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東仿若一瞬間蒼老了好幾歲。
他端坐在電腦前，眼睛木訥的看着電腦屏幕，上面那一條傾斜着往下的直線就如同一把劍扎入了他的心臟。
訊風科技股，纔開盤不到一個小時，居然直接跌停板了。
他無法置信，距離周家的經濟帝國只差一步之遙，卻在一瞬間坍塌，化爲灰燼。
這一段時間，跟路家的一系列經濟抗衡，周家始終屹立不倒，全仗着這一次官方準備收購的科研項目。
所以當週氏集團在股市上放出這個消息之後，他們的股票一直都是一路飆升，馬上就要成爲今年最強的牛股。
可現在他想不明白，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難道是路家從中作梗了？
角落裡，女秘書仍舊跟公司財務部的人溝通着，忙着把上個季度拖欠工程款的一些建築公司羅列出來。
銀行催債，屬於上頭要錢；建築公司賴賬，屬於下頭不給錢；一個公司資金流通的兩個最重要口子全然堵住，這一下子就讓周正東的心臟揪得緊緊的。
不過周正東馳騁商海已經數十年，這樣的場面也見識夠了。
心頭肉好像缺失了一塊似的，此刻周正東還是滿心在思索着關於訊風科技股的問題。
沉默了良久，他的臉上才展露出一抹凝重之色，雙眉緊蹙，站起身衝秘書說道：“你讓財務部彆着急，下午我專門出去討賬！”
“董事長，剛剛我還接了個電話。是市政廳那邊打過來的。”
女秘書呆滯的點了點頭，可轉眼又換上了一副哭喪不得的表情。
要不是周正東自恃涵養不錯，今天就衝秘書時不時擺出來的棺材臉，他恨不得直接讓她直接滾蛋。
“說！”
鏗鏘的怒喝，周正東臉色發狠。他就不信了，今天還能有更爛的事情。
“喏……市政廳張主任剛剛說，關於訊風科技的研究項目，經過領導的開會研究，決定跟我們公司解除收購合約。”
“……”
剎那間，周正東站得筆挺的身軀微微晃盪了一下，眼眸中的瞳孔不由全然放大。
“什麼……你特麼到底有沒有聽錯？知道這個項目是誰拉的關係嗎？麻痹的，那可是我親弟弟。他們怎麼可能解除合約？”
周正東快步跨出，直接衝到了女秘書的身前，一伸手就拽起女秘書的衣領，情緒變得失控。
“咳咳咳……董事長，不要……”
女秘書的脖頸被死死的勒住，瞬間就憋得臉色一片漲紅，而高聳的胸脯更是劇烈的起伏着。
她根本就沒想到，永遠以一副謙謙君子形象示人的董事長，此刻臉色居然會變得如此猙獰，如此恐怖。
最終，雙眼佈滿血絲的周正東還是被女秘書劇烈的掙扎驚醒。他的表情顯得極度不自然，迅速鬆開女秘書衣領之後，卻立馬神經質的掏出兜裡的手機。
不可能的！這個消息一定不是真的。
四弟周正毅就在光州市市委領導班子裡，打個電話過去問問不就什麼都清楚了。
此刻周正東沒有心思顧及女秘書那一副膽怯到極致的臉色，他的手指頭快速的翻着手機電話號碼，終於找到了四弟周正毅的名字，瞬間就撥了出去。
“正東，我剛好有事找你呢！出情況了，不知道怎麼回事，原本
市委班子裡的大部分委員都已經通過了咱們家的項目，可市委書記突然在剛纔召開了臨時會議，朝超過三分之二的反對率否決了咱們家裡的項目？這到底怎麼回事？是不是項目本身出了什麼問題？”
“怎麼回事——正毅，我特麼還想知道是怎麼回事呢？項目本身根本沒有任何問題。而且你不是說了，市裡頭的關係都已經疏通好了，怎麼突然來了這麼一出呢？麻痹的，你知道嗎……咱們公司的股票今天跌停板了！”
纔剛開口，兩個兄弟之間的談話頓時就彌散着一股火藥味兒。
聽到四弟周正毅這麼個說法，周正東這下確定情況真的惡劣得難以想象。
“正東，現在先彆着急。我再跟市委書記這邊周旋周旋，你那邊有什麼問題的話也趕緊處理一下，說不定一切都可以挽回的。對了……你察覺了沒，怎麼所有事情接踵而來呢？”
“你的意思是，這跟浩然招惹的那個夏柳有關？”
周正東的臉色一頓，兩條眉毛不由得擰得更加貼近幾分。
不過沉吟了幾秒，他卻立馬搖了搖頭否定：“不可能的，這不可能的。那個夏柳說到底只是一個小混混而已。任憑他有三頭六臂，也興不起這麼大的浪。咱們還是趕緊從自身尋找問題！”
商海沉浮，勾心鬥角，明爭暗鬥，畢竟是大家族出來的子弟，周正東跟周正毅很快又變得理智起來，對接下來的處理方法進行了一番商討。
等到這一通電話結束，已經過去了十多分鐘的時間。
忽然感覺到情況有點兒不對勁，周正東舉目掃視了一下辦公室周圍，居然發現那位女秘書已經不見蹤影。
“草特麼的小婊子！早滾早舒坦！”
狠狠的咒罵一聲，周正東馬上又打電話到銀行那邊，跟那位總經理又是一番斡旋。
