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村雨坐在病房門前椅子上的楚子航在聽見腳步聲的第一時間就睜開了眼睛，見到愷撒從遠處回來。
這已經是林年離開的第二十四個小時以後了，楚子航和路明非一直負責看守着ICU的大門，不允許任何人進出，以防林年和李獲月消失的風聲走漏，而愷撒則是一直在外面奔波，現在終於回來看起來是得到了一些成果。
“沒休息好的話可以進去睡一會兒，別跟林年一樣太慣着路明非了，讓他出來守半天門。”回來的愷撒見到病房門口守門的楚子航精神狀態似乎不是太飽滿的模樣說道。
“我還好。”楚子航搖頭，“情況怎麼樣了？”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愷撒說，但也沒賣關子，“好消息是談話比想象的還要順利，蛇岐八家本就準備在大戰開始之前舉辦家主繼任儀式來提升士氣，如果林年那邊不出意外我們會有足夠的時間休整到完整狀態。”
“壞消息呢？”
“壞消息是蛇岐八家高層以及骨幹集中去了深山中的神社進行繼任儀式，神社地址除了核心成員外誰都不知道在哪裡，日本分部這邊的執行局在上一次突襲戰後本來就損失嚴重，再加上現在東京大部分地方都在暴亂，未來二十四小時會面臨人手嚴重不足的情況。”
“這會影響到我們嗎？”楚子航問。
“麻煩的就是蛇岐八家那邊正式委託我們在家主繼任儀式的過程中幫忙維穩執行局的場面，他們認爲我們有能力解決在高層都消失的這短暫時間裡出現的一些緊急事態，源稚生甚至還同意下放了一些執行局的權限給我。”愷撒說着的同時，把手伸進了衣服的口袋裡摸了摸什麼，過了一會兒又掏了出來。
“這是讓我們打白工？”楚子航咀嚼了一下里面的意思，這不就是蛇岐八家大興土木操辦祭天儀式，然後把破爛子攘夷的事情丟給他們這些外邦洋鬼子？美其名曰信得過他們，實則就是在找打白工的。
“也可以理解爲大戰之前的信任升級，多讓我們理解一下執行局的不容易，以及現在局面的糜爛。”愷撒說，“但我更傾向於蛇岐八家現在是真沒有多少拿得出手的戰力了，進化藥工廠突襲戰他們死了不少人。”
楚子航沉默了，葛西工廠，耶夢加得通過大地與山之王的權能殺死了不少執行局的人，臺場那邊執行局又是正面跟一羣強化死侍衝殺，這種級別的戰役打下來的確會傷筋動骨，可現在的東京卻又不會給他們喘息的時間。
“不過往好處想，倒黴事情也不可能一樁接着一樁的，大家長繼任儀式也就大半天的時間，期間不發生什麼特別緊急的事情，一般是不會需要我們幫忙的，畢竟我們之後還有更重要的任務。”愷撒故作輕鬆地說道。
這個意思也是他答應了源稚生那邊的請求，畢竟雙方合作關係，執行局現在的工作也是爲了東京局面的穩定，往大了說就是“維護世界和平”，他們本部小組光偉正的立場自然義不容辭。
“你拿主意就好。”楚子航也不反對，愷撒是組長，林年也認這個組長的決策，林年贊同的基本他都默認贊同。
林年基本就算是楚子航和愷撒兩個人之間的潤滑油，只要他在場，基本這兩人不會發生什麼爭執，口舌之爭都很少有。這也是爲什麼執行部總喜歡在大任務的名單裡先丟一個林年進去，之後再丟誰進去都能完美契合。
“他還在睡？”愷撒指了指ICU的病房門問。
“嗯，他最近似乎有些疲憊。”楚子航點頭。
“不會是傷到哪裡了吧？”愷撒微微皺眉，在他印象裡雖然路明非平時受個屁大點傷都會叫的哭爹喊孃的，但保不準跟林年跟久了也會染上那種小事叫麻了，大事自己憋着氣兒都不吭一聲的壞習慣。
他推門進去，果然看見本該睡着李獲月的牀上路明非蜷着身子背對着門這邊睡着，他放輕手腳走過去想看看路明非到底什麼情況，結果才走到牀邊就聽見這小子囈語似的夢話，說着什麼“老唐不要啊.”“老唐你輕點.”“老唐我愛你.”
