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浩南確實不是當年那個不要臉的傢伙了,不然他有十足的把握,二話不說,把還堅持站在車門的姑娘推倒在座椅上啥火氣都帶走了。
現在他做不到,也得仰頭看着,兩部車已經出發,李琳完全是被小婉拖上悍馬的,看起來連對喬瑩娜都沒有格外青睞的傻子,對這個身材高度都跟她相仿的少數民族少女特別崇尚。
沒錯,現在也不過二十出頭的伊莎看着還是滿滿的少女氣,哪怕可能已經有了娃,使勁扭開的頭都在堅持她的傲氣。
如果真生氣,早氣鼓鼓的開着車走了,站在那就說明了一切。
所以白浩南看了幾秒,還得了幾個剛下飛機從停車場走的旅客詫異觀察,這是在演偶像劇麼,他也沒什麼難爲情的,而是靠在那越野車邊伸手摸改裝過的輪胎、輪眉甚至還有彩色的減震器,然後得出個結論:“得小六七十萬吧,平時都沒怎麼開過,都怎麼生活的?”
伊莎可能也完全想不到白浩南的關注點,更用力的扭開脖子看遠處,這國際機場的地下停車場蠻大,中午了還有點空曠陰森,蠻適合拍MV的,特別是她這樣濃郁色彩的造型,車也配。
白浩南就順着越野車轉了一圈,加高的車身其實連他的身高都望不到車廂裡,但轉回來就在伊莎另一邊,腳後邊,出聲:“我回來了,轉了一圈回來了,不知道現在的樣子能不能讓你滿意,現在我確認自己不會成爲你的累贅,我有我自己努力的事業,也有責任心了,很想承擔起以前逃避的責任,不知道你還給不給我這個機會,彌補以前錯誤的機會。”
伊莎沒有低頭看他,沉默幾秒開口:“錯在哪了?!”
天地良心,白浩南這一刻差點笑出來,主要是這種語氣跟當年陳素芬她媽抓住老陳喝酒不歸,第二天拿擀麪杖追打的口吻太像了。
但控制得好,儘量深情款款的配合:“我那時沒頭腦……”
伊莎立刻打斷:“不是這個!”
白浩南認真想了:“應該挽留你……”但忽然發現有哼聲,驚覺事情沒這麼簡單。
連忙改口:“我一直逃命,確實沒法跟你聯繫……”
依舊沒接話,這說明話沒說到心坎裡,白浩南不得不立刻開動自己那引以爲傲的記憶力,快速檢索!
還好跟伊莎共同的時光真是短得要命,終於反應過來恍然大悟:“在桂西你聯繫上我以後,再也沒了音信。”
伊莎都順勢踢腳了,紅色的中跟皮鞋響亮的踢在了車門下沿,還好那裡有塊防撞板,不過更響亮些:“你還知道這是錯了?”
白浩南簡直鬆了口氣,但聰明的不去爭論這到底有多大的錯:“幸虧你的電話提醒,馬上追殺過來的人才沒能傷害到我,所以接下來馬上就逃出國去了,那時候我真的沒種,以爲拿刀拿槍的就不要命最嚇人,只想趕緊逃命,國外其實也不太平,你看,我這裡過去就捱了一槍!”
說着撩起黑色運動T恤,露出腰間當初爲了救阿依捱了人販子的那槍,銅錢大的傷疤在黝黑皮膚上還是很顯眼,伊莎終於還是忙亂的低頭看了眼,眼神儘量跳躍,但還是按捺不住關切,白浩南立刻不要臉了,順手把T恤翻起來些露出整個胸膛:“接下來你看這裡,這裡,都捱過槍傷……”不得不說在緬北密林的最後兩年,白浩南真是受了不少亂七八糟的傷,彈片飛濺、流彈擦掛、跌打損傷那都是家常便飯了,所以哪怕在一羣忠誠衛士的保護下,多少還是留下些痕跡,伊莎立刻目不轉睛了。
白浩南最不怕的就是光膀子,甚至再進一步也行,轉身把運動大短褲給褪下去些:“屁股上就捱得更多了……”
果然,從當年唯一那道和陳素芬有關的刀疤開始,屁股上長長的刀疤、槍傷、劃傷又是好幾處,換個女人沒準兒都會覺得白浩南這撅着屁股的動作多難爲情了,伊莎卻從車上跳下來伸手摸:“這麼多?!”
