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對我不公平。”
半晌，就在桑梚喊累了停下來休息的時候，她聽到顧祈言這樣說道。
公平？
桑梚恢復了冷靜，她平靜道：“你說什麼公平，和不公平？”
張了張口，顧祈言想要說什麼，但是他又重新閉上了嘴。
“我喜歡顧祈言，我自然希望他回來。”桑梚的表情冷得可怕，“你爲什麼會覺得他回來，就對你不公平？就算你是第三重人格，你也不應該一直霸佔着主人格的意識！呵呵，難道，因爲你喜歡我？所以你覺得我這樣的想法，對你來說不公平？”
桑梚的一雙眼直直地望進了顧祈言的眼裡，這男人的一雙眼極其的悲哀。
平日裡這男人顯露出來的冷漠和強勢彷彿都在這讓人窒息的氛圍中被剝離得乾乾淨淨。
可是就算是他再悲哀，能比得上她內心的十分之一嗎？
“你不是喝錯了東西嗎？爲什麼你現在看上去一點異樣都沒有？”桑梚忽然插了一句話，她看着眼前一言不發的顧祈言，隨即自己回答道，“原來你剛纔都是裝出來的？好，我知道了。”
顧祈言一直都知道夏安暖的那些心思，他當時拿起那杯水的時候，只是假裝做了一個喝水和吞嚥的動作，並沒有真正的喝下去。
一切都只是順水推舟，顧祈言只是很不習慣，桑梚站在別人身邊的模樣。
其實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他爲什麼會如此的反常？
爲什麼對這個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心軟？
顧祈言自己或許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但是他一直不願意承認。
胸口的疼痛並不是鬧着玩兒的，時時刻刻都在提醒着他。
打從一開始疼痛難忍，只有她才能緩解這種症狀的時候，他就應該及時地把這個女人推開。
可是現在已經來不及了，這女人像是一劑毒藥，在他的心中蔓延開來，讓他再也戒不掉她。
“拜託你，把顧祈言還給我好不好？”桑梚支撐着想要坐起來，顧祈言見她動作不方便，往後退開了一瞬。
蔥白一樣的手指抓着顧祈言純黑色的西裝領口，桑梚的語氣帶着些許的哀切和祈求。
“求求你了。”桑梚很少在顧祈言的面前示弱，她的眼框裡面已經盈滿了淚水，“你讓顧祈言回來吧，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她害怕她一直期待、等待的那個人，到最後真的回不來了。
種種預兆都讓她覺得很不妙。
“我……”顧祈言還是第一次看到桑梚如此卑微的模樣，她的眼淚一滴一滴地滴落在純白的裙襬上，在這白色之間隱匿而去，看不到一絲一毫的痕跡。
“如果你讓顧祈言回來，我什麼都願意去做……”桑梚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從祁言和她道別的那一刻，她就已經開始慌了。
“桑梚，你不能這樣對我……”
過了很久，顧祈言在桑梚的哭聲中，嘆息般的說道。
他像是放棄了一直以來與自己的抗衡，還有掙扎。
“如果是我的話，就不可以嗎？”
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他彷彿將一直以來積壓在心頭的鬱結都疏散了一般。
“你？？”tqR1
桑梚臉頰上還掛着淚水，她哭着笑了出來，她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你可以做什麼？”桑梚脣角上翹着，但是她的眼裡卻是不盡的悲哀，“你想要做什麼？”
雖然知道眼前這個小女人用盡渾身的力氣抵制自己，但是顧祈言還是以不容拒絕的力道將她強行抱進了自己的懷裡。
“桑梚……”顧祈言低聲叫着桑梚的名字，心都要抽痛了起來。
怎麼會有一個女人，竟然能如此地左右他的心境。
心痛得讓他快要忘記呼吸，顧祈言無視桑梚的瘋狂掙扎，他一直以爲他的心意不會如此容易地脫口而出，但是當他一旦說出來之後，卻什麼顧忌都沒有了。
“桑梚，我愛你。”
“我想代替他照顧你，不要拒絕我，桑梚……”
“我不想聽！！你走開！！”桑梚瘋狂地推拒着顧祈言，她的眼睛都哭紅了，“我不會答應你的！”
這句話雖然讓人聽着無端的心疼，但是如果桑梚答應了，這就是同意抹殺顧祈言的存在。
她是那麼的愛顧祈言，怎麼會允許自己做出這樣的事情，說出這種話？
