亂晃的馬尾把他拉起來，哄道：“來，小樂樂乖，張嘴。”
他再次忿恨地瞪我，口中依然亂叫：“噁心的女人！不要叫我小唔！唔！唔！唔！”
迅速將方巾塞進他口中，找來一條絲帶緊緊勒住，在他腦後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呼——”我舒了口氣，得意地掃掃眉毛，感嘆道：“這個世界清淨了。”
“唔——唔！唔！”
他還在鍥而不捨地讓我心煩，一會拉長音，一會短促地嗚咽，累得臉都紅了。
我把他翻過來，看着他桃子一樣的臉，伸手按了按，他便像狗一樣嗚嗚嗚亂叫，一副咬人的架勢。
我對他眨眨眼：“嗯？不願意讓我碰？對嗎？”
“唔——”他瞪着杏眼用力吼着。
拖來一條椅子，勒着肩膀把他扶起來，按倒凳子上坐好。
他有些疑惑的瞪着我，眉毛立得像只螃蟹。
“嘻嘻嘻！”我笑着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拉着他的馬尾，呲牙道，“小樂樂，你可要看好了，我不但要碰，還要捏！揉！按！怎麼樣？！生氣嗎？”
伸出雙手，對着那粉嘟嘟的臉開始了慘無人道的蹂躪，扯扯臉頰，拽拽耳朵，捏捏下巴……
極樂憤怒地扭着身子，像一隻抽搐的蠶蛹，大眼睛裡噴着束束火焰，像是要把眼前的我燒成灰燼方能解氣。
我哈哈笑着，爽啊！誰教你敢打我？！讓我頂着熊貓眼，怎麼見人？！哼！
嘭的一聲。
他從椅子上掉了下去，骨碌碌滾到一邊。
身子正好撞上了桌腳，書桌上的一支毛筆被這麼一撞，啪地一聲掉到地上。
我看着沾着墨汁的毛筆，突然就想到了一個很有趣的遊戲。
身體自愈能力超強是嗎？怎麼打也留不下痕跡是嗎？
“別亂動！別亂動！乖乖地，不然就不美了！”
我按着極樂的腦袋，開始在他臉上作畫。
你把我打成熊貓，我就把你畫成熊貓！
“唔唔唔——”他拼命搖頭，額頭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哎呀！”我嘆氣，撇着嘴無奈道，“看看，叫你不要動，這下好了，居然變成了長鬍子的熊貓，怎麼見人？！”
躺在身下的極樂，眼周被我塗成了黑色，上脣畫了兩撇鬍子，左臉頰一顆碩大的美人痣，右臉頰抹上了腮紅……
看着眼前花裡胡哨的臉，突然間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襲來，我不是還在別人臉上作過畫？
“嘖嘖嘖……”我搖搖頭，“底子不好，抹什麼都是浪費，難看死了！”
極樂氣得直翻白眼，奈何發不出聲音。
“這樣。”我站起來，扶着痠軟的腰踢了踢他，“給你一個機會好了。”
他盯着我嘶嘶喘氣，胸口不斷起伏。
我倒了一杯茶喝下，坐在椅子上翹起二郎腿，挑眉道：“喏，咱們玩個遊戲，你贏了，我就放了你。”
他一聽，眼中立刻放光，不斷嗚咽着點頭。
“輸了的話，就給我做一輩子的小跟班！”
他一愣，堅決搖頭。
我蹲下去，扯掉他口中的方巾，循循善誘道：“還不知玩什麼就堅決否決？說不定你會贏呢！”
他瞪着我，杏核眼滿是堅定，慷慨激昂地正色道：“我可是有主人的！”。
我呆住，隔了好半天，才撲哧一聲笑出來，抱着肚子直搖腦袋，重複他的話諷刺道：“哈哈哈，原來是有主人的，不是野生的呀？”
我摸摸他的腦袋：“忠心的小乖，你的主人是誰啊？”
濃墨重彩下的臉驀地紅了，極樂甩着腦袋哼我：“你管不着！”
“好。”我無奈攤手，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小匕首，在他眼前晃盪，“我就在你身上刻個專屬印章，讓你的主人看看……”
“別別別！”他扭着身子亂抖，眨着眼睛可憐兮兮地看我，嘶聲道，“不要……不要！”
我揮舞着小匕首，笑而不語。
他想了一會兒，又小聲道：“我的身子不容易留疤，你這樣做是沒用的……沒用的……”
“哦，”我點點頭，笑着拍拍他的臉，“是嗎？那我要是用烙鐵會不會好一些呢？”
他眼中閃過一抹驚慌，吸了一口氣，勉強吶聲道：“我的少主會來救我的，我感到她的氣息離我很近……你識相的話，趕快放了我！”
我抖了抖身子，故作害怕道：“真是好怕啊！”
復又呵呵大笑，晃晃匕首：“那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少主快，還是我的匕首快！”
“求求你！不要！”極樂搖着頭，像一隻被逼入絕境的小獸，被我畫地亂七八糟的臉滿是驚恐。
真是個膽小的傢伙！
我收起匕首，不再嚇他：“乖乖回答問題，我便不在你身上烙印。”
“嗯……”他委屈又害怕的點點頭。
“你師父是雲逸？醫仙？”
毫不猶豫地點頭。
“你是極樂？”
頓了一下，點頭。
“你的主人就是你師父嗎？”
他瞪大了眼，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重重搖頭。
“那是誰？”
他想了想，杏眼瞟了瞟我，緩緩搖頭。
“不肯說？”我擰眉。
“不不不……”他委屈地癟着嘴，吶吶道，“是還沒有找到。”
我立起眼睛，咔咔掰手指：“你敢耍我？！”
“沒有！沒有！”他縮着肩膀擺手，極力辯解道，“我沒有耍你！一年多以前，師傅說少主出現，放我下山尋找少主，我是順着少主的氣味一直跟到這裡來的……”
“還氣味！”我拍了拍他的腦袋，嘲諷道，“你真的是狗嗎？還能嗅出氣味來？！”
“我就是能！”極樂不服氣地瞪大了眼，真的像狗一樣皺了皺鼻子，扯着嗓子叫囂，“我與少主同年同月同日生！我們是有心靈感應的！少主一定就在附近，我感覺得到！”
我哈哈大笑，把自己的胳膊湊到他鼻子前，戲謔道：“那你嗅嗅我是什麼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