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剎王聽到唐人的話後頓時一陣錯愕，然後哈哈大笑道：“唐人你是腦子進水了嗎？讓我投降？你可知道我剛剛見過誰嗎？魔陀太子和神龍聖殿的候補天空祭師灰古，他們一家給我五百萬吸血魔族精銳，一家給我百萬黑暗軍團。有了這股力量，我守成綽綽有餘。”
唐人道：“傀儡而已，連自己生死都掌握不了的傀儡。”
天剎王的面色頓時變得無比難看起來，道：“就算是傀儡，也比投降蘭陵好得多，至少我還有南部魔族帝國皇帝的名聲，至少我還能享受榮華富貴。”
這句大實話，幾乎關上了所有的大門。
人至賤則無敵，天剎王坦明瞭願意做傀儡，哪怕指揮不了一兵一卒，只要能夠享受榮華富貴就行。
而天剎王對蘭陵唯一的價值，就是不成爲神龍聖殿和魔陀帝國的傀儡，使得他可以順利統一南部蠻荒，他真不想爲了統一南部蠻荒再打一仗。
聽完這句話後，唐人的目光不是充滿諷刺，而是充滿了悲哀和難過。
但是，偏偏這道悲哀和難過的目光刺痛了天剎王。
“唐人，你這目光什麼意思？”天剎王道。
唐人搖了搖頭，道：“再說這些無用的東西又有何意義？如果你成爲了神龍聖殿和魔陀帝國的傀儡，那麼我炎魔帝國爲了統一南部蠻荒，又要打一戰。如果我們再打贏了你，你天剎家族該何去何從？你爲了自己的榮華富貴，難道要讓整個天剎家族亡族滅種嗎？”
天剎王面色一變，道：“你們贏得了嗎？”
唐人也不解釋，只是輕描淡寫道：“你覺得呢？”
天剎王腦子裡面的第一個答案是能贏，儘管他有很多理由，比如地獄凝魔陣和能量陣只能用於防守。但是誰有保證，炎魔帝國不會製造出可移動的地獄凝魔陣和能量陣？
還有，誰又能保證娜血不會投降蘭陵？
唐人道：“娜血的一百五十萬亡靈武士被蘭陵陛下囚禁在另外的空間之中，一旦娜血投降，我炎魔帝國又多了一百五十萬精銳了。”
天剎王道：“娜血不可能投降，絕不可能！”
唐人道：“如果有一天，蘭陵陛下覺得有必要，直接去把娜血公主睡了，你覺得她會投降嗎？”
天剎王一愕，沒有說話，娜血對蘭陵的愛戀他是很清楚的。當聽說娜血和帝涅勾結之後，她的妒忌完全無法掩飾。
天剎王道：“就算娜血投降，就算你們製造了移動的地獄凝魔陣，能量晶石陣，就算你們再一次擊敗了我統一南部蠻荒。我也不會死，我天剎家族也不會滅亡，大不了逃到魔陀帝國，大不了逃到神龍聖殿去。”
“去給帝魔陀做牛做馬，給神龍聖殿做豬做狗？”唐人問道。
“那又如何？”天剎王道。
唐人笑道：“天剎王，你可以給帝魔陀做牛做馬，可以去給神龍聖殿做豬做狗，爲何就不能給魔帝陛下做鷹犬呢？別忘記了，他纔是你真正的主人，他是整個魔族至高無上的領袖。”
天剎王道：“因爲他沒有贏的希望，我絕對不願意站在失敗者一方。他連帝魔陀都敵不過，更別說神龍聖殿。歷代有多少妖星之主啊，厄天大帝，厄運大帝那麼強大都失敗了，，上一代炎魔大帝更是直接選擇背叛魔族成爲了龍帝，魔族沒有希望了，魔族沒有希望了！而且，我無比之痛恨妖星之主，他是我悲劇的根源！”
唐人悲哀地望着天剎王道：“天剎王，你真不配成爲冰人的兒子。他爲了魔族的復興，爲了對方神龍聖殿而奮鬥終生，甚至不惜配上自己的生命。然而他卻生出了你這個一個廢物無能的兒子！”
唐人的這句話，頓時戳中天剎王內心最脆弱，最痛苦的地方，他頓時面孔扭曲，目光通紅嘶吼道：“唐人，你不要提我父親，你不要提我父親……你再提我就殺了你，殺了你……”
唐人道：“我可以不提，但是這個事實永遠存在，而且永遠銘刻在你的記憶之中！”
天剎王頹喪地坐了下來，顫抖道：“唐人，你是一個英雄，魔帝蘭陵也是一個英雄，甚至娜血也是一個英雄，我父親更是一個英雄，厄天大帝是一個英雄，厄運大帝也是一個英雄。他們都死了，即使還沒有死的也很快就要死了。做英雄沒有好結果的，英雄都死完了！”