“爲什麼我就不行？”顧祈言快要控制不住自己這心痛的感覺，但是他甚至連空出一隻手都不願意，他就這樣死死地擁抱着懷裡這個不屬於他的女人。
桑梚沒有絲毫的猶豫，她從始至終分得很清楚：“我喜歡的是顧祈言，你只是他的一部分，你怎麼可以擅自替代他？”
“我……”顧祈言被桑梚問得啞口無言。
從他有意識的那一天開始，他就被賦予了“第三人格”這個意義。
他也是有自己的想法，和自己意識的存在，爲什麼每一個人都要抹殺他？
“桑梚，你知道我是什麼時候誕生的嗎？”顧祈言無視桑梚帶着恨意的眼神，他承受着她的掙扎與排斥，執拗地抱着她。
“我不想猜，也不想知道，你不要浪費力氣了。”桑梚捂着耳朵不想聽，她生怕自己對這個第三人格瞭解得太多，動搖了自己的想法。
在桑梚看不到的角度，顧祈言的脣角扯出一抹蒼白的笑容，他握着她的手，低頭在她的耳邊道：“顧邢禹將子彈打入左胸的時候，我便代替他出現了。”
他的出現，爲顧祈言承受了所有的苦痛。
父親的狠心拋棄，還有母親的慘烈死亡。
哭泣的聲音一滯，桑梚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她原本已經快要停下來的眼淚，再次從眼眶中蔓延了出來。
告訴自己不能心軟，也不能同情他，可是在這一刻，桑梚根本就忍不住這該死的心痛。
“你贏了，我承認你贏了。”桑梚擦了擦眼淚，露出一個哭笑，“可是我就算是再同情你，我也不會改變自己的主意。”
“我需要的，永遠只有顧祈言。”
完整的顧祈言。
桑梚的心，在顧祈言剛纔說出“我愛你”這三個字的時候，就已經徹底的涼了。
按照她的推測，第三人格和顧祈言的唯一矛盾就是這一點。
現在他也承認愛上自己了，但是爲什麼沒有任何的變化？
桑梚出神地望着顧祈言，這個男人依舊俊美得犯規，尤其是他這樣哀傷憂鬱的眼神，桑梚相信全天下都不會有任何女人能對眼前這人狠得下心來。
眼神變得悠遠了起來，桑梚透過這男人，看到了曾經和她相處的、那讓她心心念唸的存在。
最近時不時地就會回想起顧祈言撐着一把黑色的大傘，支在她頭頂時的模樣。
淅淅瀝瀝的雨，就像是她的內心世界一般。
然而只有顧祈言，義無反顧地出現在了她的世界中，爲她撐起了一片可以落腳的地方。
當時的自己傻傻地擡着頭，總覺得這男人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他就像是天神一樣朝着自己走來，彷彿他的周身都有不一樣的光彩，桑梚多想要穿越回到那個時候。
她想癡癡地看着他，然後撲進他的懷裡盡情地大哭出聲。
她再也不要去想那些蹩腳的藉口，她只是想要有一個可以依賴的人罷了。
而這個人恰好是顧祈言，沒有任何人可以替代。
心痛得無法呼吸，桑梚出神地望着前面，她像是癡了一般，彷彿任何人都不能把她從她的美好回憶中拉出來。
同樣心痛的還有顧祈言，他在某一瞬間，忽然像是透不過氣來一般，雙手用力地抓着自己的胸口歪倒在地。
“桑……梚……”
沉浸在自己的回憶當中，桑梚並沒有發現這男人任何的異樣。
從來沒有這樣痛過，顧祈言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他沒有任何反抗能力似的歪倒在地毯上。
眼前的桑梚漸漸出現了重影，顧祈言擡手想要抓住桑梚，可是他的手和她，卻像是隔開了十萬八千里，永遠都夠不到這個、他求而不得的女人。
努力擡起的手漸漸地放了下來，顧祈言毫無聲息一般閉上了眼，再次睜眼時，淺褐色的瞳孔中帶着複雜又難過的情緒。
“嗨，小太太，好久不見。”顧衍儘量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無懈可擊。
毫無預料一般的出現，顧衍心中已經隱隱有了預感，今天或許是他最後一次見到桑梚的機會了。
很久不曾聽到這樣的口吻、這樣的語氣，桑梚目瞪口呆地轉過頭，就看到痞氣十足的顧衍正坐在地上，朝着她揮手。
“怎麼了，是不是很久不見，太過於想念我？”顧衍知道桑梚是爲何傷心，也知道她是爲何流淚。
對於自己沒辦法幫到她這一點，顧衍又是痛恨，又是無力。
原以爲桑梚會不搭理自己，顧衍調整了下心態，正要說話逗她：“喂喂，我們好歹也是戰友，你怎麼……”
話還未說完，顧衍的懷裡便撞進了一道纖細的小身軀。
“嗚嗚嗚，顧衍！！”桑梚在顧衍的懷裡痛哭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