愷撒不知道老唐是何許人也，可能是路明非的某位秘密前任，能睡到做春夢，他覺得這小子應該只是純懶，而不是什麼受傷瞞而不報的鐵血硬漢。
就在愷撒想喊路明非起來換班的時候，他的電話忽然響了，摸出來一看，號碼讓他面色微微變了一下，轉身接起就走向了病房外。
病房外的楚子航見到愷撒風風火火地走了出來，意識到了出事了，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握住手中的村雨等待着不遠處的愷撒接完電話走過來問，“什麼情況。”
“我有些開始明白爲什麼執行部的人最忌諱說‘很閒’了，有些話的確說不得。”愷撒點亮了手機上的通訊記錄，表情有些不太好看，“輝夜姬的電話，執行局那邊遇到了一個很棘手的麻煩，需要有能力的人到場。”
“情況有多糟？”楚子航問。
“一個處理不好最壞的結果是明天日本新聞報的頭版頭條全是死侍現身東京。”愷撒深吸了口氣。
“會不會有詐？”楚子航皺眉。他的懷疑是合理的，前腳源稚生等人撂挑子去深山跳大神了，後腳就出這種麻煩事情，難道是爲了故意找事砸在他們手裡，坑他們一波狠的？
“不清楚，但我傾向是巧合，於情於理，現在的我們和蛇岐八家沒有矛盾關係。”愷撒思來想去覺得本家就算要坑他們也絕不會是現在。
按往常的話，這種麻煩事一般都是執行局直接轉給源稚生的，可現在源稚生去辦大事了，按照源稚生的囑咐，這麻煩事就該落到他們這幾個“有能力”的人頭上了。
“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嗎？”楚子航抓住村雨，一副隨時準備就緒很令人安心的模樣。
愷撒沉思片刻後搖頭說道，“我會讓路明非和我一起去，你就在這裡守着病房，路明非的言靈比較適合各種突發情況，就算有詐他應該也能幫忙應付。”
楚子航想了想，也覺得愷撒說得對，雖然路明非經常不着調掉鏈子，但他的確配得上是執行局認爲的“有能力的人”。
下了決定後愷撒重新進了病房，走到病牀邊上，撿起一旁地上的狄克推多用刀柄捅了幾下路明非的屁股。
病牀上的路明非被捅了兩下屁股，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見着愷撒站在自己身後的牀邊，口齒不清地打招呼，“早早啊，飯點了嗎？”
“帶你出去吃。”愷撒已經熟練了和路明非打交道了，完全不跟他說明情況，直接扯着他就下牀走向外面。
路明非還在一臉懵，睡眼惺忪地被拖着走出了病房，見到外面守門的楚子航，後者向他請求點頭示意。
“師兄不跟我們一塊去吃嗎？”路明非還處於睡醒的懵懂階段，下意識問道愷撒。
“他喜歡吃醫院餐，外面的飯吃不習慣。”
“哦哦哦。”路明非愣愣地說道，人也被拖上電梯了。
從源氏重工的員工專用電梯一路直達地下車庫，電梯門打開後，愷撒走到了電話裡輝夜姬給出的停車位，一輛早已經啓動熱車好的銀色的阿斯頓馬丁DBS停在那裡，聽說這是源稚生的備用車，之前那輛加利福利亞在路上撞了，維修過程中只能拿這輛來湊數。
“哇哦，007誒。”路明非不怎麼懂車，但卻不妨礙懂詹姆斯·邦德的好品味，磨蹭着上了副駕駛繫上安全帶，雙手貼大腿上老老實實地等着愷撒開車。
愷撒對於路明非的缺心眼一直也沒啥意見，畢竟只要不鬧騰就好了，路明非在這一塊已經超越了很多想要證明自己，卻好心辦壞事的專員了。
執行部給予路專員的評價就是性格穩定，戳一下動一下，擠一下出一點，你不給他明確的指令他鐵定老老實實地待在原地動都不帶動彈的，跟林專員是兩個極端。
阿斯頓馬丁駛出地下車庫，魚躍而出到街道上，當過一段時間賽車手的愷撒開這種性能車一向都是如魚得水，要不是街道上最多隻能跑跑布加迪這種超級跑車，否則自由一日他輸出去的車就該是F1方程式了。
副駕駛上的路明非依舊坐的板正，換以前他可能還會驚呼一兩聲大哥慢點開，但經過林年副駕駛的洗禮，他現在已經對這種暴力駕駛麻木了，反正真出車禍了也撞不死，頂多頭破血流狼狽一些。
開車的同時，愷撒擺弄着阿斯頓馬丁的中控，聯網的中控上已經被輝夜姬設定好了導航，從源氏重工出發一路開過去新宿區，那地方他們可不陌生，那是犬山家的地盤，歌舞伎町一番街就在那塊最繁華的地方。
