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痛着諷笑說:“葉影,你實在是太可憐了!沒有人在意你,沒有人記得你,這些仇這些怨一直都是你自己放不開,這又能怪誰呢?這隻能怪你自己,而不是將怨恨加在別人身上以示安慰!”我抓起她握着匕首的手掌,抵上我自己的肩頭,“你是真的要讓我還有秦王殿下彼此痛苦嗎?那好,做出和在宮裡被你殺死的宮女一樣的手段,把我殺了,寫下血書說我不愛他!”
我強硬地拉扯她的匕首,她驚了神色狠狠將匕首插進一旁的石牆,起伏着胸膛喘粗氣。我苦苦笑了,說:“你不敢。因爲我死了,秦王殿下一定會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到時候你就會暴露在他的面前,他還會親手殺了你!你一直都在暗處躲避他,你害怕見到他,所以不可能做出這麼大的舉動讓他找到你。你爲什麼不把那次當作重生,有陽光的日子更快樂不是嗎?”
葉影撇下目光,冷着面孔將匕首猛地從石牆上劃下,留下一道圓滑鋒利的刀痕。胸口沉着一股氣,重得不敢呼吸,看着她漸漸走遠。我快步離開,竟是亂了腳步,跌扶着柱子狠狠喘氣。方纔我是沉着氣壓過葉影的氣勢,其實心裡是實實的緊張害怕。我不想死,自往洛陽那一年開始我就是怕死之人了。
身旁有人輕輕按了我的肩,我慌忙回頭,是暮嫣。
暮嫣取出繡帕替我擦了面頰的淚,心疼地撫着我的後背。我才發現自己哭了,我勉強扯了一個笑,傻傻地問她最近好不好?暮嫣不懂我問的深意,只是愣愣地點頭。如果葉影只對付我一人也罷,但願不要再利用我身邊的誰。心中終於下了決定,我不能再坐以待斃,我在明,她在暗,我也要讓她知難而退。
我靠上她的肩頭,抱着她流淚輕輕說:“我不會再讓身邊的人受傷,我不要終日提心吊膽地生活。暮嫣,現在我需要依靠一會兒,就一會兒。”
暮嫣輕輕拍着我的後背,低聲說:“姐姐,往後我不與韋昭訓吵架了,不再惹麻煩讓你操心。我會學着獨立,不讓你這麼累。”
聽着這些話,心中有些安慰。雖她說的與我說的不符,但也足夠了。暮嫣早民間長大,進宮也不久,看了那麼多變化,也經了一些事情,總該懂得一些的。她同我一樣,低着心情回承乾殿,本還想來我殿上坐坐,可在殿門外見了李世民的隨身侍衛,她只好拜別先回了。
我望着那殿門,裡面人讓我在這時不知所措,耳邊還回響葉影與我說的每一句話,現在我該如何面對這個讓人又愛又恨的男人。門口踱過一個身影,又駐足了下來。李世民望着站在門口發愣的我奇怪,伸手將我拉進殿去。
“寬兒還好嗎?”我揣着心問,李世民並不作答,反而笑問我爲什麼不去他寢殿瞧瞧。開始懷疑,李世民是不是真如葉影所說其實並沒有那麼喜歡李寬。想起李寬稚嫩的笑臉,我越發覺得他太惹人憐愛,而自己卻不能好好保護他。於是,我對李世民提出,等李寬身體好了,還是把他讓別的妃妾帶。
李世民並未拒絕與沒有答應,緩緩向我走進,一雙眼眸如星。溫柔的手勢撫着我的長髮,轉了話題忽然一問:“想要一個孩子嗎?”
此言讓我頓時想起第一個失去的孩子,不禁一時間胸口沉痛,止不住落下淚來。李世民見我落淚亦是慌了神色,又立即明白我哭的是什麼,緊緊將我抱在懷裡,疼惜地低頭貼着我的額頭。
“都是我不好,有時候我真覺得自己太可恨!”李世民低聲嘆息,更收緊臂膀摟着我,“失去了一個,我答應你不會再失去另一個。可相比之下我更不要失去了你,你纔是我心中最寶貴的。”
我靠在他的胸膛,愣望着殿旁的香爐嫋嫋升起的煙縷:“殿下,承乾殿每一個孩子都是你的,你會不會偏心,會不會不喜歡?”