又是這句話，英雄都死完了。
唐人道：“天剎王，令尊冰人是怎麼死了？”
“我不想說……”天剎王道，他的目光充滿了無邊無際的痛苦，錐心之痛。
如同卮玉對蘭陵的崇拜，天剎王也曾經無比無比崇拜自己的父親冰人，簡直是高山仰止，簡直是他的啓明星，簡直是他的太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得到父親的認同和可能，他一直都在魔方父親冰人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他的性格，他的武功。
唐人道：“告訴我，未來萬一我們炎魔帝國贏了，也要爲你的父親冰人立傳，免得讓你們的整個家族都淪入恥辱的深淵。”
天剎王面孔微微一陣抽搐，開始大口大口的呼吸，面色越來越蒼白，目光也越來越虛弱。
幾十年前的那一幕真的不堪回首，永遠也不敢再想起，但是卻經常在夢中回溯。
幾十年前發生的那一幕，真的徹底顛覆了他的世界觀，他的人生觀，使得他從一個英雄變成了一個貪生怕死的懦夫，卑鄙的權勢之徒。
足足好一會兒，天剎王才娓娓道來。
“那一天，上一代天剎王，也就是我的外祖父先王馬上就要辭世了。而接任天剎王是我的父親冰人，因爲他的威望無比之高，甚至超過先王。所有的旗主，所有的長老會成員，所有的魔將全部擁護他。他的武功絕頂，完全無人可以阻擋他。”
“父親冰人雄心壯志，一旦繼承天剎王王位之後，就要結盟魔女國，讓北部蠻荒的翼族南下，建立魔族帝國統一戰線，在最短的時間內統一整個南部蠻荒，建立魔族帝國。但是他只自稱攝政王，絕不稱帝，也不立刻反抗神龍聖殿，甚至願意和神龍聖殿簽下某種妥協契約，只求和北部蠻荒的魔陀帝國分庭抗禮。”
“然而，這僅僅只是他的緩兵之計，根據他的特殊推算，他覺得妖星之主很快就要降世了，或許幾十年，最多不會超過百年。我不知道他是根據什麼計算的，但是經常見到他日復一日地在靜室內冥想，經常地仰望天空。他一旦統一了南部蠻荒建立魔族帝國之後，會發展能量學，將魔族帝國建得非常強大。等到妖星之主降世的時候，將直接擁有整個強大的魔族帝國而不必從頭開始，然後在妖星之主的帶領下，對抗神龍聖殿，實現魔族文明的偉大復興。”
唐人目光微微發熱，又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又是一個魔帝永遠的忠誠者。
“父親這些理想從來沒有和任何人說過，只給我一人說。因爲他擔心自己可能等不到妖星之主的降世，希望我繼承他的理想和事業。”天剎王仰起頭，強忍着淚水。
“然後呢？”唐人道。
天剎王道：“天下誰也阻擋不了我父親冰人繼承天剎王位，一直到先王，也就是我的那位外祖父，扣押了我的母親，我，還有我的兒子小刀，用我們三人的生命逼迫我的父親去他的牀前。這就是天剎族的先王啊，那個口口聲聲最寬容博大，最最賢明的先王。用他的女兒，外孫，曾孫的性命威脅他的女婿，哈哈哈哈……”
天剎王狂笑。
良久之後，他繼續道：“迫不得已，我父親去先王的寢殿。但是，已經有四個神龍聖殿的強者等在那裡了，包括他自己有五個頂級強者圍殺我的父親冰人，他在裝病，裝死。之前他利用父親冰人使得天剎族變得無比強大，利用完了之後不惜勾結神龍聖殿將他剷除。這就是天剎族的先王，最最賢明公正的先王，哈哈哈哈哈……”
“父親冰人以一敵五仍舊佔據了上風。然後就是最醜陋最惡俗的一幕。我的外祖父先王用母親，我和兒子小刀的性命威脅我的父親。我能夠感受到當時父親的掙扎，一邊是他的理想和事業，一邊是他的妻子，兒子，孫子。他是一個大英雄，本來應該毫無顧忌的，應該不被世俗的情感束縛的。但是……他最終妥協了，放下了兵器，束手就擒！”