從源氏重工到新宿區並不遠，途經的也都是東京腹地的繁華商業區，可一路上車窗外所見到的街景卻是不復以往夜間的繁華，纔到七八點左右，正該是熱鬧的時候，街道上卻幾乎一個人也沒有，所有店鋪都關上了門，鐵閘門上恨不得掛三個鎖，但凡奢飾品店的玻璃櫥窗都被敲碎了，裡面假人被剝得乾乾淨淨，又用記號筆塗抹着羞恥的關鍵部位，寫下一些辱罵和色情的言論。
各處都充滿着末日般的蕭條，街道上到處都是垃圾，經常能見到三五成羣爲一波的帶着黑色口罩和兜帽的人聚集在一起不知道盤算着什麼，警視廳巡邏的警車發現他們就會拉笛示警，隨後就是一頓常見的辱罵和追逐戰。
路明非早早就把車窗升了起來，隔絕了路過垃圾過多的街區時瀰漫的那一股尿素和發酵的臭味，對於外面東京不堪的街頭他似乎興趣不大，畢竟大多數日本人都還在“沉默且理性”地看着這一切發生，他這個外來人給本地人操什麼心？上車後又開始手撐着腦袋開始眯覺了，也不知道一天到晚哪兒來那麼多瞌睡。
愷撒把外面的所有景象都看在眼裡，無法置評半句，因爲這是早就預料到的情況，蛇岐八家一直不願意和猛鬼衆撕開臉皮大部分原因就是擔心這種場景發生，無論是將猛鬼衆徹底擊潰還是兩敗俱傷，都會對整個日本的生態造成巨大的影響，直接受到衝擊的還是日本的民衆，惡劣的後果無法估算。
但用橘政宗的話來說，這應該算是“不得不流的血”，既然猛鬼衆想要下地獄，那麼他們就不惜讓整個東京都變成地獄，再在這個最熟悉的地獄裡互相撕咬，直到角逐出最後的勝者，再重建家園。
這種決絕感倒是讓愷撒有些想到最近的林年，他們提到如果鍊金硫磺炸彈毀不掉白王胚胎，非要用龍王狩，萬一有陸沉東京板塊的風險怎麼辦。這一次他倒是沒見到林年有所猶豫，那雙熔瞳裡寫滿了，大不了一拳打沉東京，大家一起泡火山溫泉。
欲讓其滅亡，先使其瘋狂。
來日本還沒多久，愷撒就覺得所有人都有點踩在瘋狂邊緣的感覺了，無論蛇岐八家也好，還是猛鬼衆也好，這座城市也好，甚至是他們自己。
“對了，我們出來是準備吃啥啊？”一旁的路明非忽然冷不丁地鑽了一句話出來，轉頭眯眼看向愷撒，一副懷民亦未寢的模樣。
好吧，也許粗神經在這種情況下會相對瘋得比較慢一些。愷撒不語。
阿斯頓馬丁已經接近了導航設置的終點，愷撒一腳剎住，因爲前面已經被拉起警戒線了，一堆警車橫七豎八地封鎖了附近街道的出入口。
這條街道不算寬，但卻和新宿區的大部分街道一樣很繁華，到處都掛滿了霓虹招牌，在街道中段的地方一家店鋪外圍滿了警車和身穿黑色風衣的人，警視廳的署長拿着個大喇叭藏在打開的車門後對着裡面不斷喊話勸降，氣氛很緊張。
愷撒停車後丟了一個證件到副駕駛路明非大腿上，路明非撿起來一看發現居然是臨時的執行局證件，上面掛着自己的大頭照，拍攝角度問題醜得有些讓人難過。
“合着我們不是出來吃飯的啊？”路明非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自己被抓壯丁了，垮着個臉捲起證件拉開車門下去。
見到停下的阿斯頓馬丁，警戒線後面馬上就有人過來準備驅逐了，但很快見到了愷撒出示的證件，眼神瞬間清澈了起來。
在不知道是警員還是打入警視廳的執行局執法人的幫助下，鑽過警戒線的路明非，一邊被外面署長的大喇叭吵得耳朵疼，一邊探頭掃了一眼所有人嚴陣以待的玻璃櫥窗碎一地的店鋪嘟噥着，“這啥啊，搶劫便利店，擱這兒拍電影呢？”
“嚴格來說這是一家漫畫店兼咖啡店，輝夜姬通報有一個疑似血統崩潰的使用了進化藥劑的混血種在執行局的追捕下闖進了新宿區，現在正在這家店裡面挾持着一個人質，目前對方訴求不清，也拒絕溝通，這裡的地段又很敏感，有不少圍觀羣衆。新聞媒體都已經在路上了，搞不好會成爲最近宣傳部的典型事件。”
愷撒站在一輛警車後點了根菸，掃了一眼不遠處被圍起來的店鋪，“你剛纔吐槽的應該是《第一滴血》的名場面吧？現在情況的確和那部電影的結尾有些像，一會兒就該我們進去勸降了。”
說罷後，愷撒對天色已經黑下來的新宿天空悠然吐了口煙，覺得自己的精神異常美麗了起來，他居然能跟上路明非的吐槽思維了！
“不，我吐槽的是《pop子和pipi美的日常》啦，主席你也太懷舊了吧，居然還看那麼老的片子。”路明非掃了一眼自己證件上談判專家的那一欄字樣，順帶委婉地吐槽愷撒跟不上時代了。
愷撒沉默着掐了手裡的煙，覺得自己還是少去跟大愚若智的某人思路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