白浩南適時轉身了,正好攔腰抱住姑娘,還是那麼纖細而結實,充滿野性的舒展,白浩南都多摸了兩下:“再多也值得,起碼讓我知道以前我錯了!錯過你就更錯了!”
女人終究還是感性的,被擁在懷裡仰頭看見白浩南的雙眼,伊莎的眼圈終於放下面子開始紅了,不過沒李琳那麼明顯,估計是眼妝有點重,但眸子裡的潮氣是真實的:“從媽媽死了以後,我就沒再哭過,可那次掛了電話,夜裡狠狠的哭了一場,我很難過!”
白浩南隱約記得當初打架激動了,這小狐狸也哭過吧,但知道這時候不應該自己廢話,讓女人保持傾訴的狀態纔是最好,果然伊莎的聲音有點甕了:“媽媽臨死的時候說過,如果想哭,就先把頭髮洗了,再把妝卸了,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再決定要不要哭,無數次的晚上,我都是這樣做的,因爲每次卸完妝,我都順其自然的敷個面膜,然後再塗個眼霜,最後折騰完這些,終於明白媽媽的話,我辛辛苦苦保養自己,做這麼多,爲什麼還要把自己哭得那麼醜,而且哭又不能解決問題,眼淚只能是那些有男人可以抱着的女人才有資格流的……”
說到這裡,伊莎終於哇的一聲哭出來,和喬瑩娜之前的哭聲明顯不一樣,那是由衷的釋放,可這裡真帶着感傷,或者說自憐自愛的悲苦,而且一哭起來就如同開閘放水,白浩南立刻覺得自己胸口溼了一大片,要說慚愧,他還真沒有,心疼是有點,不過也不勸,悲歡離合生離死別都見多了,這點感傷哭夠了還好點,日子還不是要一天天過。
不發愁。
只是這哭得胸口溼漉漉一大片,夏天這地下停車場沒空調,還是本能的想:“臥槽,好特麼熱!”
結果是廣播喇叭幫他解的圍,一輛好像電瓶車的那種巡邏車慢悠悠的過來,然後用車載喇叭催促:“逆向停車,逆向停車,這裡是禁停區,趕緊離開……”前面的川普口音都還好,等繞過紅色越野車的遮擋猛然看見背後的癡男怨女,被嚇了一跳:“褲兒穿好!褲兒……哥子你在搞啥子!”
白浩南一低頭才發現自己那大短褲,展示了屁股上的傷疤以後還掛在那露出大半個白花花呢,只能怪他那長期深蹲的屁股太翹了,趕緊一手抓了褲子就一把抱起伊莎爬上車,硬是抱着把姑娘塞到副駕駛座上使勁對外面已經下車來看稀奇的安保道歉示意,然後把車開出這片區域,當然最重要的是趕緊把空調打開。
其實從上車,伊莎就沒哭了,快速翻開副駕駛遮陽板上的鏡子照照看,又要從後面翻化妝包,白浩南試着制止了:“就這樣好看,能不能給我說說你後來怎麼生活的,離開那裡就直接來了蓉都?順着往市區走吧?”
伊莎把自己的雙腿收到副駕駛座上,抱着紅色大花裙,白浩南偶爾側頭看她的時候,她的眼神在男人和外面之間遊動,過了會兒纔開口:“陳姐跟我一起回到蓉都,很快見到喬姐……,一見面她就說她已經懷孕了,但接下來要去平京培訓和參加一系列演藝活動,把房子讓給我們,我就開始做生意,但剛剛做出來點眉目,我發現我也懷孕了,接着陳姐也差不多。”
說這話的時候,她沒別的女人應有的幸福感,也沒嬌嗔和埋怨,口吻平靜得像是在敘述別人的事情,不過確實也主要是說別人:“這在我們族裡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孩子沒有父親,都是母親撫養長大的,這對我很簡單,可挺着大肚子,好不容易得到你的消息,打電話過去你立刻就給我掛了……真的很難受。”
白浩南點頭:“下次你掛我電話,一輩子你都有這個權力。”
伊莎臉上露出跟年齡不相符的冷笑:“我本來跟你在一起的動機就不單純,才幾天時間,你心裡沒我也是正常的,只是生下孩子是我的義務和責任,這也是我們族裡的規矩,喬姐要生,只有陳姐……我知道她是哭了好多次的。”
白浩南也飛快的把臉朝着車窗外側了下,他怎麼可能真的無所謂?