李世民圈抱着我,笑着對我無奈一嘆:“你和我的孩子,我怎麼會不喜歡。上一次是我太愚蠢了,以後我都不會那樣。我們會有很多很多的孩子,圍繞着我們要糖吃,講從前的故事聽。”
我淡淡笑了,有些動心。他總是能那麼容易就讓我感動。
“兮然,我們生個孩子吧。”李世民靠近我,低下頭輕輕在我耳邊呼着氣。
我推了推他:“不要在這,回裡榻。”
李世民漸深了笑意,攔腰將我抱起,穿過房簾輕輕放在榻上,撫着我的眉頭細細看着。我握上他的手,將冷涼的面頰貼近他溫暖的手掌:“殿下,這宮裡往往暗藏諸多玄機,如果我因此變得善用心計,你還會留我在身邊嗎?”
李世民不然地笑道:“如果你變成那樣,只能說明你已經適應了這宮裡的生活。這本來就是適者生存的地方,只要不做對不起我的事,我就不會怪你。”
我點點頭,心頭還壓着悶,不知還在愁些什麼。眉心一軟,他落下一吻,淺皺的眉頭驚寵地舒展,我呆呆望着面前的人。他是如此心疼我,他都捨不得讓我皺眉,我還有什麼放不下的。
我緊緊抓着每下一刻爲我的心動,與他一同上天入地。雲雨翻後,我躺在他的懷裡,聽他說着近日發生的趣事,多半是李承乾、李恪和李泰三人,唯獨很少提起李寬。方纔還說着要他把李寬交給其他妃妾撫養,現在心中又忽然捨不得起來。於是,我還是硬開了口將李寬要了回來,他還是個孩子,若是忽然因爲他的一場病不要了他,他會作何感想,況且,我也是真捨不得。
李世民說等李寬完全康復了再交還給我,我笑答應了他,當對上他的眸子時才察覺出他另一個目的,他說:“一來,你身子弱,怕寬兒將病傳給你;二來,這段時間你的殿上空着,無人打擾,實在清幽地很。”說完,他低頭在我面上一吻,驚得我笑他心中竟存着這麼個小心思。
這幾日的天氣尤其暖和,我也很喜歡在午後在宮道上走走,心情也變得十分飛揚開朗。
前面彎腰快步走來一個宮女,我認得她,她是燕璟雯殿上的宮女。我向微笑,不想她見了我卻突然絆了腳下,一個跟頭翻到我面前。我不由笑而一問:“做什麼這麼驚慌,竟是忘了腳下了。是怕我麼?”
“奴婢該死!”宮女慌亂着伏在地上磕頭,我還是微微一笑,讓她走了罷。或許是方纔太過驚慌,方纔跪着的地上落着一封信,想着或許是燕璟雯託人捎的家書,便準備叫人把那宮女喚回來。宮人拾起書信交給我,我接過它無意看了看,驚了面色,立馬藏進袖袋中。周邊並未有人注意,我移步往燕璟雯殿上走。
燕璟雯見我來了,高興地請我坐下品嚐新做的糕點,我淡淡含笑請她屏退左右,她愣愣望了我,擺手讓宮人們都下去了。我掏出袖中的信封放在桌上,那信封上寫的署名是秦叔寶。
燕璟雯驚詫地望着案桌上的信封,張口不語。“我沒有故意去截你的信。是你的宮女不慎落下的被我撿了。”透着一股無奈,我輕輕說,“燕承徽,你可知道若換成別人撿了這封信,你會怎樣,他會怎樣?”
燕璟雯對秦叔寶仍是沒有死心,她居然不顧後果地派人偷偷送信,她難道就沒有想過若今天拿到這封信的不是我,受罪的不止是她,還有秦叔寶,還有這殿上所有的宮人,她怎好一意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