“然後呢？”唐人道。
“然後先王跟我說，只要我殺了父親冰人，我就是天剎王族的繼承人，就由我直接繼承天剎王位。要麼就讓我和父親冰人一起死，我不願意……父親冰人握住我的手讓我殺了他，我繼承人了天剎王位，母親自盡。先王假死，隱蔽於世。幾年後我和神龍聖殿勾結，殺了外祖父先王，獨掌了天剎族的大權！”
說到這裡，天剎王已經冷靜下來了。
這件事情，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秘辛了，如今終於大白於世。
當然，關鍵處天剎王也有言語不詳的地方，但這絕對是人倫之慘劇，徹底顛覆了天剎王的人生觀和世界觀。
而旁邊的天剎太子早就泣不成聲，當年發生這一切的時候他還很小，還沒有記憶。
“從那之後我就得出了一個道理，英雄都是不得好死的。如果我父親不是英雄，不在乎我和母親的生命，四個神龍聖殿的高手加上先王也敵不過他，他又怎麼會慘死？只有成爲卑鄙無恥之人，才能笑到最後，無往而不利。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者，說得多好啊！”
“我殺死了自己的父親，已經跌入黑暗的深淵，再也無法回頭了，我天生就是一個最無恥的卑鄙者。所以我寧願成爲神龍聖殿和魔陀帝國的傀儡，也不願意投降魔帝蘭陵做自由人。我父親冰人的悲劇根源，就在於他太相信效忠妖星之主！”
“父親冰人死了之後，我的世界就徹底崩塌了。留給我的只有黑暗，卑鄙，無恥，貪婪！所有的光明，所有的理想，所有的偉大都灰飛煙滅！”
天剎王彷彿老了十歲，頹喪地盤坐在地，揮了揮手道：“唐人，你走吧！我希望你們的事業能夠成功，但是我不敢相信，我也不會跟隨！”
唐人沒有走，而是盤坐了下來，望着天剎王道：“您的父親冰人，他沒有死！”
天剎王面色劇變，駭然道：“不可能，我親眼將神龍聖殿的誅魔劍刺入他的能量心臟，親眼見着先王和神龍聖殿的高手將他分屍，將他的能量心臟和腦域分裂斬斷，他死得不能再死了！”
唐人道：“我我蘭陵陛下，在某個神龍聖殿的廢棄實驗室第四層見到了冰人，被一股無比強大的能量冰封着。沒有想到妥善辦法之前，我們不敢妄動。但是終有一日，陛下會想出救活甦醒冰人前輩之法！”
天剎王望着唐人！
這個人真的是不會說謊的，天剎王未必相信蘭陵，卻相信唐人。這也是一個傻子，一個理想主義者，和他的父親冰人一樣。
“天剎王，來吧……既然能夠做人，就不要強迫自己做狗！”
“聽從你心底的感覺，不要用理智，去想想蘭陵陛下究竟會不會贏？”
“我覺得他會贏，因爲我們的蘭陵陛下是一個瘋子，徹頭徹尾的瘋子，不斷創造奇蹟的瘋子！”
“就在不久之前，灰古去和陛下談判，用歸芹芍換娜血的生命。只要陛下殺掉娜血，神龍聖殿就願意放掉歸芹芍。但是陛下拒絕了，偏偏他對娜血的耐心已經快要耗盡了，或許幾天之後就會殺了他，但是他絕對不拿娜血的生命做這種交易！”
“他是一個瘋子，這個世界，不瘋魔不成活！”
“來吧，我們去迎接你的父親冰人，我們共同去復甦你的父親，然後和他並肩作戰，他一定會爲你驕傲的，爲你這些年的一切而驕傲。”
天剎王的面孔不斷地抽搐，全身不斷地顫抖。
無數的理智告訴他，絕對不能投降，絕對不能。腦子裡面百分之九十的理智和意志，都是堅持決不投降。
但是不知道爲什麼，他膝蓋一軟，朝着炎魔帝國的方向跪下，叩首道：“陛下，天剎願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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