伊莎繼續:“是喬姐勸她生下來,說如果不行她來一起養,因爲那時候我們已經開始賺錢了,養幾個孩子還是沒問題的,我還從山裡接了幾個姐妹出來當小工和保姆。”
白浩南有點訕笑:“越說,我越像個人渣,以前我說我是人渣,現在看來那時候還真是在自吹自擂。”然後終於開口主動詢問:“陳素芬呢?她怎麼樣?”
伊莎平鋪直敘:“不想看到你,還是我在網上看見了你的消息,打電話給正在平京的喬姐去找你,但是陳姐知道你要來,今天上午要我送她飛去粵州了,我們的加工廠在那邊,每個月都要過去些日子看樣打版之類。”
白浩南不關心生意:“我在江州還有個兒子,你知道麼?”
伊莎點點頭:“陳姐早就說過,不知道是誰的,這也是她不想見你的原因。”
白浩南居然很贊同:“換我我也不想見,我能承擔孩子的撫養權不,我知道你肯定捨不得孩子,但我現階段的主要工作就是照看培養孩子,不管愛不愛踢球,我都能很好的照顧,從今往後我會全力做事,彌補我以前的傷害,我知道這說起來很輕鬆,但做錯的就已經做錯了,不敢求原諒,儘量彌補。”
伊莎有點煩躁,還踢了腳前面的手套箱:“不是彌補!我說不出來,我不是要你彌補!”
白浩南秒懂:“對,我知道,你要的是我全心全意愛你或者照料你和孩子,但聽了你剛纔說的,我反而覺得不能再說假話哄你,我就是個沒心沒肺的,那時候是,現在也差不多,沒相信過有什麼愛情,也許如果沒孩子,你們早就各嫁各的另有新生活了,因爲我這種王八蛋真不值得等,喬子還看得透些,就當做個夢,孩子我來撫養,你還年輕,既然你剛纔說你們生意做得還行,那就是能有自己最好的生活,孩子以後隨便去看,要帶着生活都行,總之能讓孩子不影響你的新生活,我沒打算跟喬子結婚,也沒要和於小姐結婚,別人更沒,我有我的目標,對我來說,站在球場上就能忘記所有開心不開心,現在我已經不是隨便拿花言巧語哄女人了,那是在害人。”
伊莎終於又踢了一腳手套箱:“你剛纔都在哄我?!”
白浩南迴憶下:“習慣性的技術活兒,但我覺得真實表達我現在的態度,纔是對你最好的。”
大紅裙下的姑娘明顯在劇烈起伏胸脯,白浩南忽然想起自己忘了一點,這姑娘有些腦回路跟普通人是不一樣的,看公路已經進入市區,在一片寬闊的開發區了,直接把車拐進橫平豎直的空曠區域,起碼這裡人少車少隨時能靠邊停車。
果然就是這麼點醞釀的時間,伊莎已經猛的從副駕駛座上跳起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右手已經握着把短刀,半跪在座位上,眼裡更是充滿了瘋狂:“我等你五年!你就給我說這個?!”
這時候白浩南終於有些明悟,相比喬瑩娜那各方面都成熟剔透的大學畢業生,眼前這生猛無比的剽悍姑娘其實和自己一樣,一個不敢愛,一個不會愛,哪有什麼繞來繞去的廢話,自己那過於坦誠的實話,反而摧毀了對方堅持幾年來的信念支撐,是有點……還是人渣!
不等他說話,伊莎已經飈着淚撲過來!
只是和別的姑娘舞着小拳拳不同,她手裡的刀刃都閃了下!
所以白浩南的手上都不需要經過大腦,右手一擡就順着捅過來的短刀還送了一下,抓住伊莎的手腕接着這麼往方向盤上一磕,刀掉了!
左手同時把車往邊上一打,腳上還在踩剎車,就算速度不快,這急剎車的慣性還是讓伊莎立刻有點騰空,白浩南的左手已經抓住座椅側面的調節把手猛拉!
心裡一邊腹誹,槽你妹的美帝國主義車,都特麼四五十萬的車了,還是個座椅手動調節,一邊實際上慶幸是手動,得以迅速咔嗒一下就把整個駕駛座靠背放倒,右手抓緊伊莎的手腕這麼往胸口一拉就抱在懷裡,哪怕這是輛雙門小車,但放平前排座位還是有足夠的空間了,白浩南多熟悉這種狹小空間的操作,雙手抱緊在懷裡這麼一翻身。
強行啃個兔頭先!
說特麼那麼多廢話幹嘛啊!
還得是一錘子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