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的雙手開始沾滿鮮血。
從一開始的顫慄,日日噩夢到現在的平靜甚至是冷漠。只有宋小寶知道這期間他經歷了什麼,失去了什麼正在變成什麼樣的人。記憶始終模糊,除了隱約不清的幾張臉,還剩下一個討好的聲音。
一遍一遍,不斷的叫着他,“小辰辰,小辰辰!”
他不知道那是不是他的名字,因爲他沒有名字。那個人也沒有告訴過他他的名字,在這兒每個人都只有代號。而他的代號,是孤狼。
獨來獨往,孤冷高傲,倔強的眼底永遠帶着不屈和不甘。他始終記得,只要成功離開這裡他就可以恢復自己,可以去找自己缺失的記憶。爲此,他可以克服一切,哪怕是鮮血淋漓的噩夢。
躺在牀上,宋小寶強迫自己閉上眼睛睡覺。
瘦小的人躺在牀上,側身,以防備的姿態。右手放在枕頭下面,觸摸着冰涼的匕首。即使是睡着了,依舊不能放鬆警惕隨時等待着危險來臨時,把對手一擊必殺。
寂夜無聲。
一晃,就是凌晨兩點。人的睡意正濃,防範意識最微弱的時候。原本應該閉上眼睛睡着的人卻在剎那間睜開眼,烏漆漆的黑眸裡一片平靜無波卻有冷銳無比。
悄無聲息的翻身下牀,身上的繃帶再次滲血,宋小寶卻毫無所查。
他就地一滾,利落的藏在一處逼仄的角落裡,幽冷的雙眸靜靜地看着門口的方向。
“吱呀。”
細小的聲響之後,房門被打開,兩個黑影迅速的閃身進來。其中一個動作敏捷的走到牀邊,拿過手裡的匕首對準被子裡隆起那處狠狠扎去。在刺入被子的瞬間,對方就已經知道自己上當了。
但是他想要逃開的時候已經晚了,躲在暗處的宋小寶像是鬼魅一般。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的背後,迅速的伸出手捂着他的嘴,同時用匕首毫不猶豫的隔斷他的咽喉。
對方一句話也沒來得及說就已經成了刀下之魂,而宋小寶利落的撒手,朝着另一個人撲去。
對方已經有了戒備,再加上本來就比宋小寶大,等級也好。不用想也知道,這會是一場勢力多麼懸殊的廝殺。
身上重新增添了傷口,宋小寶卻毫無所查。薄脣緊緊地抿着,眼神鋒利冰冷,握緊了匕首不斷的朝着對方撲去。那人沒想到宋小寶小小年紀卻能如此狠辣不要命,一個猶豫就被匕首劃破腰腹。
傷口極深,宋小寶用了十成的力氣。
“該死,老子殺了你。”
對方被宋小寶激怒,表情變得扭曲,兇狠的朝着他撲去。宋小寶甚至沒有躲,在對方攻向自己的瞬間突然蹲下。冰冷的匕首直接刺入對方的腳背,然後迅速抽出,然後是另一隻腳。
宋小寶的身高是優勢,得逞之後就迅速退開。
那人沒想到宋小寶會用這樣的方法,雙腳上的劇痛讓他暫時失去了行動了。而宋小寶則趁機撲過去,匕首直刺對方心臟。
被一個六歲的孩子給殺死?
對方一臉不可置信的緩緩低頭,在看清楚自己心臟處確確實實插着一把匕首時,眼睛驚恐的瞪大再瞪大然後定格。
“噗……”
宋小寶毫不猶豫的抽出匕首,任由對方的鮮血噴濺在他的臉上衣服上。小臉上一片冷漠,看着對方轟然倒地。
幾秒後,他轉身離開。
外面的空地上,探照燈下,一行行年齡參差不齊的人標標準準的站着。雙手背後,雙腳打開與肩同寬。一個個臉上的表情都是冷漠而肅殺的,眼神銳利血腥。每個人的身上都有傷口,卻好似不知道疼似得毫無動靜。
在某些穿着特定衣服的人面前,無一不是擺着一具少年的屍體。最小的六歲,大的十二歲,死亡的臉上寫滿了不甘和絕望。
那些全都是跟宋小寶一樣在這座孤島上參加訓練的新人,而現在,他們已經死了。
在場的,跟宋小寶一樣活着的也不是沒有。但是每個人都很狼狽,有幾個甚至已經奄奄一息了。但是誰也沒有倒下,誰也沒有放棄,倔強的硬撐着站在原地。因爲他們知道,一旦到下,就只有死。
這裡,比地獄還要殘酷。
五分鐘後,地上多了幾具新人的屍體。濃重的血腥味在空氣中蔓延着,集結在一起,令人作嘔。
一輛吉普迅猛的開了過來,在衆人面前一個漂亮的甩尾停下。
從車子裡跳出一個身穿迷彩的男人,身高逼近一米九。衣服下是鼓鼓囊囊的肌肉,每一塊都充滿了張力和爆發力。他的脣角微微揚着,勾出一抹邪冷的笑。漫不經心的掃過地上的屍體,然後視線又掠過宋小寶等人。
“很好,看來這一次剩下的人數比我預期的要多。”
一番打量之後對方終於開口,語氣裡帶着幾分諷刺和漫不經心。他一個眼神,身後的手下立刻衝上前把地上的屍體扛起來,帶走。就連房間裡那些刺殺者的屍體也被一併帶走,很快空地上就只剩下宋小寶這樣的新人。
