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國大穎東北長青山腳的丹青山莊裡,我們安安穩穩住了下來,不過主人只有一個,就是那總笑得像只狐狸的丹朱。
沒辦法,除了我和元寶原諒那壞人墨丹青,死裡逃生的小乖寧可拖着病體回揚州也不肯見他,瓶子仍經常跳着腳要花花在墨丹青身上捅一刀,暗夜是三棍子打不出個悶屁來的角色,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至於許嘯天和溫柔,因爲我主動承擔了媒人之職,兩人對我比以前好多了,再不會動不動罵我傻子。溫柔說如果以後有人欺負我儘管找她幫忙,她鞭子經常癢,怕以後沒機會用到。
奇怪的是,都是年青人,兩人頗有點不合羣,總是秤不離砣地靜靜呆着,從不提起過去的事,也不跟我們一塊兒嬉鬧,當然,我這個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大好青年除外。
說來也巧,暗夜和元寶,瓶子和花花幾乎同一天趕到大穎,而且元寶和瓶子在大穎客棧剛好碰上,兩人因爲都是翡翠人,隨意搭了句話,結果越說越投機,遮遮掩掩說到最後,同時說出我的名字,終於發現自己的另一半是爲同樣的事情趕來。
據元寶說,他並不知道暗夜接到飛鴿傳書和一份簡單的地圖是出了什麼事情,不過,聽說我出了事,他也賴着跟來了,既然他們欠我們一個大人情,這個忙是一定要幫的。
他們匆匆啓程,暗夜等不及,剛進燕國境內就徑直去找丹青山莊,要元寶在大穎等她。元寶一直忐忑不安,以爲她單槍匹馬衝去會送命,連棺材都定好了,鎮日裡在客棧發呆。後來瓶子聽他詳細講敘暗夜那把刀的形狀,大叫一聲“羅剎刀”,立刻笑逐言開,連自己的擔憂都拋到九霄雲外。元寶這才知道暗夜來頭不小,武功高強,這才定下心來,先把棺材退了,和瓶子兩人一邊在大穎遊玩一邊等消息。
有了暗夜的幫助,墨丹青果然不敵,由丹朱和許嘯天出面,兵不血刃地解決了丹青山莊所有暗樁。小乖害怕暗夜暴露身份,節外生枝,要花花帶着我的御賜金牌把五扇門等等包圍的人撤走,我這才知道那金牌的厲害,暗暗咂舌,要是我想嚐嚐做皇帝的滋味,豈不是可以帶人包圍皇宮,把皇帝哥哥攆走,皇帝哥哥這麼信任我,我以後一定要好好報答他!
我們個個傷勢不輕,暗夜不敢大意,不眠不休地守在我們身邊,花花要去接瓶子,她描繪了元寶的樣子,要花花到大穎的時候順便把元寶接來,花花正想着人海茫茫,到哪裡去找人,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元寶和瓶子一起正好好地逛大街。三人回到丹青山莊,元寶一把抱住暗夜,上看下看,上摸下摸,彷彿第一次認識這個人。後來瓶子看不下去,吃吃直笑,“你要好奇兩人回房好好研究,別當衆調戲她,你看她眼睛都紅了!”
話音未落,暗夜直接把他扛上肩膀,門一踢開就回房間去了。
可憐的元寶,在房裡又哭又笑,又叫又嚷,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瘋了。
小乖傷得很深,用了最好的藥還經常痛得冷汗淋漓,心疼得我經常躲起來哭,因爲她看到會罵我沒出息,又會罰我跪算盤,我一跪算盤花花和瓶子就會笑話我,連元寶和暗夜也加入了笑話我的行列,元寶還會把算盤藏起來讓我找不着。
最壞的是暗夜,她一看到我躲着哭,二話不說,直接拎着扔到小乖面前,壞壞地笑道:“管好你的人,不要被元寶看到,兩個人一個哭一個哄,又泡在一起沒完沒了!”
於是,可憐的我又得挨小乖罵。
在丹青山莊這段時間,我只見過一次墨丹青,那天瓶子和元寶想去大穎玩,花花陪着他們去了,暗夜仍然留下來照顧我們。
一直以來,換藥都是暗夜在做,那天換藥時看着小乖嘴脣都咬破的難受樣子,我忍不住又躲起來哭,怕暗夜看見,繞上丹青山莊的後山,在小亭裡見到墨丹青和丹朱。他把丹朱擁在懷裡,不緊不慢地梳弄她的長髮,還不時貼在她耳邊說些什麼,丹朱笑得十分滿足,抓過他的手,用臉貼着輕輕摩挲,墨丹青含笑看着她,在燦爛的陽光中,低頭深深吻住她的脣。
打攪別人談情說愛是很不道德的,我連哭都忘了,縮在草叢裡不敢現身,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小石子砸到我背上,我腦子一熱,氣呼呼地起來,“誰打我,給我滾出來!”
兩聲悶笑從亭子那裡傳來,丹朱向我招招手,“哥,看夠了沒有,過來!”
我忸怩着走到他們面前,恨不得把自己縮在烏龜殼裡,丹朱把我一把拉着坐下,仍維持着躺在他懷裡那姿勢,吃吃直笑,“哥,你給丹青說清楚,你爲什麼不恨他?”
墨丹青眉頭一擰,目光如冰棱刺在我臉上。
不恨就不恨,爲什麼非要說出個子醜寅卯來,真無聊!雖然有些鄙視他們,我對曾經的壞人還是有些莫名的懼怕,低頭搓着手,認真道:“他很可憐,那麼小就沒有老爹老孃,又看不上我的老虎笨蛋,又不要我做飯嗑瓜子,肯定會很生氣,生氣當然會打人,小乖也會打人!”