他相信這個傢伙肯定只是迫於上頭的壓力，這纔會逼一逼賬目。這種情況任何銀行都有，畢竟周氏集團最近一連進行了好幾個投資，貸下的是一比鉅款。
然而，周正東又一次失算了。
電話裡頭，這位總經理的言辭頗爲凌厲，全然搬出了合同上的一系列規定，寸步不讓的，逼得周正東差點兒又要勃然大怒。
狗犢子，平常吃了周家多少錢了，關鍵時候居然咬起了主任？
周正東最後只能壓下性子跟他又是一番談判，最後答應先償還一部分的利息跟最早期的貸款額。雙方談得非常不愉快。
坐回自己的座位，周正東眼神不忍再看電腦屏幕，這下子又開始思索起下午跟那一幫建築公司討賬的事情。
傑森建築公司一千萬，李天來那邊也有一千萬，還有盛豐城建那邊的兩千萬……綜合下來，應該有將近一個億。應該足夠堵住窟窿了。
鈴鈴鈴……
陡然間，寬敞的辦公室裡又傳來了一陣座機響聲，一連響了四五遍之後，周正東這才意識到小婊子已經走了。
“你好！周氏集團周正東！”
周正東看了一下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的號碼。他保持着自然的口吻迴應。
“周董事長，我是人事部的鄭順城。情況不好了……”
“麻痹的！給我好好說話，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又是這般急躁的口氣，周正東咬着牙怒吼一聲，差點沒把聽筒甩出去。
今天早上這是怎麼了？一個個都跟催命似的。
“周董事長，是這樣的，人事部這邊出了點情況，我馬上向您反饋！我們周氏集團名下十三個子公司的總經理，今天集體遞交了辭呈。而總公司這邊，也有六個部門的總經理跟骨幹員工都過來我這邊說要辭職不幹了。現在這邊鬧哄哄的，您能過來一下嗎？”
“什麼——”
到這時候，周正東都不知道今早自己一共發出了幾次驚詫的反問。
他的臉，又一次陷入完全呆滯之中。電話裡，鄭順城的話還在嘰裡咕嚕的說着，但他已經完全聽不到了。
集體辭職？！
經常有人把一個強盛的集團公司比喻成一顆參天大樹，而公司裡各個重要的幹部骨幹便是這大叔的枝幹。
十三個子公司高層，六大部門的總經理跟精英骨幹，一瞬間空了……
這下週正東整個雙腿終於發軟得再也沒辦法站住。整個身子瞬間癱軟在地上。
得天下容易，可得人才卻是難上難。這麼多年來，周家才培養出了這些能夠勝任崗位的人才。
不敢想，不敢想……此時此刻，周正東根本不敢想着明天的周氏集團會是一番什麼樣子。
叩叩叩！
有人在敲門，周正東卻好似沒有聽見，仍舊傻愣着表情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的。
“你好！我們是光州市海關總署的。請問周正東本人在嗎？”
“你好！請開門一下。我是海關總署的張振，請配合一下我們的調查！”
門外，接連的聲音傳來，而周正東的表情卻是在逐漸的扭曲，變幻。
最終，他的雙眼泛着一股血紅的怒意，咬牙切齒之間狀若着魔。
“你好，周正東董事長在嗎？再不開門的話，我們就要破門而入了。‘周天地碼頭’的法人代表周正東，請立即開門。”
“你的碼頭涉嫌非法走私，現已經被我們扣押貨物兩千噸，請立即開門接受調查。不然的話，我們就將申請警方支援，強行逮捕！”
此刻，周正東腦袋中仿若有一顆一顆的炸彈不斷被引燃，爆炸，直接把他的腦部神經炸得四分五裂。
他的雙手已經顫抖起來，全身更是沒有絲毫力氣，正呆呆的看着旁邊的牆面。
瘋了，就要瘋了……
潛意識裡的不斷戰鬥，一股求勝慾望跟絕望念頭正在不斷糾結着，從雙手開始，顫抖蔓延着周正東全身。
而就在這時候，極度安靜的環境被他兜裡的手機響鈴劃破。
是誰，是誰……
可能是救命稻草！
最終，求生的慾望讓周正東臉上露出了最後一抹濃濃期盼。他甚至沒去看手機屏幕，直接就按下接聽鍵貼緊耳朵。
“誰……是誰……”
“哼！董事長，怎麼樣……今天這個早上過得很刺激吧！哈哈哈……”
瞳孔，激烈震盪着，周正東的上齒咬住了下脣，整個嘴脣乃至臉頰都在不斷哆嗦着。
怎麼可能——這是那個小婊子嗎？
“別太驚訝。相信我，我絕對沒有這麼大的能耐幹出這麼多大事。呵呵，只能說你們家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拜拜！”
濃濃的奚落味道，帶着一股輕佻萬分的嘲諷，女秘書的聲音很快又消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