“孤狼的能力不錯,至少身上並沒有增添太多傷口。用的時間最長,想必身上的傷口也是……最多的。嘖嘖,看起來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真可憐。”
那人冷笑一聲,眼底一片冷酷。
“看你們這麼痛苦,我可真是於心不忍。不如,給你們一個痛快。”
話音剛落,原本站在他身後的手下就已經面無表情的走過去。如同抓小雞仔一樣把那兩個受傷最重的人抓起來,當着所有人的面直接一把匕首刺入心臟解決。
屍體再次被迅速帶走,留下的都是活人。
“很好,還剩下八個。後面還有更深的地獄等着你們,各位……加油。”
那人說完,視線似乎漫不經心的落在宋小寶的身上的身上幾秒。脣角緩緩地勾起,露出一抹玩味兒的笑然後才轉身離開。
教官走了,剩下的人自然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間。一個個面無表情,彷彿剛剛那場殺戮根本沒有發生。
回到房間,宋小寶把身上鮮血淋漓的紗布解開。用清水洗乾淨身上的血跡,在大大小小的傷口上重新上藥包紮。他的動作早就嫺熟,甚至單手就可以操作。得益於什麼,自不用說。
收拾完一切已經是凌晨三點半了,還剩下一個半小時的休息時間。
宋小寶爬上牀,維持着之前的姿態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他知道,很快太陽就會升起,新的一天來臨。而這一天,更是比昨天更加殘酷。
“小辰辰、小辰辰……”
睡夢中,是誰一聲聲的叫着他。討好的語氣裡卻帶着溫柔和寵溺,彷彿他是她的珍寶。
宋小寶死死地皺着眉頭,臉上浮現出痛苦和哀傷的神色。他想要看清楚叫自己的人是誰,卻始終衝破不了黑霧的籠罩。眼睜睜的看着那模糊的身影距離自己越來越遠,聲音越來越低。
“媽咪……”
睡夢中的宋小寶終於無意識的發出一聲低喃,一滴淚從緊閉的眼睛裡滑落。
“小寶!”
宋依然猛地睜開眼睛,翻身坐起來。夾雜着恐懼的聲音還有些顫抖,她渾身冰冷的看着黑漆漆一片的房間。
“啪嗒。”
牀頭燈被打開,厲少炎緊跟着坐起來伸手把宋依然擁入懷中。
“我做噩夢了,夢到小寶渾身都是血,夢到他在叫我。厲少炎,我要去找小寶,我要去把小寶找回來!”
宋依然一臉茫然卻又堅決的看着厲少炎,眼睛裡氤氳起一層水霧。她的神情是那麼的急切,那麼的痛苦,像是利刃一般狠狠的刺入宋依然的心臟。他把人擁進,輕撫着她的後背安慰着。
“不要緊的,不要緊,只是做夢只是個噩夢而已。小寶還好好的,我們會找到他的。別擔心,乖。”
宋依然緊緊的抓着厲少炎的手臂,眼底深處是濃濃的恐懼。
許久之後懷裡的人終於安靜下來,一言不發的伏在他的懷裡。呼吸微弱,像是下一刻就會消失。
“乖,別擔心,小寶不會有事的。”
厲少炎一臉溫柔的說着,輕吻着宋依然的額頭。沉默片刻後,抱着她重新躺下。牀頭燈被關掉,屋子裡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宋依然閉着眼睛,厲少炎卻知道她不可能睡着。只是他沒有說破,輕輕地摟着宋依然,裝作不知情。
一夜無眠。
等宋依然再睜開眼睛昨晚的脆弱就已經不存在了,她的眼神再次變得澄澈堅定,沒有絲毫的猶豫。
“差不多了,今天就去見慕士嚴吧。”
“好。”
厲少炎點頭,看着宋依然起身去浴室洗漱。兩人換好了衣服下樓,宋小萌正乖巧的坐在沙發裡,而宮洺則站在她身後拿了把梳子,小心翼翼的給宋小萌扎頭髮。
唔……
這畫面怎麼說,總是有些過於衝擊了。
宋依然愣了好一會兒才勉強適應,然後就發現自家小萌實在是太幸福了。之前是小寶寵着,事無鉅細都打理的井井有條。而現在小寶不在就換成了宮洺,他甚至比小寶更加寵溺小萌。
“媽咪。”
宋小萌仰頭,對着宋依然扯出一抹甜甜的笑。
“快弄好了嗎?待會兒要吃早餐了。”
“快了。”
回答的是宮洺,這幾天他都在學習給小女孩兒扎頭髮。各種各樣的花樣都在模特的頭上試過了,覺得嫺熟了纔敢給宋小萌弄。這會兒可謂是熟練的多,很快就給宋小萌弄了個美美的編髮。
“宮洺,你也太心靈手巧了。以後等你有了女兒,絕對會把她打扮成世界上最漂亮的公主。”
宋小萌聞言,立刻不高興的嘟着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