丹朱拉下他的頭,笑眯眯地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墨丹青擰緊的眉頭終於鬆了,深深凝視着我,眼中的冰冷一點點褪去,漸漸出現溫暖的火光。
丹朱扶着他想坐起來,他連忙用手護在她傷口,丹朱回眸一笑,“丹青,對這樣的人你難道還能繼續恨下去,放開那些吧!以後我陪你愛你,至死不渝!”
墨丹青捂住她的嘴,小心翼翼地扶她坐正,慢慢站起來,單膝跪在我面前,沉聲道:“那件事……是我不對……”
我的老孃,我哪輩子受過這種大禮!我嚇得差點叫出聲來,一閃身躲在丹朱身後,從她身後探頭探腦,丹朱拽着我的髮髻把我拖出來,可能剛纔太用力,疼得齜牙咧嘴,“呆子大哥,去扶起來,以後你們就是朋友,而且他是你妹夫!”
跟他做朋友做親戚會不會被小乖罵死,我心裡七上八下,把他手一託就一蹦而起,迅速閃到丹朱背後,丹朱揪住我耳朵,惡狠狠道:“你臊不臊啊,這麼大個人跟老虎笨蛋一樣膽小如鼠,他以後再也不會打你,你就放心吧!”
我羞怯不已,雙臂大張,抱着丹朱在她肩膀蹭,墨丹青大喝一聲,“誰說我不會動手,你再蹭試試!”
嚇!我把手一鬆,立刻蹦出亭子外,笑得直不起腰來,“丹朱,他吃醋了,好可愛,壞人也會吃醋,跟瓶子一樣橫眉怒目,跟我老爹一樣吹鬍子瞪眼。”
墨丹青沒有動手,眼睛盯在地上在亭子裡轉來轉去,丹朱捂着腰笑,“哥,快跑,他在找石頭!”
原來他不是踱步子,我嚇得一身冷汗,連路都不會走了,腳下一點,竄到一棵樹上,在樹枝間騰挪跳躍,一會就逃到山下。到了安全距離,我回頭一看,墨丹青從後面環着丹朱,兩人都在向我盈盈微笑。
我回到小院,小乖扶着柱子站在屋檐下,對着門口張望着,看到我,狠狠瞪了我一眼,“又偷跑去哭,我不是告訴你我已經好了嗎,笨蛋!”她遙遙伸出雙臂,我大笑着撲上去抱了個滿懷。她身上有股濃濃的藥香,和她特別的清香混在一起,讓人心裡不由自主地生出溫柔和甜蜜。
“我們回去吧,這次慢慢走,好好看看路上的風光。”她拍拍我的臉,輕柔道,“我把你被綁架的消息送到惡人谷,只怕他們都快到了!”
彷彿有人在我背後拼命吹冷風,我只覺得汗毛都豎了起來,頭點得幾乎斷掉,要是惡人谷的那些叔叔伯伯們出現,所有人還有卿卿我我的好日子過麼!
“回去就回去,我也想老虎笨蛋了!”蹭過來,舒服,蹭過去,還是舒服,我貪婪地聞着她的味道,恨不能把她塞進胸膛。
“一起回去吧,路上正好有伴!”花花真討厭,打攪別人的美好蹭蹭時光,不過,她臉色怎麼這麼蒼白,爲什麼出這麼多汗呢?
她似乎知道我的疑問,橫了我一眼,惡狠狠道:“笨蛋,那些老傢伙一來,十個小強都玩死了,懂不懂!”
原來她也在害怕,我頓覺神清氣爽,哈哈大笑,不知什麼時候,我身後站滿了人,瓶子愁眉苦臉地提着幾個包袱,嘟噥道:“女人真是麻煩,這麼能買!”
花花一腳踢到他屁股上,“你嫌棄我是不是,吃幹抹淨就想拋棄我是不是?告訴你,你的賣身契還在我手裡,想走,門兒都沒有!”
瓶子把包袱往暗夜手裡一塞,以潑婦罵街的姿勢雙手叉腰,雙腳大開,中氣十足地吼道:“你別每次都拿着這個威脅我,那明明是你們合夥灌醉我籤的!我什麼時候嫌棄你,什麼時候想拋棄你,你今天不說清楚我跟你沒完!”
眼看花花變了臉色,瓶子眉頭一挑,趕緊收起茶壺造型,縮手縮腳,委委屈屈道:“明明是你不肯答應我……”
花花眼睛轉了無數圈,神態突然有些忸怩,“誰不答應,你明明說過……”
瓶子臉一紅,把她揪過來掐住脖子,狠狠吻了下去。
一直觀戰的元寶突然找到包袱堆裡那個人,揪着她的衣領,輕喝道:“你明明也答應過我……”
暗夜眉頭一擰,把包袱扔得滿天飛,抱着他飛出院子。
不知何時,許嘯天和溫柔手拉手出現在院子門口,兩人目光交纏,都是一臉甜蜜笑容。我剛想叫他們跟我們一起回去,溫柔輕笑道:“媒人,我們馬上要回揚州定居,爲丹青山莊繼續採購貨物。我們成親之日,你們來喝杯喜酒如何?”
我忙不迭點頭,兩人又開始目光交纏,手拉着手施施然而去,彷彿天上地下,再沒有他人存在,也再沒有任何事情能分開他們。
真幸福!我摸摸腦袋,學着墨丹青的樣子從後面擁住小乖,頭擱在她肩膀,輕聲問道:“小乖,剛纔他們兩個都明明答應過什麼?”
小乖臉上如染紅霞,轉頭咬在我脣上,柔聲低語,“我們回去辦一次真正的婚禮如何……”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